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解救(2)
幾人凝神靜氣,繼續(xù)候在墻邊聽屋內人說話。
但甘守元再沒有說什么實質性的話語,只是對妹妹哄了又哄,待甘以雯出房門后,他的屋里更是一絲聲響也無。
延昌略有些著急,他們不可能在府中侯上一夜,光是在這間屋子旁就耗去了不少時間,按照這樣的速度,剩下的屋子還怎么搜。
但吳振明宛如雕塑,兩眼只盯著屋內,動都不動,延昌也只能服從。
觀察的時間久了,延昌還真看出些端倪。
若是屋里有一個主子,那他身邊少不得有兩三個人服侍,添水磨墨、燒茶弄燭,都是需要人手的。但他們已經候了半晌,卻沒見窗戶上映出任何人影。
延昌能看出的,吳振明也心知肚明,他留下了一人引開侍衛(wèi),自己帶著延昌進屋查探。
果然,屋內雖燃著燭火,但卻空空蕩蕩,別說主子了,就連看屋子的侍從丫鬟也沒見。
吳振明在屋中搜尋機關,延昌便在一邊輔助。整間房內部方方正正,一眼便能看到底。既無屏風分間,也無隔簾,屋中青磚墁地平整光滑,經素土和灰土墊成,行在上面踏實穩(wěn)當。
相較于屋外有些人聲,屋內過于安靜了,偌大的屋子,只有吳振明翻東西的輕微響動。
延昌第一次闖人家家宅,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雖剛進了屋內,他們便用布包好了鞋底,以防留下腳印,但他還是忍不住去看腳下,生怕自己留下什么印記。
這一看,便看出了不對。
青磚墁地極耗錢財,經兩層土夯實過后,上縫、鏟縫、磨平、拋光,工序復雜嚴謹,不容一絲疏漏。
但靠近書架的香幾下那塊地磚,卻有些蹊蹺。乍看與周圍嚴絲合縫,但細看之下,卻少了周圍的地縫。
延昌輕手輕腳地搬開香幾,俯下身叩了叩磚石,響聲竟稍有些空洞。
吳振明察覺到他的動作,兩人一齊將磚石掀起,灰泥之下便顯露出一條密道。
吳振明沒有猶豫,直接探身下去,囑咐延昌蓋好地磚。待延昌也進入密道,他已拿出了火折子,點了行燈,靠著火光環(huán)顧了一番。
“密道新挖不久,臺階都是剛砌的?!?p> 延昌想點頭,但頭一晃,額頭的汗水便簌簌而落,他連忙抬袖去擦。地上雖是夏季,地下卻氣溫偏低,猛的進來,帶著腐敗氣味的涼風鋪面卷來,正激在他汗水淋漓的臉上,讓人感到一陣不適。
這若是一般地界,延昌或許還能打心底享受片刻這般涼意,但在眼下,他只覺得寒意森森,熱出的汗水都變成了嚇出的冷汗。
吳振明沒有多等,延昌剛剛站穩(wěn),他就轉身拿著行燈向更深處行進。
越往深處走,延昌越是能聞到一股揮之不散的淡淡血腥氣,雖然他可以忍受,但他還是不喜歡這種類似鐵銹味的古怪氣味。聞著這味道,他總覺得楊昭全的處境不妙。
二人兩側路過了些牢房樣的隔間,在火光的映照下,新打的鐵欄桿在地上灑下一排排陰影,黑暗幾乎吞沒了整個空間。隔間雖多,但都沒有人存在的痕跡。
剛路過這些隔間,延昌還會靠近看看,但路過的多了,他看得也不那么仔細。
行燈的光相較于牢房來說,并不算明亮。這些牢房很窄,但挖得既深且長,若是人縮在最里側的角落,別說是行燈,即使是打著火把也很難發(fā)現。
他略看過最近的一間,正要向前走,黑暗處卻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想拽他的腳腕,卻沒有拽到。
這只手臟得快跟黑暗融為一體,小指指甲蓋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肉模糊的一團,最上面結了很薄的血痂,黑乎乎的,像是要腐爛流膿的樣子。
延昌猛地停下腳步,看這手從縫隙中擠出來,他下意識想后退,但在認出這手的主人時,他停了下來。
“延吉?”
延吉手指年輕而修長,骨骼分明,但這些統(tǒng)統(tǒng)已經模糊不清,甚至中指還有些畸形地彎曲著,但一片臟污下的淡紅色的胎記,卻暴露了主人的身份。
“是延吉嗎?”
延昌拿著火折子靠近,光映在青年臉上,照出的是一張慘淡的面容。
“延昌哥?”
延吉猛地撲到欄桿上,去抓延昌的手,但看見他身后的陌生面孔,延吉卻向后退了兩步。
眼前青年嚇得像中了箭的兔子。吳振明見到了他和延昌相認,已得知他的身份,當下也不再費時間寒暄矯情,直奔主題。
“吾乃吳振明,曾是蔚王殿下親衛(wèi),現特來救殿下,他現在身在何處?”
延吉眼巴巴地瞅著延昌,他這幾天受折磨不少,很難信得過剛見面的人,他雖知事情緊急,容不得拖泥帶水,但也得等延昌點了頭再說。
延昌看他這副模樣,深悔當時讓他跟著去求援。
本來以為他們離禹興不遠,很快便能趕到,誰知竟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將他們劫到這種地界。
“郎君前日剛被轉到這兒來,具體在哪處我也不知,只抬人時路過這兒,被我瞧見了?!?p> 吳振明本也沒打算從他口中得到什么確切的消息,趁延吉說話的功夫,他從懷中抽出鐵絲,倒騰著他門上的鎖頭。隨著幾聲“咯噠咯噠”聲落下,鐵門應聲而開。
吳振明虛掩上了門,阻止了延吉出來的腳步,往他手中塞了個木牌。
“你在這里等著,我們救了人出來,自會帶上你,若是我倆也不幸陷入,你便趁亂逃脫,莫管身后。拿著信物,府外自有人接應?!?p> “延富呢?”
延昌又搜了旁邊的幾座牢房,半點延富的影子都沒見著,反倒驚著了不少羈押的人。囚犯有些躁動,發(fā)出了不少聲響。
“延富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押著,好像是他知道些什么,全身上下被打得沒幾根好骨頭了…”
延吉雖年紀不大,但平常也以男子漢自詡,絕不是說哭就哭的人,這幾句卻帶了哽咽的氣音,受的刺激太大,他反而眼眶發(fā)干,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吳振明怕引來人,又被延吉后幾句說得提心吊膽,沒給延昌更多提問的機會,抓上他就往里面走。
雖然延富只是圣上派去引路的,對計劃整體所知甚少,但他好歹知道幾個良州的藏身之處,若是都供出來,便會讓老相國搶占了先機,對接下來的計劃多有不利。
時間緊迫,延昌只來得及回首看了延吉一眼,便被拽著向前。
二人走到一拐彎處,狹窄的通道突然變得寬闊,本是陰暗無比的甬道里,竟是出現了一處明亮的地帶。
沒有想象中血淋淋的刑具,沒有布滿鮮血和污物的地面,只有一把制作精良的高椅,椅中人面對甬道而坐,面容蒼白。
那人,便正是楊昭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