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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陽和啟蟄

19明月皎皎照我床

今朝陽和啟蟄 錦念非霜 3273 2023-10-12 10:18:01

  上元節(jié)時(shí)處處燈火,暄和街前兩座用五彩結(jié)成的文殊菩薩與普賢菩薩塑像,身跨獅子、白象,從菩薩的手指,噴出五道色彩斑斕的水流。

  從山棚到皇城宣德門,有一個(gè)大廣場(chǎng),官府在廣場(chǎng)上用棘刺圍成一個(gè)大圈,長(zhǎng)百余丈,叫作“棘盆”。棘盆內(nèi)搭建了樂棚,教坊的藝人就在這里演奏音樂、百戲。游人站在棘刺外面觀賞。

  山棚萬燈齊亮,“金碧相射,錦繡交輝”。上面站著身姿曼妙的歌妓美女,衣裙飄飄,迎風(fēng)招展,宛若神仙。

  臨安府樓的兩個(gè)朵樓各掛燈球一枚,約方圓丈余,內(nèi)燃椽燭。諸坊巷、馬行、香藥鋪席、茶坊酒肆,燈燭各出新奇。

  有燈球、燈槊、絹燈籠、日月燈、詩牌絹燈、鏡燈、字燈、馬騎燈、鳳燈、水燈、琉璃燈、影燈”,等等,燈品之多,讓人目不暇接。

  李陽和跟著錢氏的馬車見到陸塵盡時(shí),遙遙瞥了一眼,他似乎瘦了些,錢氏又是心疼又是一股腦地給他塞補(bǔ)品,陸塵盡朝馬車中招手,眉目含著笑意。

  錢氏不悅道:“她感了風(fēng)寒,還是不要把病氣過給你了。”

  “陽和生病了?”陸塵盡連忙朝馬車走過去,“陽和,怎么生病了還跟著母親來看我?病可好些了?”

  藝荷掀開車窗,李陽和笑了笑:“倒也不是很重,你要待到三月,就跟著母親來看看你?!?p>  陸塵盡眉頭緊鎖,伸手碰了碰女子的額頭,“都沒有好好吃飯嗎?怎么瞧著瘦了這么多?”

  李陽和心里高興不起來,卻還是盡量裝作歡快的語氣:“那我難不成要胖了才好?”

  錢氏頓時(shí)不高興起來,在旁邊嘲諷起來:“喲,你的意思是我還虧待了她不成?我一個(gè)長(zhǎng)輩難不成還要把她當(dāng)菩薩似的日日供起來才好?”

  “母親!”陸塵盡不悅,礙著這么多人都在,只能轉(zhuǎn)移話題,把衣袖里的文章拿給李陽和看,“陽和你看,我這文章是不是精進(jìn)了許多?”

  李陽和正要看,錢氏一把抓過,怒氣更盛:“她一個(gè)婦道人家哪里該懂得這些?她難不成比你懂的還多,若是如此,你也不必去考了,讓她來考去吧。”

  臨安學(xué)府旁燈火灼灼,李陽和眼里的光漸漸被磋磨掉,只得合上窗子,虛脫道:“你去同母親說說話吧,我也該吃藥了?!?p>  陸塵盡只得扭頭又去同錢氏說話。

  一路顛婆,回到山陰城時(shí),已經(jīng)很晚了,李陽和本就病著,馬車上又什么東西都吃不下,回去就躺下睡的沉沉的。

  錢氏偏偏又樂的宴請(qǐng)好友,東苑那里一群夫人有說有笑,藝荷想出府拿藥,可到了夜里沒有錢氏允許,她也不敢隨意出入,只得輕輕拍醒李陽和。

  “表姐醒醒,先吃些東西把藥喝了,否則這病一天天重下去可如何是好?表姐?”

  李陽和強(qiáng)撐著身體起來,藝荷連忙去扶,誰知?jiǎng)偲饋?,錢氏身邊的老婆子就來了。

  “少夫人,夫人說了讓您過去一趟陪陪諸位客人,府里宴請(qǐng)客人,你是少夫人,若是不去這成什么體統(tǒng)?”

