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1878
那個答應(yīng)了師父會回來的男人失約了,直到師父離世,他也沒有出現(xiàn)。
瀨田宗次郎嘆了口氣。
因?yàn)槭虑榈⒄`了嗎?還是說旅途中受到了阻隔,自己相信那個男人言出必行,但他的確違背了諾言。
師父在郁郁寡歡中死去,死前還望著港口的方向。
生氣嗎?
瀨田宗次郎搖了搖頭。
師父嘴上雖然罵的毫不留情,但他覺得,師父大抵是遺憾和擔(dān)心。
遺憾的是自己不能與戀人相見最后一面。
擔(dān)心的是對方又是否安全。
所以宗次郎并不責(zé)怪那個男人,他知道那個男人一定是無可奈何才會爽約,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中祈禱著對方的平安。
但有些人卻不這么認(rèn)為,比方說齋藤先生。
他不止一次說過要為師父討個公道,如果兩人相遇,大概是非要做過一場才行。
一想起幕末最強(qiáng)的兩位劍客要大打出手,宗次郎就忍不住搖頭苦笑。
那必定是無比驚心動魄的景象吧,遠(yuǎn)非現(xiàn)在這個和平時代可以想象。
希望不會鬧大。
瀨田宗次郎如此期待著,緩步走在林間的小路上,但他突然扭頭,緊接著一個人影就他看的方向竄出,手持利刃向他襲來。
不同于日本刀,對方的劍是清國樣式,有著方形的劍柄,下面還綴著紅色的劍穗。
瀨田宗次郎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腰間,卻很快又停了下來。
但對方不會停。
利刃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肩頭,劇痛讓他半跪下去。
好在,對方用的并不是劍刃,而是劍脊,這一下也就是造成些青紫罷了。
“嘁?!眮砣瞬凰恼f道:“瀨田,你果然是越來越差勁了,連這樣普通的攻擊都無法防備嗎?”
說話之人一身長袍,風(fēng)塵仆仆,最扎眼的,就是臉上那副圓框的墨鏡。
在這個時代,這東西可是相當(dāng)稀罕的玩意兒。
來人是誰,已不用多說。
“阿緣,你從清國回來了?!”
雖然被打了,但宗次郎臉上卻滿是朋友歸來的喜悅。
雪代緣將長劍歸鞘,冷哼一聲說道:“是啊,剛回來,就聽到大名鼎鼎的‘天劍’放棄了劍術(shù),轉(zhuǎn)而去研究槍械那種邪門歪道。本來我還不信,以為這其中有什么隱情,但經(jīng)過剛才的試探,我才發(fā)現(xiàn)他們說的不錯。現(xiàn)在的你,簡直一無是處!”
宗次郎尷尬的摸著腦袋,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雪代緣看的更是火大:“你這樣,還讓我怎么放心將小薰交給你!你信不信我回去就讓姐姐把她嫁給我!”
宗次郎咧嘴笑道:“不會的,如果不是小薰自愿,沒人可以強(qiáng)迫她,就算是巴姐也不行?!?p> “這該死的笑臉,可真是討厭??!”雪代緣氣的牙癢:“真不知道小薰到底看上你哪里!”
“嘿嘿嘿嘿!”
回答只是傻笑。
可惡,怎么會輸給這樣的家伙?
雪代緣也是一陣無語。
自己像個敗家犬般的跑到清國,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唉!”他搖頭長嘆一聲,然后向還半跪在地上的宗次郎伸出了手。
“今天是你師傅的忌日吧,我現(xiàn)在正好很閑,可以幫你清清墓邊的雜草?!?p> 宗次郎的笑容像陽光一般燦爛。
“多謝了,阿緣!”
兩只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林間的小路,兩人并肩而行。
“清國,是什么樣子?”宗次郎好奇的問道。
雪代緣歪頭,想了想說道:“沒什么特殊的地方,地方很大,人也很多,但隨之帶來的糾紛與爭斗也更多,幫派與朝廷,江湖和俠客,爭來搶去,沒一天安生的日子……就好像,多年前的日本一樣。”
“是嗎?他們也有類似幕府的組織?”
“沒有,但天子一樣也被架空。”雪代緣的嘴角露出幾分嘲諷:“現(xiàn)在掌權(quán)的是一個女人,是上一代皇帝的妃子,真是可笑?!?p> “這樣啊?!弊诖卫傻哪樕下冻鰩追謸?dān)心:“那里的人,大概生活的很艱苦吧?”
“艱苦是艱苦,但他們卻懂得苦中作樂。不是我說,他們應(yīng)該是我見到的最容易滿足的人,只是撿些地主收取租子時候?yàn)⒙湎聛淼拿琢#麄兙湍芨吲d好幾天?!?p> 宗次郎卻無法高興起來,因?yàn)槌錾磙r(nóng)家的他,知道這其中包含的是何等的絕望。
“但也不用擔(dān)心。他們之中也有許多見識卓越之人在努力,相信總有一天他們也會如我們一樣,都過上好日子的?!?p> 瀨田宗次郎點(diǎn)了點(diǎn)頭,越過樹林,一塊不大的墳?zāi)贡愠霈F(xiàn)在兩人眼前。
青石的墓碑上篆刻著紅色的銘文。
“沖田總司之墓?!?p> 碑文便是如此簡單。
“我來看你了,師傅?!?p> 宗次郎輕聲呼喚,走上前去,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墓碑前早就擺放著“貢品。”
一只有缺口的瓷碗中盛著酒水,旁邊是張巨大的葉子,上面擺放著一些丸子和糕點(diǎn)。
隨意的簡直可以說是簡陋。
“喂,這是哪只貍貓來報恩嗎?既然祭拜為什么不認(rèn)真一點(diǎn)??!”雪代緣生氣的對著四周大喊。
可沒人回應(yīng),大概奉上貢品的人早已經(jīng)離去了吧。
但宗次郎制止住了對方:“沒關(guān)系,雖然東西全無規(guī)矩,但我想,師傅她一定是非常開心的?!?p> “???”雪代緣不解:“就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p> 宗次郎點(diǎn)點(diǎn)頭,將花擺在墓碑前面,然后微笑著說道:“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送東西的人?!?p> 他們同為當(dāng)世強(qiáng)者,如今卻陰陽相隔。但即使如此,思念并沒有變的淡薄,反而越發(fā)的純凈。
抱歉,我來晚了。
山腳下打的濁酒,路邊買的丸子,這些當(dāng)做賠禮,不嫌棄的話,一起吃吧。
俊朗的身影靠在林中的一棵大樹上,睜開了眼睛。
“等著我?!?p> 他如此說著,轉(zhuǎn)身走了。
……
……
新政府的會議室中,坐著十幾號人,他們個個位高權(quán)重,放在過去,都是可以割據(jù)一方的諸侯。
但現(xiàn)在,他們統(tǒng)一歸屬在新政府之下。
雖然有人提出要以明治天皇的名義制定國號,卻被相樂總?cè)敛华q豫的拒絕了。
這還是第一次,他如此的固執(zhí)己見。
在他的堅(jiān)持之下,國號被定了下來。
天下太平。
如今就是太平10年,公歷187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