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處稀薄的陽光偶爾會穿出灰白的云層,劃過城市的表面。
一輛黑色轎車駛?cè)胍惶幚吓f小區(qū),輪胎碾過零散的水洼,穿過小區(qū)中間的小廣場,最終停在了小區(qū)最里面的一棟樓前。
“十三棟二單元,一梯三戶,共十一層,這一共住了多少人?”
寧言抬起頭,深邃的瞳孔透過車窗向上望去。
仔細(xì)數(shù)了數(shù)這棟粉刷了棕黃色涂料的老樓層數(shù)。
宋舍也將頭探出車窗。
他帶著的半框眼鏡倒映出老樓的輪廓,說道:“這種老舊小區(qū)很難住滿的,我們查過了,整個單元樓只有二十三戶是常住,總居住人數(shù)是四十一人?!?p> 坐在駕駛位的羅叢注視著小區(qū)偶爾跑過去的野貓群,忽然說道:“四十一位住戶,其中三十人出現(xiàn)了相似的心理問題,十一人沒有出現(xiàn),也就說目標(biāo)在這十一人里面?”
寧言收回看向老樓的目光,平淡開口道:“罪犯是會隱藏的,聰明的小偷往往隱藏在被偷的人里面。”
“你是說目標(biāo)的問卷假填了心理問題?”羅叢厚實的身子轉(zhuǎn)過來,方正的臉有些困惑。
“如果是我肯定把自己隱藏在人多的那一邊,以此來減少被發(fā)現(xiàn)的幾率?!睂幯曰瘟嘶问种械募垙?,“不過他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在總數(shù)不夠的情況下,隱藏在哪邊都沒有意義?!?p> 羅叢和宋舍對視一眼,問道:“什么意思?”
寧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宋舍借了只筆,把紙張攤平在座椅上,將十三棟二單元的十一位沒有心理異常的人找出來,并且在人名上畫了個方框。
“這十一位沒有出現(xiàn)心神萎靡狀況的人,平均年齡為61歲,多是退休在家的老人,平時出門的時間與五十歲以下的住戶基本上是錯開的,而三十位心理調(diào)查異常的住戶,平均年齡為三十七歲,大部分都是上班族,這也意味著目標(biāo)的出門時間與這些上班族是接近的?!?p> 羅叢點點頭,道:“差不多,異變者也通常出現(xiàn)在三十歲以下的人群中?!?p> 寧言輕輕搖頭:“重點不是異變者的年齡,而是三十位心理異常住戶中,并非都是上班族,也有年齡在六十歲以上的老人?!?p> 寧言將一位名叫陳東時的老人圈起來。
“這位老人的出門時間與另外十一位是差不多的,但依舊被異能影響到了,這是為什么?”
宋舍推了推鏡框,道:“目標(biāo)與這位老人住的很近?!?p> “何止是近啊,說不定就是一家人。”寧言將老人的房間號圈起來——503。
他又翻閱了一下問卷,將住在503的住戶姓名全部標(biāo)記。
一共四人。
老中青三代。
老年人陳東時,中年人陳一海,宋萍業(yè),青年人陳亞德。
寧言在圈住陳亞德名字時,略微停頓了一下。
“怎么了?”宋舍注意到了這一幕。
“目標(biāo)大概率是確定了。”寧言笑了笑,“不過,我們還是需要親自去上門看看?!?p> ……
……
嗡。
電梯門打開,穿著白大褂的寧言沒有立刻走出去,而是看著電梯鏡面里的俊朗面容。
深吸了口氣。
本來在確定目標(biāo)位置后,他是想拉著宋舍和羅叢一起上樓的,但誰知這兩人壓根沒有這方面的打算,直接四手一推,硬生生將寧言獨自推進(jìn)了電梯。
他手里拿著幾張表格。
是宋舍不知從哪里找來的心理測試題,準(zhǔn)備讓寧言假裝是心理機(jī)構(gòu)做上門檢測的。
還附帶贈送了一件嶄新的白大褂,以及一張?zhí)摷傩畔⒌拿?p> “這兩人真靠不住?!?p> 他整理了一下發(fā)型,走出電梯,按響了503的門鈴。
咔。
老舊掉漆的房門打開。
一位面色蠟黃,頭發(fā)花白,皮膚紋路皺如樹皮的老人探出了頭。
“你是哪位?”
乍看到一張陌生的年輕人臉龐,老人明顯有些警惕。
寧言打量了老人一眼,臉皮耷拉,雙眼低垂,雖然神情警惕,但依舊給人些許萎靡無力感。
老人見寧言沒有立刻回話,就生出些煩悶,準(zhǔn)備將頭縮回去。
寧言見狀,連忙遞過來宋舍提前準(zhǔn)備好的一張名片,面帶微笑道:“你好,我是未城心理健康研究所的醫(yī)生,之前我們不是邀請小區(qū)住戶填寫過一份問卷么?經(jīng)過我們詳細(xì)的研究討論后,決定向部分住戶提供一項上門免費檢查?!?p> “我……我沒什么問題,不用!”
