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卡特林入侵銀河系的消息并無差錯。”巴羅特沾沾自喜的樣子讓紐特懷疑他剛才過于吃驚而神經(jīng)失常。他現(xiàn)在正在頗具成就感地為自己的發(fā)現(xiàn)而欣喜，完全把總統(tǒng)夫人打卡特林的事兒忘在腦后。紐特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任由他自得其樂。
“不過！”巴羅特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嚴肅，兩條眉毛狠狠地撞在一起，互相宣戰(zhàn)。他這句話的聲音很大，紐特照例嚇了一跳，然后認為巴羅特確實神經(jīng)失常。巴羅特看著紐特：“你是不是覺得我傻了？”紐特嚇了一跳，搖頭：“沒有?！?p> “那么你就得相信我的判斷。你有沒有看過《銀河神話》？”巴羅特盯著紐特。
“那么長，怎看得完！”紐特笑。
“一些知名的東西，我想你是知道的?！卑土_特說，“比如沃利爾?！?p> “反正神話是瞎謅?！奔~特四處走動。
巴羅特的眼球不隨著紐特走來走去而轉(zhuǎn)移：“這不是瞎謅。沃利爾確實存在?！?p> 紐特驚得猛一回頭，脖子發(fā)出了巨響：“存在？！”
巴羅特走過來給紐特的頸椎正骨：“對?！?p> “有什么證據(jù)？”紐特問了一句特沒水平的話。
“你是不是紐特？”巴羅特問。
紐特愣了一下：“是?！?p> “有什么證據(jù)？”巴羅特窮追。
“這……這怎么能問證據(jù)？”紐特結(jié)巴。
“這……這怎么能問證據(jù)？”巴羅特也“這”開了，“你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沃利爾確實存在?！?p> 紐特覺得這句話特沒說服力。
“你是不是覺得沒有說服力？”巴羅特沒回頭，問。
紐特又嚇了一跳：“沒有?！?p> “那你就得信。”巴羅特說，“我在外面闖了這么多年，有沒有沃利爾我還是知道的。這種生物個頭太大，一般不會四處走動，所以人們見不著它。但是，它們確實都存在。”
紐特信了。
“信了就好?！卑土_特說。
紐特結(jié)結(jié)實實被嚇了第四次。巴羅特沒理會他的異常，他去拿酒瓶。
“你覺得我們有生的希望嗎？”他走回來，倒酒。
紐特疑惑：“何出此言？”
巴羅特說：“你想表達什么？”
紐特說：“您想表達什么？”
巴羅特也是智商高的人，完全能明白紐特的意思。他說：“我覺得我們活的可能性并不大?！?p> 紐特疑惑：“何出此言？”
巴羅特說：“你想表達什么？”
紐特說：“為什么我們活不了？”
巴羅特說：“你能和我用這種簡明扼要的方式談話，你的智商還不能支持你思考這個問題？”
紐特想了想，明白了。
巴羅特就往窗戶那邊走，盯著外面的星河：“我死了倒無所謂，只不過職責沒有盡，終究死得不痛快?！?p> 紐特喝了一口酒：“活命要緊?！?p> 巴羅特點頭：“你的話沒有錯。但是我們能活。反動力系統(tǒng)是很有用的?！?p> 紐特走到巴羅特邊上，把酒杯給他，說：“啥也不如喝酒強！”
梅落庭殘酷地撕扯著面前的卡特林。血肉橫飛。作為女人的獨特狠勁讓蠻荒生物都聞風喪膽，它們在目睹自己的同胞被扯得支離破碎之后就喪失了斗志，紛紛逃竄，梅落庭卻如同跗骨之疽一樣死纏著它們不放。本來覺得大勢已去的星艦頓時精神大振，船長們毫不猶豫地開炮，也不管總統(tǒng)夫人的安?！趧偛潘麄兌家呀?jīng)充分見識到了梅落庭的厲害，所以現(xiàn)在就毫無顧忌了。梅落庭見狀也就不再逗留，把戰(zhàn)場留給現(xiàn)代科技，自己一個人回艙。