  藝荷連忙討?zhàn)?“您老行行好吧,去通傳一聲表姐還病著,藥還沒喝,東西也沒吃呢?!?p>  “藝荷姑娘,你也別為難老奴啊,夫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陽和揉了揉眉心,只得起來梳洗穿衣,拉過藝荷道:“算了,我們待會(huì)兒就過去,估計(jì)眾賓客都在,我若是不去,還不知道怎么被編排……”

  老婆子翻了個(gè)白眼,仰頭轉(zhuǎn)身,小聲道:“瞧瞧這一身嬌氣的病?!?p>  客廳里,一眾穿金戴銀的婦人交談著,李陽和微微頷首,恭恭敬敬道:“晚輩來遲了?!?p>  “咦,稀奇,素來聽過姑娘大名,卻從不見過姑娘,今日一見果然是神仙人物呢。”

  “可不是嘛,李大人的姑娘,從前可是從來不和我們這些人有交集呢,今日還不是沾了錢姐姐的光?”

  錢氏很是得意,抿著茶湯同旁邊翠色織錦的婦人說道:“我這兒媳婦最是聽話了,每日都盡心盡力侍奉在我身邊呢,你家那位性子也太野了些,不如我們陽和乖順……”

  翠色衣裳的婦人當(dāng)即就冷了臉,思量片刻后,湊近錢氏道:“這是上元佳節(jié)的,我啊一個(gè)大字不識(shí)的,可往??偸锹犝f李書法一絕,不如可否當(dāng)面求姑娘給我寫幅字?”

  庭中忽然寂靜,針落可聞。

  李家有規(guī)矩,三親之外,不予以字,李清平從前就是因?yàn)闀ǔ?,求字之人眾多,可往往送出去的字被他們?dāng)成東西來賣,鬧出了不少禍?zhǔn)拢髞硪驗(yàn)檫@個(gè)被朝廷諫官彈劾。

  那婦人見都不說話,又扭頭同錢氏道:“不知今日可否再沾姐姐個(gè)光?”

  錢氏臉上有些掛不住,可橫下心來一想,若是今日不能讓這些人都知道,這家里是她說的算,又怎么能告訴這山陰城,是他們李家高攀了自己家呢?

  “陽和,還愣著做什么?這位說起來你也該叫聲表姨母,算是你的長(zhǎng)輩,長(zhǎng)輩讓你寫幅字,那是另眼相看你,”說著又同眾丫鬟吩咐,“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少夫人拿紙筆去。”

  藝荷秀眉緊蹙,連忙俯身行禮:“我表姐她還病著,我的字就是她教的,不如由我?guī)退鷮懓伞!?p>  眾人抬眼打量,“這位是……?”

  那翠色衣裳的婦人愣了愣,然后掩唇嘲弄道:“她呀是陸家的表小姐,叫李藝荷的,咦?是姓李啊,還是旁的姓?”

  李陽和玉容微冷:“是姓李,姨母的記性怕是不太好?!?p>  “陽和,怎么跟你姨母說話的?”錢氏皺眉,連忙過去小聲耳語,“你少說這些廢話,去把字乖乖寫了,是不是還想我給你立規(guī)矩?”

  藝荷皺眉,上前拉住錢氏的衣袖:“姨母,可表姐她還……”

  錢氏打斷她的話,把人推搡出去:“你一個(gè)小輩兒,這哪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去去去,沒個(gè)規(guī)矩?!?p>  李陽和見狀,無奈道:“讓各位長(zhǎng)輩見笑了,我的字確實(shí)是難登大雅之堂,不如我敬長(zhǎng)輩們一杯?”

  “吆,錢姐姐,你這媳婦看來也沒多聽你的話呀,一副字而已,這有什么寫不得的?”

