第四章 故友重逢
“蘇隊,這女人也太囂張了吧!”
雖然二人都碰了一鼻子灰,但吳滿似乎更加憤怒,他一邊開車,一邊向身旁的蘇寒抱怨。
“沒辦法,誰叫人家有錢呢!”蘇寒只是靜靜地看著車窗外,淡淡地回答,“你有錢你也可以囂張?!?p> “有錢人多了去了,那也沒見過像她這樣的!看來他們是真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眳菨M輕輕搖頭感慨道,然后又心有不甘地對空氣放起狠話:“要是我沒穿這身警服,要不是蘇隊你在場,哼……”
“哎呀!你早說呀!”蘇寒佯裝一臉后悔,只不過這后悔程度表演得有些夸張,“早說我就先走嘛,順便幫你把警服也一起帶走,好讓你跟她掰扯掰扯,順便也幫我出出氣。你說你怎么不早說呢?”
“???”吳滿一時不習慣蘇寒的這種表現(xiàn),反倒自己覺得好笑,然后漸漸恢復情緒,認真問道:“蘇隊,那現(xiàn)在怎么辦?她不配合,就只能走程序進行傳喚了嗎?”
“反正對她的詢問是少不了的,畢竟她是死者家屬,既然她不配合,也只能這樣了?!碧K寒仍然看著窗外,手肘抵住車門,手掌托著下巴。
“蘇隊,那你說她的嫌疑有多大?”
“我怎么知道?剛才咱們不是一起吃閉門羹了嗎?什么都還沒問到,沒掌握情況也不好下判斷?!?p> “不知道為什么,我隱約有種感覺,她不像是兇手?!?p> “怎么突然開始替她說話了?”蘇寒只是調侃一番,也不等吳滿回答,便繼續(xù)說:“先說說你的理由?!?p> “她的態(tài)度!雖然她的態(tài)度讓我很不爽,但反而讓她在我心里稍稍洗清了嫌疑?!眳菨M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一臉認真地分析道,“如果她是兇手,或者主謀,她完全沒必要引火燒身。一上來就對我們是這種態(tài)度,反而會將我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這肯定對她不利;如果在剛才詢問的時候,她態(tài)度好一點,只需要做個簡單的偽裝,來放松我們的警惕,不是更好嗎?”
“話是這么說,”蘇寒轉過頭來,開口問道,“如果她就是利用你這種心理呢?再如果,就像你剛才所說,他們沒有經歷過社會的毒打,態(tài)度一直都是這么傲慢呢?”
“那……”吳滿一時語塞,只是淡淡地問,“那現(xiàn)在怎么辦?回局里?”
蘇寒又靠上窗戶,保持原來的動作。他稍稍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又伸出左手看了一眼手表,似乎在心里計劃著什么,最后才說:“現(xiàn)在時間還早,回去也做不了什么,還不如去案發(fā)小區(qū)轉轉,那小區(qū)叫什么來著?三五零六公館是吧?”
“對。”吳滿輕輕點頭回答。
車輛在原本的道路上行駛一段距離后,吳滿雙手快速轉動方向盤,警車迅速在前方的十字路口調頭,在對向車道上呼嘯而過,朝三五零六公館駛去。
此時的馬路似乎被太陽烤變了形,就連行駛在馬路上的汽車也跟著變得彎彎曲曲,起伏不定。熱浪像一團看不見的巨大火焰,直沖云霄,然后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匯聚成一顆白熾火球,繼續(xù)炙烤著大地。
明亮的陽光投射在小區(qū)門口的門牌石上,淺棕色的石頭上像是稀稀疏疏撒了一層銀粉,在太陽下閃耀著細小的光芒,石頭中央,雕刻著紅色的楷體漢字,整塊門牌石靜靜地躺在一片花壇之中。
蘇寒和吳滿穿過門牌石,走進小區(qū),再次來到物業(yè)管理處。
“請問小楊在不在?”吳滿在前臺咨詢,或許是覺得問得不夠具體,他又補充道,“五棟的樓管小楊?!?p> “楊力……”沒想到名叫小玉的前臺女人直接沖里面喊了一聲。而這突如其來的高聲喊叫,著實把吳滿嚇了一跳。喊叫之后,她便迅速坐了下去。
隨后,楊力應聲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吹缴衔绲膬蓮埵烀婵?,他熱情地迎上前來,問:“兩位警官有什么事嗎?”