順桿爬進星艦，她看見在地上躺著的飛行員。她摸出一個電棒電他。飛行員立馬彈射起來，口中發(fā)出大叫。飛行員說：“我是誰？”
梅落庭又踩了他一腳，讓他的腳趾直接從三維變成二維。
飛行員清醒了。他立馬去開星艦。他問：“夫人，成功了嗎？”
梅落庭指窗外：“自己看。”
飛行員看過去，眼前的銀河火光沖天，紅黃交織的光飄忽不定地閃爍著，夾雜著卡特林的血。一片火樹銀花。
葉爾巴奇嘴里叼著二十公分長的雪茄，等著消息的到來，在寂寥無聲的房間里，他能聽到的聲音是他的呼吸聲、心跳聲和雪茄慢慢燃燒的聲音。
嘀的一聲。
葉爾巴奇像抽了筋一樣跳起來，他立馬看消息。隨后，他的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夸張笑容，整張臉的皺紋全都堆積起來，讓他看上去老了二十歲。隨后那些皺紋像抬頭紋一樣互相合并，數(shù)量少了一半，他又比原來年輕了二十歲。一個人能在幾秒鐘內(nèi)切換四十年的樣貌，著實讓人欽佩。
他立馬通知全體成員去會議室。他要宣告這個消息。
在銀河系外的蠻荒之境，一聲長嘶劃破了含氧星云內(nèi)的寂靜，幾只卡特林從外面闖入，在星云中劃開有色的霧氣。卡特林王盤踞在一個星球上，它別于其他卡特林的土黃色蛇尾盤在身下，宛若一坨狗屎?？ㄌ亓值恼Z言非常奇特，發(fā)音的難度并非人類的舌頭所能及。所以他們的語言很難聽懂。
一個卡特林降落在卡特林王面前，身姿非常綽約，不看頭還以為是神仙降世。然而卡特林沒有審美觀，尤其卡特林王最沒有。因為下一瞬這個卡特林就被幾根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刺扎得粉碎，灰白色的肉塊在地上跳動，發(fā)出了肥肉落在鋼鐵上的特有聲音?？ㄌ亓滞醯谋砬楫惓＊b獰，剩下的卡特林全是盯著這張臉而死。它只留了一個卡特林來問話：“不要告訴我你們只有這么幾位還活著?！?p> 卡特林不敢撒謊：“大王神機妙算……”
卡特林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它變成了肉醬。
然后它轉(zhuǎn)回身，蛇尾在身后抽動，支持它往前爬。它發(fā)出沉重的嘶吼，寂滅的聲音在空間中環(huán)繞：
“四樣獸！出來！”
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現(xiàn)出了四個奇形怪狀的身影，看外形都是卡特林，只不過身軀比較偉岸，讓一般的卡特林不能望其項背。要說卡特林這種生物的性格，是非常奇怪的，它們毫無任何禮節(jié)可言，不講道理，胡亂砍殺；然而在卡特林王權(quán)面前，它們又前仆后繼做牛做馬，對卡特林王的態(tài)度甚至比一些人對葉爾巴奇的態(tài)度還要尊重，不得不說是一個矛盾體。四個卡特林出現(xiàn)以后，傳出來了整齊劃一的聲音：
“參見卡特林王?！边@聲音中沒有什么諂媚的情緒，就是正常的打招呼。這一點甚至超過了人類，尼可就是一個生動的例子。四樣獸的名字是噬魂者王，虛空之主、空間之霸、戰(zhàn)斗之神?？ㄌ亓治幕潭炔桓?，能夠起出這種名字，已經(jīng)是它們傾盡腦汁去想的了。它們的名字能夠達到顧名思義的效果，就不需要贅述過多。
卡特林王的眼睛環(huán)視了一圈，然后說：“噬魂者王聽命。”
噬魂者王立馬低頭。
