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被大公牛的尖角死死地頂在了青石板上，而大公牛的脖子和肚子則被豹子的四個爪子劃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一旁的邱大力看到這一幕，像是被打殺了兒子一樣，拾起一根樹枝，沒命的向豹子摔下去。豹子吃痛，一翻身竟從牛角處滑了出來，接著撲向邱大力。
我大吃一驚，由于此時離他們有些遠(yuǎn)，情急之下把手中的鋼叉狠勁的朝那只豹子擲去。鋼叉擦著豹子的屁股飛過，帶起幾滴血，豹子又驚又怒的轉(zhuǎn)身一閃，又朝著鄭氏父子藏身的地方撲去。舉著槍的鄭保國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豹子拍掉了槍，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大公牛從豹爪下抽開身就慌忙的看向母牛，母牛的喉嚨早被豹子咬斷，血把草叢都灌滿了。大公牛凄厲的叫聲回應(yīng)在山谷里。我和邱大力看到它眼睛里滾出了碩大的淚珠，似乎熱熱的又涼涼的，似乎亮亮的又朦朦的，一顆顆砸在草葉子上。此時我感到自己的心都快碎了，我們竟然什么都幫不了它。也許是我們?nèi)祟惖臐撘庾R里，認(rèn)為它們就是個不懂感情的畜牲，沒必要為它去全力拼命。
大公牛發(fā)出一聲怒吼，像一座會飛的小山，朝著壓在鄭保國身上的豹子撞去。豹子“咚”的一聲被遠(yuǎn)遠(yuǎn)的拋在了石壁上，癱軟著滑了下來，半掩在草叢中不動了。與此同時，忽然一顆子彈打在大公牛的肩上，大公牛遲疑地晃了晃，血已經(jīng)從脖子上汩汩而出。
鄭經(jīng)濟(jì)端著從兒子身邊撿起的槍，陰冷的看著大公牛，麻利地從挎包里尋出火藥，準(zhǔn)備再裝上一管。而他的兒子鄭保國，因為被大公牛撞飛了豹子，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起了身。
“麻蛋！”我憤怒的跑過去，一腳踹飛了鄭經(jīng)濟(jì)手中的土槍，接著用厚厚的皮鞋跟狠狠地跺他的肚子。大公牛間接的救了他兒子，他卻恩將仇報，連畜牲都不如。我也不知道毆打了多久，被聞聲趕來的警察制服了。
大公牛雖然中了一槍，倒沒倒下去，還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會不會感覺到疼。警方因為認(rèn)定大公牛撞死過人，本就是來獵殺它的，隨即安排了槍手，準(zhǔn)備一槍擊斃它。邱大力一看不對勁兒，趕忙跑到大公牛的面前擋著，又哭又罵的，弄得警方最后只能收手，拿繩子把牛拴好，讓邱大力牽了回去。
隨后我和鄭氏父子被帶到警察局，我因為毆打鄭經(jīng)濟(jì)，少不了陪了他滿意的錢才不被起訴，但錢不錢的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解氣。他父子倆也因為私造槍支被拘留了。
當(dāng)我回到村里時，邱大力已經(jīng)為大公牛處理好了傷口，只不過接下來的幾天，大公牛一直不肯吃東西，偶爾只喝點水。有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它的眼角似乎含著淚珠，望向小象山的方向-–小象山上葬著死去的母牛；有時候我們又發(fā)現(xiàn)它看人類的眼神，似乎有些怨恨?？赡苁且驗槟翘焖颓翊罅ο律饺フ裔t(yī)院的人，醫(yī)院一聽是頭畜牲中了毒，就果斷拒絕了?？粗蠊＿@個樣子，萍姐心軟的哭了好幾次，邱大力也整日唉聲嘆氣的，因為心疼牛，去地里干活也不喚它了。
就這樣過了一星期，我準(zhǔn)備辭別邱大力回鄭州去?？吹剿蓱z的樣子，我悄悄的留下了些錢，又讓萍姐多住些日子陪陪他。我記起山上的清鏡大師交代過我，讓我臨行前去他那里再討些清味茶。自從上次飲用過后，這幾日感到眼睛好多了，就算拿著手電筒照到眼上，也再沒有那種流酸淚的現(xiàn)象發(fā)生。
我一個人開著車子，緩慢的朝著小象山行去，一路上滿腦子都在回憶著大公牛的事情。這頭牛給人的感覺有些詭異，似乎它真的懂感情，它會因為親人痛苦而流淚，還能遠(yuǎn)遠(yuǎn)感應(yīng)到親人的不幸。試問世間的動物，就算最聰明的大猩猩都做不到，它是如何懂得這些的？清鏡大師曾讓慧明轉(zhuǎn)告過我?guī)拙湓?，什么生死輪回、善惡有報，我一直參不透，這次上山準(zhǔn)備再請教他一下。
我一邊想著，一邊不經(jīng)意地瞄了眼倒車鏡，這讓我心里咯噔一下，沒想到倒車鏡里大公牛的身影氣喘吁吁的在跟著我。也許是多天來沒怎么吃東西，它走一會兒伸頭吃幾片樹葉或是低頭啃上兩口草，一邊吃一邊不停的走，一直到了上次我停車的地方。
我下了車看它一眼，它立馬有氣無力的朝我哞哞叫了一聲，輕輕的走到我跟前。我實在搞不懂它想干什么，就繼續(xù)朝龍泉寺的方向走去，當(dāng)然了，走一會我會回頭看看它掉隊了沒有。大公牛似乎再也回不到前幾天馱著邱大力奔跑的勁頭了，它只是慢悠悠地、艱難地跟著。
轉(zhuǎn)過竹林，我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清鏡老和尚盤腿坐在寺門前那個方正的水塘邊閉目，似乎睡著了一樣。此時陽光照在水塘里，翻起五顏六色的光，正好一陣風(fēng)吹過水面，讓我恍惚間覺得，那方方正正的水塘怎么那么像一塊放大的設(shè)置了動態(tài)壁紙的電腦屏幕！甩甩頭再看時，水面又很平常，有飄下的落葉，也有游過的小蟲，還有周圍的倒影，哪是什么屏幕？
清鏡老和尚早已睜開了眼睛，微笑著說：“施主請來這邊坐吧！”我點點頭走過去，回看大公牛，它依然跟著我。
清鏡老和尚又為我沏了清味茶，招呼我坐下，大公牛卻自己走到一邊，靜靜的臥了下來。
清鏡老和尚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大公牛對我說：“施主這是要回去了？老僧答應(yīng)你的清味茶已經(jīng)制好，你回去再喝上個把月即可痊愈。”正說著，慧明和尚從寺門內(nèi)走出來，手中捧著一個小鐵盒，放在我的跟前，我連忙道謝。
清境又說道：“施主，可知道這清味茶是如何制成的？”我本來以為這是寺院的秘方，不便詢問的，既然老和尚自己說了，當(dāng)然很想知道了。
清鏡指向大公牛微微一笑：“就是用它的眼淚制作而成的?！?p> “??？！”我大吃一驚，回頭望向大公牛，大公牛依然呆呆地臥在那里，什么也不知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