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站在漂浮的云朵上,俯瞰下方池塘中央,正在盤膝而坐的少年。
只見少年身軀如同弱水,于池面上坐立不動,重而不墜,輕而不浮。
一股股水流穿透少年的身體,在他體內(nèi)自行的運行周天。
歷經(jīng)五年時間,少年終是在銅皮期修成了一大體質(zhì),可以說是不小的奇跡。
而這一切的功勞應(yīng)當(dāng)歸屬于少年身下的桑蘊池。
桑蘊池歷經(jīng)無數(shù)年的歲月沉淀,其中的池水說是歲月之水也不為過,在如此重寶的輔助下,修煉碧水體可謂一日千里,甚至還會帶有一絲歲月的氣息,不過這都要看少年自身的造化。
“孟長歌啊,你將蘇齊放在福地禁地,我怎么說都得利用一下嘛,這稀世珍寶桑蘊池我就先給你徒弟爽一下啦。”云衣雙手叉腰,一臉的得意。
在銅皮期修成后天體質(zhì)完全是天方夜譚,如今在她手下完成了這一幾乎不可能的壯舉,她怎能不自得?
不過這五年,蘇齊不管是劍術(shù)、學(xué)識、還是書法都沒有拉下。
如今蘇齊的基礎(chǔ)劍術(shù)八式都已然基本掌握,最拿手的還是劈這一式,畢竟劈了大約六年的槐樹,這一式不拿手都說不過去。
此時,懸于桑蘊池上的少年起身,他的一舉一動都十分的自然,如同水一般柔和,隨后他一步一步,就這般踩著池面踏出了桑蘊池。
一走出桑蘊池,蘇齊便睜開雙眼,湛藍色的光在他的眸中流轉(zhuǎn),就像蘊涵著汪洋。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體內(nèi)流淌著旺盛的精力以及無窮的氣血。
碧水體是一個完美輔助型的體質(zhì),既可以消除疲勞,還可以增強人體的精力。
云衣自云中著陸,來到少年面前,看著少年變得白晢的皮膚,修長的身姿,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么帥氣的學(xué)徒說出去還真的倍兒有面子。
“還有半年就是你的及冠的日子了,想好了要什么嗎?”云衣踮起腳比劃了兩下兩人間的身高,然后若無其事的轉(zhuǎn)過身。
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云衣,蘇齊低眉思索,想著這五年內(nèi),孟長歌經(jīng)常過來陪伴著他讀書寫字,練劍吐納。
他已然將孟長歌當(dāng)成了半個父親,也不知道這一次會送他什么禮物。
還會經(jīng)常給他講福地里的故事,像什么福地大師兄孟之秋天天抱怨自己累死要死、三長老的弟子獨孤風(fēng)云其實是前朝三太子、恒海是世間唯一一個有神罩著的勢力等等。
有一次給他的生辰禮物居然是幾本劍術(shù)秘籍。
沒有想太多,蘇齊轉(zhuǎn)身抽出一把鐵劍,開始夯實自己的劍術(shù)基礎(chǔ)。
時間很快就過了半年。
這一日,孟長歌一身灰袍的走進禁地。
蘇齊依舊在努力吐納,未曾松懈一分。
他如今練氣三境的銅皮境也算是徹底穩(wěn)固了,可以進行真正的吐納,步入海息。
孟長歌依舊冷著一張臉,伸出手拍拍蘇齊的肩膀,“不錯,長大了?!?p> “今日是你及冠的日子,就不在這里過了,我?guī)愠鋈ァ!?p> 孟長歌說著,手搭在少年的肩上,一個閃身,二人皆已離去,再看時,云衣也不知何時消去了身影。
禁地里再一次恢復(fù)了死寂,或許……也再也熱鬧不起了。
禁地天空中,一雙深藍色的眼眸輕輕閉上……
恒海福地,海神閣。
孟長歌與蘇齊出現(xiàn)在了海神閣內(nèi)。
獲得碧水體的蘇齊,如今也不再于瞬移中難受。
他看著四周奢華的布置,神曦氤氳,一個雕塑聳立高臺,神氣十足。
雕塑好似被一團水汽遮住,看不出男女,以及長相。
“這就是海神?”蘇齊還是第一次看到屬于神明的雕像。
他曾經(jīng)向土地祈禱過,但他也不知道土地神是否存在。
雨荷鎮(zhèn)里一座神龕都沒有,少年也就沒有機會見到神像。
此時,孟長歌對著雕像鄭重一拜,口中念念有詞,好似在祈禱。
少年回過頭望向海神閣大門外,流動著汪洋的澄澈雙目好似看到了,門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匯聚成的滔天氣運!
這是,怎么回事?
與此同時,孟長歌毅然的轉(zhuǎn)過身,一身灰袍無風(fēng)自動,恐怖的氣勢開始擴散,如同遮天蔽日的無盡汪洋。
“諸位弟子、長老,今日,我孟長歌,以恒海福地福主身份,恭請爾等,隨我逆天改命!”
被稱作夢幻海的平臺上,萬千浮空的島嶼上,海神閣的啟事臺上,赫然站著的數(shù)十萬恒海弟子,齊齊震聲道:
“逆天改命!”
聲若夔鼓,震聾發(fā)聵,天地共鳴!
萬云齊散,神歸來兮!
蘇齊瞪大眼睛,根本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孟長歌手握一頂金麟冠,神識已經(jīng)遍布全福地,他清楚的看到福地島嶼已經(jīng)沒了原來的顏色,而是滿眼的海天之藍!
這是福地弟子制服的顏色!