  錢氏扭頭,冷冷瞅著李陽和。

  燭火灼灼,廳內(nèi)有說有笑,錢氏像是故意為難她,也不讓她坐,就拿紙張放在椅子上,讓她半蹲著去寫。

  頭昏昏沉沉的,李陽和耐著性子按照那人說的寫了許久,站起身時(shí),血液瞬間下流,她強(qiáng)忍著眩暈雙手把字呈給錢氏。

  錢氏心滿意足地接過來,鼻孔看人:“我這兒媳婦性子最是乖順有禮,照料我比侍女還要體貼精細(xì)些呢?!?p>  眾人看了看字,交口稱贊起來,那翠色衣裳的婦人雙眸轉(zhuǎn)了轉(zhuǎn),捂著嘴笑起來:“果不其然是李家的女兒,我尋思著這表小姐是跟著李姑娘長(zhǎng)大的,想必也定然不會(huì)差,我家那庶出的二郎尚未娶親,不如迎你家妹妹過來先做個(gè)妾室,若是生出兒子了,再撫為正室可好?”

  李陽和站直了身子,燭臺(tái)上火舌光影在她容顏上跳躍著,她緩緩扭頭直視那人,然后慢條斯理地拿起硯臺(tái),冷不防地把墨水劈頭蓋臉朝那人臉上潑過去!

  “啊——”

  穿翠色衣裳的婦人頓時(shí)尖叫起來,旁邊人也都懵了起來,這人可是跟沈家有親戚的。

  錢氏猛地推開李陽和,怒斥道:“李陽和!你放肆!”

  好好的上元之夜,燈火琉璃,最后以鬧劇結(jié)束,錢氏趕著道歉賠禮,人都走后,家里鬧的天翻地覆。

  “你這個(gè)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得罪的是誰?她夫君是吏部的,若是子摯日后做了官,那是要依仗人家的!”

  藝荷看事情不妙,慌慌張張去別院找錢紹文來勸,夜半三更,雞飛狗跳。

  錢紹文披著衣裳來勸錢氏,錢氏面子上掛不住,逼著李陽和去給那婦人賠罪道歉,李陽和不肯,兩人被趕著出了大門。

  冷風(fēng)呼嘯而過,李陽和又高燒起來,藝荷怕她凍著,連忙抱緊,哭著道:“舅舅,你趕緊去勸勸姨母吧,表姐到現(xiàn)在什么東西都還沒吃呢?!?p>  “哎吆吆,我的乖乖啊,”

  錢紹文連忙伸手去給藝荷擦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老姐姐的脾氣,怕是個(gè)夜叉星騎著母老虎托生而來的,天色都這么晚了,要不你們先去我那院?等明兒個(gè)姐姐氣消了,我再去說說好話。”

  “好好好,”藝荷扶起已經(jīng)高燒到昏迷不醒的人,安撫道,“表姐你先別睡,咱們現(xiàn)在去舅舅家,等吃了東西再去喝藥好不好?”

  錢紹文喉結(jié)微動(dòng),拉著藝荷的手道:“要不舅舅來背吧,你這樣何時(shí)才能走到?”

  藝荷點(diǎn)頭,心里只道能快些找個(gè)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李家的奴才除了個(gè)別,已經(jīng)全部充做李清引的陪嫁了,北國(guó)侯府給的聘禮也都用來重建藏書樓了。

  錢紹文抱怨道:“陽和這性子什么時(shí)候能改改?怎么就同長(zhǎng)輩爭(zhēng)執(zhí)起來了呢?要是傳出去豈不是又鬧了個(gè)不尊長(zhǎng)輩不孝婆母的罪名,怎么還拿墨水潑人家呢?這是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哎呀,舅舅你別說了,表姐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唉,”錢紹文無奈,又勸道,“我姐姐那性子就是這樣,你們多忍讓著點(diǎn)兒,等過幾年子摯出息了,你早些給她生個(gè)兒子,這腰桿子不就挺直了嗎?”

  迷迷糊糊中,李陽和聽見這話時(shí),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她從小讀書識(shí)字,書上說知道男人要建功立業(yè),要飽讀詩書,抑或是自食其力養(yǎng)活自己,這叫腰桿子挺直,可原來身為女子,卻要生出兒子才能腰桿挺直,何其荒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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