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在窮盡所有未來可能的道路上
“不可能!”
高升驟然抬起腦袋,不知是朝著誰,惡狠狠道。
這位兩鬢蒼白的老人,已過了甲子之年,卻仍日夜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為偌大的庇護所嘔心瀝血。
只見他猛地盯住林老頭,道:“老林,你是我們這里唯一的醫(yī)生,你一定有什么想法對不對……不要猶豫了!我們現(xiàn)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給我一個可能!哪怕這個可能……幾乎不可能!”
林老頭眼中的踟躇被高升近乎怒吼的呼喝打了個粉碎,在情緒感染下,他不由狠狠得咬緊了牙關,稀稀拉拉的胡須不停顫抖,埋下頭,瞳孔細微得顫抖起來。
林老頭的思考持續(xù)了不到三分鐘,他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從牙齒縫里蹦出聲音來。
“如果、只是如果……這種瘟疫模樣的疾病根本就不是疾病的話,如果它根本就不存在感染性的話——那么、那么它一定有著某種源頭,某種致病因素!”
“食物?環(huán)境?甚至是喪尸?”
“都有可能!”
一旁的嚴立看著兩人說著模棱兩可的話語,幾乎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瞪著高升:“等等,你想做什么?!”
此刻,高升已經(jīng)收回了他那全然是狠厲之色的表情,瞥了嚴立一眼,淡淡道:“我要動用所有的人手,去尋找任何可能是致病因素的東西?!?p> 所有人手,即意味著庇護所內的所有維持基礎運轉之外的人。
“你瘋了!”嚴立終于弄清楚了高升的打算,頓時驚呼道。
“沒辦法?!绷掷项^面露痛苦之色,“如果這是傳染性疾病,那就是一種高致病性、強致命性、強傳染性的新型疾病,而我們庇護所,不論是從人口密度還是相應的防范措施看來,在這樣的病毒面前,都毫無還手之力?!?p> “如果我們還處于以前的發(fā)達社會中,只需要隔離病患人員,然后由相應的高精尖人才制作出相應的疫苗,甚至是藥物……不論如何,總能邁步向前?!?p> 不知何時,沈河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這里,他抬了抬塌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用古井無波的平靜聲音繼續(xù)道:“但以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根本就沒有辦法達成任何相應條件,雖然任何偏離了道路的努力都是白費……但在這里,我支持老高?!?p> 剛落過陣雨后的夕陽很美,散發(fā)的光芒溫暖如夜里旅人圍著的篝火,而實際上熾烈如在場所有人的內心。
一條路是肉眼可見的死路,而另一條路,則是只能看見一點模糊燈火的無盡夜路。
他們不是什么旅人,他們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不僅身后有著猛虎蟲蛇追逐,前方是不見天日的重重迷霧,心中更懷揣著重建人類文明的大義。
對個人來說,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永遠公平和完美。
享受了人生潮起的快感,就得面對潮落時一切都將墜落至低谷的恐懼。
于是,生存下去的意志,還有那微渺的希望,讓所有人都不得不選擇繼續(xù)在窮盡所有未來可能的道路上繼續(xù)狂奔。
“你們就是一群賭鬼!tnnd,賭鬼!”嚴立破口大罵后,呼哧呼哧得喘著粗氣,本就削瘦的身軀,胸膛的起伏看起來無比明顯,不過數(shù)息后,他將手里的筆狠狠摔在地上,筆頭徑直插進滿是泥濘的土里,旋即紅著眼,朝著四周大吼道:“我賭了!”