“一點小事,”這次輪到蘇寒先開口,“我上午離開的時候,見到了一個朋友,就住在你們小區(qū),但走得太急,沒有問他具體住哪兒,又沒有他的電話,所以想查一下監(jiān)控,看他到底住哪兒。”
“你知道他名字嗎?我可以幫你們查一下?!?p> “好像叫金哲,但我不確定他是不是這里的業(yè)主。”
“這樣啊……”楊力似乎面露難色,有些猶豫。
“我記得我們相遇的時間,不會耽誤太久,幾分鐘就好。”蘇寒面露微笑,極為誠懇。
“那好吧,你們直接上去吧,監(jiān)控室你們也知道在哪兒。如果有什么問題,就讓保安給我打電話,我來跟他說?!?p> “好的好的,謝謝謝謝?!?p> 蘇寒連忙點頭道謝,便立刻帶著吳滿上樓。
在去往監(jiān)控室的樓梯間,吳滿這才知道蘇寒再次來到這里的目的,于是好奇地問:“蘇隊,現(xiàn)在你還有心思見什么朋友?話說回來,你上午什么時候碰到的,咱倆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你還好意思說,在離開的時候,人家就在我跟前,你一腳油門踩下去,我能怎么辦??。磕阏f?”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嘛!”吳滿為自己辯解后,又不懷好意地問:“你這朋友是男的女的?”
“學弟,你猜是男的女的?”蘇寒一臉不屑地回答。
“就一個學弟,那你來找他干嘛?”吳滿也是一臉不屑。
“如果說是我特別欣賞的一個學弟呢?”蘇寒嘆了口氣,不再與吳滿斗嘴,只是順著自己的回憶,慢慢地說:“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學校有個推理社,我大三成為了社長,他大一才加入我們。雖說只是大一,但他的邏輯能力一點也不比我們這些學長差,甚至很多時候社團里舉辦的活動或者比賽,贏的人都是他。你想想,警校,推理社,還拔尖兒!這是什么概念?好像也是因為他的加入,我們推理社才越來越壯大,不過這都是我畢業(yè)以后的事兒了?!?p> “真的這么厲害嗎?”可以看出,吳滿臉上也帶有一絲羨慕。
“所以呀,現(xiàn)在找他,也是希望他能夠幫到我們,如果多個這樣的腦子來分析案情,也不是什么壞事嘛,畢竟他也是警校畢業(yè),也算是半個同事了。”
說明來意后,保安開始為他們調取監(jiān)控記錄。但是,看著電腦前他那緩慢而生疏的操作,吳滿只能一邊提示,一邊干著急。
“大哥,您要不讓我試試?”最后實在是忍不住,他近乎討好一般地問道。
“你早說呀!”沒想到對方倒先抱怨起來。
“不好意思……謝謝……”吳滿還得又賠不是又道謝。他表情迅速恢復嚴肅,極其靈活地在電腦上迅速操作起來。
見吳滿上手,蘇寒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大門監(jiān)控從11點50開始,以倍速播放。”
“停!”
此時,屏幕中出現(xiàn)了金哲的身影,然后他問保安:“這個人走的方向,是哪幾棟樓?”
等保安看向監(jiān)控畫面,他才讓吳滿繼續(xù)播放,畫面隨之又動了起來。
“這邊的話,應該是1到5棟?!北0蚕肓讼耄卮鸬?。
蘇寒看了看監(jiān)控時間,然后心里思索了片刻,又吩咐道:“1到5棟大廳,都從這個時間開始,倍速?!?p> 不一會兒,金哲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在5棟大廳的監(jiān)控中。
“好,繼續(xù)五棟兩部電梯。”
說完,蘇寒心里咯噔一下,5棟?不會這么巧吧?