卡特林王分配任務(wù)：“叫幾個噬魂者去寄生幾個人。最好是那些比較重要的人。我看端點星那個管理者就很干擾我們的計劃，第一個目標就是他。黑洞旁邊那個人不用管他，我們只要把銀河系逐步侵占，他們就無暇他顧。人類最愚蠢的本質(zhì)就是這一點，在我們尚未崛起的時候不重視我們，一旦我們出動它們就如臨大敵，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一件事上，卻把另一件不重要的事情置之腦后。我們一開始也不夠勇敢，不然人類根本不會發(fā)展到今天，早在銀河紀元前就會被我們消滅。我們一直忽略人類的發(fā)展，導致他們從一個星球到另一個星球，無理地霸占了整個銀河系。人類骨血里的性子就是占領(lǐng)，而我們意志里鐫刻的本性是侵占和殺戮。不說題外話，現(xiàn)在就去?！?p> 噬魂者王斬釘截鐵地點頭：“遵旨?！比缓笊眢w猛然碎裂，化為了一灘流體，迅速地劃過星云空間。
“虛空之主聽命?！笨ㄌ亓滞踅又f。
虛空之主立馬低頭。
卡特林王分配任務(wù)：“去黑洞邊解決那個人。在他周圍設(shè)置一些穿越隧道，讓他回到銀河紀元前，省得他找到法子脫身來加害于我?，F(xiàn)在就去?！?p> 虛空之主斬釘截鐵地點頭：“遵旨?！比缓笊眢w猛然碎裂，化為了一陣虛空，迅速地隱退在空氣中。
“戰(zhàn)斗之神聽命?！笨ㄌ亓滞踅又f。
戰(zhàn)斗之神立馬低頭。
卡特林王分配任務(wù)：“認真操練軍團，回頭在大舉攻擊的時候你掛帥親征，不得怠慢，鼓舞士氣，激發(fā)他們的饑渴感，讓每一個士兵的戰(zhàn)斗欲望達到高潮?，F(xiàn)在就去?！?p> 戰(zhàn)斗之神斬釘截鐵地點頭：“遵旨?！比缓笊眢w猛然碎裂，化為了數(shù)百把劍，迅速地飛離了該星球。
“空間之霸聽命?！?p> 空間之霸立馬低頭。
卡特林王分配任務(wù)：“去銀河系里給我買杯咖啡，我想嘗嘗這玩意到底啥味道?，F(xiàn)在就去?！?p> 空間之霸哭笑不得地點頭：“遵旨?！比缓笊眢w猛然碎裂，扭曲成一個個風旋，迅速地消失在星團里。
分配完任務(wù)，卡特林王深邃的眼神盯著不透明的星云，血紅的瞳仁仿佛能看見星云背后的東西。
“好了，現(xiàn)在課間休息一會兒。我想你肯定對最近的新聞感興趣。平淡如水的生活總是過于寡淡，有了一些戰(zhàn)爭的生活反而有點波折。你說是不是，克洛？”
“是，老師。您右手邊那個是什么？”
“克洛，我右手邊的東西太多，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p> “就是那個黑色立方體?！?p> “哦，那是聚音器?！?p> “就是金牌竊聽器?！?p> “可以這么理解。防盜幕和光網(wǎng)在它面前形同虛設(shè)?！?p> “卡特林的皮可以擋住嗎？”
“可以。它的韌性讓它有了非常強大的防滲透性。聚音器也探不進去?！?p> “老師，您要這個干什么用？”
“……咱們不說這個。我們先說說現(xiàn)在的情況。建國五巨頭之一巴羅特面臨著黑洞的威脅，而我們面臨著卡特林的威脅。兩者都是大事，你還管不了，但是作為一個銀河公民，最重要的品質(zhì)就是家國情懷?？ㄌ亓诌@種生物，絕對需要銀河公民全面抗爭?！?p> “老師，您有卡特林的影像嗎？只聽其聲不見其物的感覺非常難受。”
“有，不過只有傳統(tǒng)照片，現(xiàn)在的沒有?！?p> “那也行啊，這東西放在現(xiàn)代照片上活動起來估計也惡心人，還是傳統(tǒng)照片能少給人一點驚嚇?！?p> “既然你這么講，那你就看吧?！?p> “銀河啊。”