隨著最后一道反對聲音的停息,高升點點頭,聲音冰冷得仿佛沒有絲毫情緒。
“第一、隔離相關人員;第二、發(fā)動所有力量,搜尋相關致病因素。就這兩條吧,諸位,沒有時間了,行動吧。”
眾人紛紛允諾,而后轟然散開。
夜色降臨,庇護所所有的在外人員全部縮回,所有的拾荒者都在不敢置信的情緒中,回到了充斥著焦急和迫切氛圍的庇護所之中。
安全區(qū)居民計劃被迫終止,開拓隊全面出動,哪怕是普通喪尸狂暴的那道死亡之劍依然懸在頭頂,也仍舊要前去足足數(shù)公里外的藥企廠房,多弄些生理鹽水回來。
而庇護所之中,則是掀起了一股排查的狂潮。
以診所為中心的隔離圈內,由病情不算嚴重的人進行排查,而隔離圈之外,則處處可見人影。
在死亡的壓迫,和高升嚴肅宣布的兩積分獎勵政策,還有兩百積分頭獎政策的三重動力下,庇護所居民的動員數(shù)量達到了足足四成。
沒有參與動員的,也在各自的居所里安靜得待著。
林蔭草地上,原本入夜禁止明火的庇護所內,更是燈火通明。
林老頭一個一個患者得詢問所有的情況,企圖從患者身上找到線索,而林瑤則負責在一旁記錄。
然而所有的患者中,只有大概三成的人能保持清醒,吐字清晰。
意識模糊的人,則不時抽搐,下意識得舉起雙手,或是張開嘴巴哈氣;徹底陷入昏迷的患者,渾身上下都會保持一個驚人的高熱,隨著身體大量無意識得排泄,病情飛速惡化。
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三名死亡病例,最開初被發(fā)現(xiàn)的那名患者,更是沒有撐過一個小時。
面對這一系列足以讓人手足無措的情況,林老頭依舊保持著理智,在心頭不斷悸動壯大的不好預感中,盡可能得想從每一點每一滴細節(jié)中,找出破局的辦法。
高升在親力親為得尋找那毫無線索的致病因,沈河已經(jīng)開始著手測驗第一批到手的常見食物和水,嚴立帶領人手開始檢查,發(fā)誓絕不放過所有哪怕再微小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拼命。
在高升的要求下,那位前將官開放了所有的武器庫,執(zhí)法者留下少數(shù)維持秩序,剩下的,則是全部作為哨兵外放,借助這兩個星期內建立起的各種簡易防御工事,形成一道簡單的防御網(wǎng),時刻監(jiān)視著喪尸的動靜。
必要時,可進行火力撲殺。
以往的庇護所,為了節(jié)省彈藥,始終限制著熱武器的使用,但此等危機時刻,響鼓當用重錘。
短短四個小時之內,患病數(shù)已經(jīng)達到了可怖的121人,不論是開拓隊還是執(zhí)法成員里,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部分非戰(zhàn)斗減員。
而不顧喪尸的危險性,強行在夜晚進行的排查工事,造出的聲響,已經(jīng)引起了數(shù)十只喪尸沖擊,幸虧庇護所有先見之明,將四周的安全區(qū)域都清理出了至少一里之外,否則此刻僅僅是喪尸,就是個巨大的麻煩。
李鴻遠已經(jīng)親自上了前線,不僅僅是督戰(zhàn),也負責兵力和火力上的詳細調配,而至于庇護所內的政策……他實在是幫不了什么忙。
他露出腕上機械手表,木然著神情看著指針跳到二十二點整,隨后瞅著遠處兩道工業(yè)燈強光照耀下的尸潮中,忽然有無數(shù)腦袋瘋狂搖晃起來。
寬闊的街道上,原本只是微風吹襲、漣漪搖蕩的喪尸海面,在二十二點整的這一刻,就仿佛忽然被刮起了十級大風。
普通喪尸狂暴化的時間在達豐的高層中早已不是秘密。
它們咆哮著,嘶吼著,揮動著不知疲倦不知痛苦的身軀,拖曳著斷肢或是內臟,朝著活人涌來!
李鴻遠揮下手臂。
頓時,原本只是用冷兵器絞殺著尸群的士兵迅速退回,由破爛的汽車和各式廢鐵組成的崎嶇路障之上,一排士兵齊刷刷得抬起槍口,他們身后,一只只燃燒瓶被拋出,在黑潮之中綻開一片片璀璨的火花。
但這些火花,也在數(shù)息后,盡數(shù)湮滅。
三千?
三萬?
我們有多少子彈?
有多少人手?
李鴻遠的腦中劃過數(shù)個念頭,而后咬緊牙關,將臉上的神情都擰緊到一起。
數(shù)量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的背后就是庇護所,就是同胞,就是希望和未來!
不能退!
哪怕是死!
也不能退!
李鴻遠頓時怒喝出聲。
“自由開火!”
震耳欲聾的槍鳴頓時響徹。
但就在下一刻,李鴻遠握著望遠鏡的手顫抖起來。
茫茫無盡黑潮的后半截——或者說,約莫兩百米外的尸潮,似乎是茫然了一瞬,而后掉轉頭,整個隊伍,劃過了一個角度,向著庇護所的遠方而去。
也就是說,他們只需要面對約莫兩百米的尸潮。
能守住了?
不,一定能守住。
李鴻遠微微顫抖著握緊拳頭,又緩緩松開。
但,這是……為什么?
這時,李鴻遠終于意識到了,天空中似乎有一道紅光落下,將所見之處都渲染成了一片氤氳之色。
他不禁抬起抬起望遠鏡。
旋即,他看見了。
空中掛著的那輪詭異的猩紅色月亮。
蒼天起風瀾
啊,能不加班我也不想加班啊_(:з」∠)_熬夜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