然而更巧的是,搭載學弟的那部電梯停在了4樓!
“蘇隊?”
吳滿已經踏出電梯,見蘇寒還停留在里面,似乎有什么心事,他連忙擋住電梯門,輕聲提醒。
“嗯?到了嗎?4樓?”蘇寒回過神來,發(fā)問的同時,抬頭看了一眼樓層指示燈,這才走出電梯。
“對,4樓,剛好還可以問問你朋友,最近有沒有聽到或者見到什么異常情況發(fā)生,或許能提供一些關鍵性的線索,也說不定。”吳滿表現(xiàn)出他那一貫的樂觀精神。
蘇寒沒有搭話。
他們來到走廊中點的入口處,昏暗的走廊左右兩頭,兩扇漆黑的大門對稱而立。吳滿見狀,輕輕咳嗽了一聲,頭頂兩邊共四盞燈光亮起,昏暗的走廊被照亮,漆黑的大門也顯示出原本的深紅色。
蘇寒猶豫了片刻,他首先選擇了左邊的401。
敲門后,屋里傳出女人的喊聲:“誰呀?”不一會兒,女人開門,身后還跟著一個小男孩。見兩位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門口,女人一時不知所措。
于是他們只得簡單地解釋一番,然后佯裝走訪調查。結果,一番詢問過后,發(fā)現(xiàn)401并不是他們的目標。
二人又轉身來到402門前。
一連兩次敲門,都沒人回應。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三次敲門后,仍然沒有傳出任何聲音,他們便打算離開。而正當他們轉身的時候,屋內傳出“吧嗒吧嗒”的拖鞋聲。兩人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門口耐心地等待著。
大概也是看到他們身穿制服的緣故,金哲開門后,一如401的女人一樣,保持著彎腰探頭張望的動作,不知所措。
現(xiàn)在的情況和上午正好相反——蘇寒戴著口罩遮掩著口鼻,金哲則沒有。于是蘇寒拉下口罩,面露微笑地問:“怎么樣?還認不認得我?”
“蘇寒?社長?”金哲一改疑惑,表情轉為驚訝,上半身順勢站直,將屋門開得更大了些,“你們是在查案嗎?”
“是啊,樓上的案子?!碧K寒嘆了口氣,滿臉寫著無奈,然后語氣一轉,對金哲微笑道,“不過現(xiàn)在不是為了查案,上午在你們小區(qū)門口好像看到你了,想著這么多年不見,就過來碰碰運氣。”
“哎呀,我說呢!”金哲雙手迅速一拍,像是這句話正好說到他心坎上一樣,“那時你是不是正坐在警車上?我老遠看著有點兒像,但是隔著一層擋風玻璃又不確定!”
“哈哈哈……現(xiàn)在好了,終于團圓了!”蘇寒笑了一陣后,沖著吳滿說:“小吳啊,既然找到了,要不你開車先回去吧,我們兩個還要敘敘舊,免得你跟著我怪尷尬的!”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眳菨M連連點頭,因為他心里巴不得如此安排。
待吳滿走后,金哲連忙邀請?zhí)K寒進屋:“來來來,進來涼快涼快,雖然房子不是我的,但一杯水還是能提供的。”
“謝謝……謝謝……”
金哲帶著蘇寒穿過客廳,踏上臺階,又穿過餐廳,來到走廊右側的房間。
蘇寒大致觀察了一下,這房子的戶型和樓上502的一模一樣,但這里卻充滿了生活的氣息——陽臺上晾著許多衣物,客廳的角落堆滿了雜物,沙發(fā)上有些凌亂,而餐桌和座椅上也被物品擺得滿滿當當,廚房內鍋碗瓢盆,烹煮調料,顯示這才是居家該有的樣子。
帶蘇寒進入房間后,金哲指著自己的床說:“你就先在床上坐一下,我去拿個碗。”隨后又轉身出門,敲了敲對面房間的門。
對面房門應聲打開,裴宇飛先是瞅了一眼金哲:“怎么了?”然后看到了對面房間里的蘇寒,穿著一身制服站在金哲身后,他又好奇地努了努嘴,小聲發(fā)問:“什么情況?”