他們每一個人都構(gòu)成了一個陣法的節(jié)點,每一個小陣法又相互糾纏、融合,直至變化成一個用來逆天改命的大陣法!
他將蘇齊藏入禁地六年,既是為了消去他身上艱苦了六年的因果,又是為了借助海神的氣息,讓蘇齊逆天改命時有著一大助力!
再借助全福地的氣運,構(gòu)成的《天逆大陣》,他不信,這次逆天改命不成功!
“蘇齊,今日是你及冠之日,為師,送你一份大禮,為你……逆天改命!”
下一瞬。
陣起!
整個福地發(fā)出刺目的藍光,耀眼的光柱沖入天際,好似要與那天,做一次抗爭!
整個福地如同融化成了一灘水,大水傾倒,如同天河傾瀉而下,巨浪卷起無數(shù)風(fēng)霜,一瞬間,汪洋凝聚,匯聚成了撐天之柱!
一柱擎天,震撼了無盡的平安河,掀起了足以吞噬沿海一地的萬千城鎮(zhèn)的大浪巨獸!
與此同時,恒海福地上空的天宇突然從清澈化作了一道由無數(shù)法則與大道糾纏出的屏障。
這是天道的屏障!
天障與擎天之柱一瞬間碰撞到一起!
天地震動,竟是在此刻引動了大陸上所有人的注意。
但就在下一刻,不知從何出突然升起了一道赤火之光!
赤火凌霄,乘著天與柱在抗衡之際,劃過了一道赤血流星。
隨著一聲刺耳的劍鳴,它朝著恒海福地的方向,刺啦一聲的殺了過去!
與此同時,海神閣內(nèi),孟長歌已經(jīng)為蘇齊……加冠。
這凝聚了全福地的意念所化作的頂冠,戴在了少年的頭上,從此以后,它就再也不能被稱作少年了。
他能感受到其中蘊涵的祝福,他的心里涌起一陣陣的幸福。
這就是……被寄予厚望的感覺?
蘇齊的心境在父親失蹤后的低谷中開始攀升,他好似能夠看到峽谷以外的光景了。
但接著,他眼前的光景中突然濺起了一抹殷紅。
赤火紅光顯得是如此的眼熟,浸染地面的血色染紅了他的視線。
“給我滾!”孟長歌怒吼一聲,身上藍光大放,化作海浪殺向紅光!
天空中浮現(xiàn)出汪洋的異象,好似可以毀天滅地的巨浪猛地吞沒了赤光!
但在下一瞬間,赤光如無其事的劃開了奔涌的巨浪,切斷了孟長歌左手的三個指頭后,貫穿了他身后……
蘇齊的身體!
孟長歌看著少年倒下的身影,那件熟悉的青衫正被血慢慢染紅。
就在此刻,海神雕塑忽的散發(fā)出一股溫和的光芒,光芒化作人形,瞬間來到即將倒下的蘇齊身邊。
祂伸手一點,那道剛剛刺入少年身上的赤光瞬間破碎,露出其中有著赤紅色劍穂的雪白長劍!
但在下一刻,長劍也一樣破碎!
可是一道光卻在劍破碎的一瞬間進入了蘇齊體內(nèi)!
隨后,人影帶著蘇齊再一次消失。
孟長歌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看著大陣被破后,全福地被反噬到吐血,數(shù)萬人在哀嚎的場景。
這命……真的改不了嗎?
云衣在不遠處的云層上,看著剛才發(fā)生的稀世壯舉,面色平淡的把玩著手中的紙鶴。
這命,是能改的。
但這少年的命,確實是改不了的。
……
天青水秀,青衫少年頭戴斗笠,身背長劍,一人獨坐小舟。
舟如一彎扁葉,在浩瀚的平安河中顯得獨孤無助,流離失所。
少年的手摩挲著手指上的戒指,一臉的惆悵與低落。
當(dāng)他醒來時,孟長歌告訴他,他的靈種被那道赤光撕裂了,只留下了一具空殼。
他再也不是那種可以引領(lǐng)時代的天驕了。
他剛剛升起的希望,卻在下一瞬間再次跌落低谷。
人生總是如此的世事難料啊。
少年的手緊緊的握住,他看著中指上戴著的戒指。
孟長歌問他:“是要呆在福地,還是回雨荷鎮(zhèn)?”
其實他明明知道答案的,但還是懷揣希冀。
在他回答出回雨荷鎮(zhèn)的時候,孟長歌就給了他這枚戒指,跟他說,這是他錘煉了六年的禮物,本來想著逆天改命成功后給的。
這是一枚儲物戒指,其中的空間很大,都快被稱作一個小世界了,而且還有許多的防御陣法以及攻擊陣法,甚至蘊涵了孟長歌的一擊之力。
可以說,這戒指本身就可以被稱作一個重寶。
“但是我沒有靈力啊,不好意思啊,你只能在我手上吃灰了?!?p> 翌日,小舟終于游蕩到了雨荷鎮(zhèn)。
當(dāng)鎮(zhèn)子里的眾人看到蘇齊時,只是驚訝了一下,就再也沒有其他表示。
蘇齊收拾起黯淡的臉色,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屬于自己的屋子。
沒人愿意去談?wù)撍麨楹螘氐芥?zhèn)子,他們已經(jīng)忽視了太久了。
蘇齊躺在床上,沉浸于再次一落千丈的情緒之中。
不過這六年于云衣的教導(dǎo)中,他的心態(tài)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逆天改命失敗了,有什么關(guān)系?
上品靈種沒有了,有什么關(guān)系?
他依舊是他,卻不再是從前的他,如今的他需要過好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