“昨天我去參加會議，你父親放了一段巴羅特從黑洞邊緣傳回來的報告。報告顯示卡特林除了皮糙肉厚以外，并沒有什么特別驚人的地方，尤其是它胳膊上的長刀，是樹脂做的，為什么這么堅硬，尚不清楚。所有人都在疑惑這個，不是我說他們的壞話，那些生物學家真的研究不出來啥?！?p> “老師，卡特林厲害的地方就在手上？”
“除了手，還有胳肢窩和眼睛，除此之外就是蠻力。不過我們說的重點不在這個上面，它們總共只有這么幾個伎倆，不足以玩轉(zhuǎn)銀河系。就怕它們還有別的留后手沒使出來，到時候那些高枕無憂還以為天下太平的人就不會還像現(xiàn)在這么認為了。前不久從戰(zhàn)地直播回來的現(xiàn)場你也看到了吧？”
“鏡頭過于一成不變，我看不清卡特林的樣子。所以我才找您。還有那個到處飛來飛去的女俠，是銀河民主共和國內(nèi)部培育的新型戰(zhàn)斗機器還是絕塵世外的隱士高人？”
“很遺憾你都猜錯了，那明明就是你的母親?！?p> （下巴落地的聲音）“什么？！”
?。ń庸堑穆曇簦皼]錯，克洛?！?p> “可是老師——我媽可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件事！”
“她當然不會。難道你指望她在閑著沒事的時候給你展示杯子漂移的絕活？”
“……好吧?！?p> “閑話休提。我們上課！”
巴羅特躺在傾斜的軟椅上，寫著一本日記。為了使這些天的日記更有紀念意義，他特別去找了一個牛皮紙封面的筆記本，在封面上寫下“末日生存54天”。他寫道：“銀河紀元120年，第230個恒星日（倒數(shù)第九天）。星空混沌不清?！?p> 他剛要往下寫，整個飛船發(fā)了瘋一樣地抖了一下，整個世界突然傾倒過來，等到巴羅特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時，自己已經(jīng)躺在地上，手里的筆不知用什么途徑，已經(jīng)大紅燈籠高高掛。手里的本子順著長方形地板的對角線滑到了另一個墻角。他坐起來，感覺背部一陣疼痛，一摸，就摸到了幾根有機玻璃的碎片，抬頭看天花板，有一盞燈已經(jīng)提前結(jié)束了壽命。
他從地上爬起來：“紐特！紐特！”
叫了幾聲沒有回音，他就叫飛船的智能程序：“斯巴達！”
好在智能程序在線，斯巴達很快回復(fù)：“有什么可以幫到您？”
巴羅特說：“報告一下飛船情況?！?p> “船身受損，空氣泄露，請迅速修理。還剩余95％的氧氣?！彼拱瓦_的聲音無動于衷。
“在什么位置？損壞程度如何？能自動修復(fù)嗎？”巴羅特問。
“整個船尾受損。正在嘗試用納米技術(shù)修復(fù)。已修復(fù)15％，恢復(fù)3％的的氧氣?！彼拱瓦_報喜。
巴羅特松了口氣，他迅速往船尾跑。逐漸靠近船尾，納米顆粒分裂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過來。巴羅特走到船尾，看見了正在恢復(fù)原形的艙體，也看見了正在慢慢變形的尸體。尸體的名字，叫紐特。
巴羅特的神經(jīng)在一瞬間換擋，導致人體機能不能運轉(zhuǎn)，他腿一軟坐在了地上。紐特的頭極為猙獰地旋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舌頭伸出來，往下滴著血。明顯沒有什么利器傷害的痕跡，比較明顯的是極大的蠻力所造成的重傷。巴羅特用屁股走過去，盯著紐特的眼睛，想找出他死前最后一瞬間的情緒。很明顯什么也沒有，這是突然襲擊。
他的理智與震驚改朝換代，他感覺自己的人體機能又恢復(fù)了正常。他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