“沒什么,警察同志查案很辛苦,借你個一次性碗,倒杯水給別人喝?!苯鹫苎哉Z中帶笑。
“哦……那你拿唄,沒別的事吧?”裴宇飛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似乎有些著急。
“沒了,不好意思打擾了,你接著玩吧?!?p> 說完,裴宇飛重新關上了房門。
金哲也拿來了紙碗,兌現(xiàn)了自己的承諾,給蘇寒倒了杯水,然后坐在自己的桌前。
蘇寒這才在床沿落座,端著茶碗,環(huán)顧整個房間。房間并不大,可以說有些狹窄——一座衣柜一張床,便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床邊一方書桌和靠椅,桌上一臺電腦,僅此而已。
“這里一個月多少錢?”蘇寒一邊張望,一邊詢問,問完還抿了抿嘴。
“一千左右,這種地方也差不多得這個價?!苯鹫芤哺鴴咭暳艘环?p> 蘇寒安靜地點了點頭,然后便低頭喝起水來。整個房間只剩空調冷氣的呼呼聲,氣氛似乎有些尷尬。
“怎么突然特地過來看我?還冒著濫用職權的風險?!苯鹫苤皇切χ聪蛱K寒。
“我怎么濫用職權了?”蘇寒質疑著反問道。
“社長,你剛才在敲我門之前,是不是還敲了對面的門?”不等蘇寒回答,金哲便自顧自地說,“因為我聽到了開門關門的聲音,而時間相隔并不長。如果你是為了查案,我這里是502的正樓下,應該是你的第一站才對;而你先敲對面的門,說明你是按順序來的,當然,調查走訪也可以按順序,但一般而言,我這里能夠提供的線索肯定會更多。既然你沒來,很可能就是找人,這就說明你知道樓層,而不知道具體的房號。那你是如何知道樓層的呢?想必是通過監(jiān)控,從大門一直到樓棟,再到電梯??幢O(jiān)控需要通過物業(yè)的同意,而你又不是為了查案,查案應該會把監(jiān)控先拷回去,所以你應該就是特地過來找我,利用公家的身份,來找一個普通人,這不就是你的私事嗎?這不就是濫用職權嗎?”
“厲害厲害……”蘇寒用贊許的目光看著金哲,不住地點頭,“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那么厲害!”
“開個玩笑,我瞎猜的!”蘇寒又恢復到嬉笑的表情,“這種東西跟你們真實的工作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不值一提!”
“不會,我們要是每個人都有你這種瞎猜的能力,案子就不愁破不了咯!”
“不過話說回來,樓上是什么案子?”金哲饒有興趣地問。
“命案!”蘇寒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死者被人一刀致命,尸體已經高度腐爛。整個兇案現(xiàn)場……”
金哲突然打斷蘇寒,吃驚地問:“腐爛?那我這里聞到的臭味不就是?”說完后,他隨即表現(xiàn)出一副作嘔的痛苦模樣。
“你聞到了臭味?”蘇寒接著問。
“是啊,今天早上我向物業(yè)反應了這個問題。誰能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味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你這么一說,昨天晚上我好像也聞到了,但是不像今天這么沖。”
“除此之外呢?之前樓上有沒有傳出什么奇怪的動靜?還有六七天前,你在家嗎?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社長,你不是說不查案嗎?”金哲故意表現(xiàn)出不滿,并面露難色,“這就開始查我了?真查到我頭上,那我可沒有不在場證明!你也看到了,雖然有室友,但根本沒什么區(qū)別,孤苦伶仃一個人,其他的都還行,就這點不好,沒有不在場證明!”
“行行行!今天不查案,行了吧?”蘇寒無奈地笑了,“到時候我們的人來走訪調查的時候,你可別跟我藏著掖著,畢竟你這里與兇案現(xiàn)場只有一墻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