老人搖了搖頭,還是準(zhǔn)備關(guān)上門,很沒有交流的意愿。
“唉,陳先生先別急,我們這個檢查是只要做了就有最新款的家電獎品,不用太麻煩的,請您不要錯過這個好機(jī)會……”
寧言扒住寬厚的金屬門,沒有讓老人第一時間就關(guān)上。
他試著將目光盡量望向里面,想看看屋里面是否還有他人。
就在此時,房間里面?zhèn)鱽硪坏缆曇簟?p> “爺爺,門口是誰???”
一位穿著灰色衛(wèi)衣的年輕人,從臥室走出來,身上背著黑色的攝影包。
“心理健康機(jī)構(gòu)的,說是要免費檢測……”老人將門把手拽得很緊。
“心理檢測……”年輕人眼神微微閃爍,握住攝影包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后,他深吸了口氣。
“既然是心理體檢的,那就讓人家進(jìn)來吧。”
名叫陳亞德的年輕人,一邊說著,一邊瞥了一眼這五層樓的窗外,輕輕搖頭。
“可……可要是騙子怎么辦……”老人明顯有些猶豫。
“沒事,屋里有監(jiān)控的?!?p> 陳亞德安慰了一句,隨后自己走到門口,將老人拽門的手松開。
“進(jìn)來吧,我等會還有事要忙,希望你的檢測不需要太久?!?p> 陳亞德將門大大方方敞開,看向穿著白大褂的寧言。
寧言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尤其是看到對方背著包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后,他笑容燦爛了起來,說道:“沒問題,我很快?!?p> 寧言走了進(jìn)去。
視線掃過裝修風(fēng)格有些陳舊的客廳,將幾張表格往桌上一放,隨后指了指對面的座位。
“陳先生,先坐下來吧,我有幾個問題想問?!睂幯钥粗悂喌?。
陳亞德聞言一愣,面色變幻了數(shù)下,最終還是坐到了寧言的對面。
寧言將表格攤開,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你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嗎?”
?。?p> 陳亞德被第一個問題給震住了,呆滯了一下,才漸漸回過神來,皮笑肉不笑道:“我不是精神病,不用問我這種測試精神病的問題?!?p> 寧言“喔”了一聲,輕輕鼓掌,夸贊道:“非常棒的回答,你思維邏輯很健康。”
陳亞德忽然覺得這人有病。
“既然思維邏輯這么健康,那接下來的問題也肯定難不倒你?!睂幯孕α诵?,“你覺得自己的未來該是怎么樣的?”
這個問題就正常許多了。
陳亞德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我希望那是一個可以讓我做到任何事情的未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我,不管是愛情還是金錢,甚至是武力?!?p>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現(xiàn)在你并不具備達(dá)成那種未來的條件咯?”寧言在表格上隨便寫了兩個字。
“對,我沒有金錢,我甚至沒有了愛情……”陳亞德?lián)u了搖頭。
“哦,沒有愛情,沒有金錢,那你有武力咯?”寧言抬眼看向他。
陳亞德瞳孔微縮,看向?qū)幯?,干笑道:“我?dāng)然沒有啊,要是有武力就好了……”
寧言換了張表格,繼續(xù)問道:“為什么你覺得有武力就好了?難道你認(rèn)為武力會帶給你金錢和愛情嗎?”
陳亞德眼皮跳了跳,連忙搖頭道:“當(dāng)然不覺得,我是個性格溫順的人,不是很擅長使用武力……”
“你是怎么得出自己不擅長使用武力這個結(jié)論的,難道……你曾經(jīng)使用過?”寧言停下了書寫,眼睛盯著對方的面部。
陳亞德放在桌下的雙手微微捏緊,但很快又放松了下來。
他微微一笑道:“當(dāng)然沒用過,我是個愛好和平的人,不會輕易與人發(fā)生正面沖突。”
寧言緩緩點頭,說道:“最后一個問題,你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是外星人嗎?”
問題又開始不正常了。
陳亞德眉頭微凝,平靜道:“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外星人,我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怎么會有這種無聊的想法?我又不是神經(jīng)病?!?p> 寧言默然一陣,然后將表格重新疊放起來,遞給陳亞德。
“回答都非常棒,可以看出你的心理非常健康,神智也非常清醒,沒有絲毫的不良狀態(tài)?!?p> 寧言又將一張名片,擱在了表格上,“這是我們研究所的地址,獎品你可以去這領(lǐng),這次真是麻煩陳先生了,非常感謝您的配合,我們有緣再見?!?p> 陳亞德接過名片,掃了一眼,上面寫著一個有些陌生的地址。
蒼郁區(qū)白鳥路清水湖旁……
這是哪里?
陳亞德看著這個陌生地址有些茫然,剛要抬起頭詢問,卻沒有看到人影。
“那人剛走了?!崩先苏驹谝贿吿嵝?,說話的時候,聲音很低沉,明顯情緒不佳。
陳亞德捏了捏名片,輕輕呼出一口氣。
“走了就好?!彼樕下冻鲂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