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明月幾時有
“隨便寫？”小希云問。
“隨便寫！”劉家琪答。
“那我可寫了??！”小希云初生牛犢不怕虎。
“好！”其他同窗也隨聲起哄！
“我來給你研墨！”小郡主說。
“我給你拿宣紙?！毙】斠瞾韯帕恕?p> “那我們給你當鎮(zhèn)紙！”張江隆、宋河、關(guān)晨曦、李林峰四個同窗也與有同焉。哈哈哈，四大只剛好四個角。
“寫什么呢？”小希云犯了難，寫大家耳熟能詳?shù)?？還是寫五足金蟾灌輸?shù)?？貌似這個時空沒有宋，沒有三國，那就蘇東坡吧！
“明月幾時有？”小希云提筆寫道，劉家琪和一眾同窗跟著念讀。
“把酒問青天！”眾同窗仿佛看到一個詩人在明月下獨酌，孤寂地與上天對話。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小希云拈筆而立，鼻孔朝天。大家都被小伙兒的氣勢驚住了，沒有一個人敢吱聲，整個學(xué)堂安靜得落針可聞。
好一會兒，小希云低頭落筆：“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p> “好一個高處不勝寒！”大家忍不住想驚嘆！但又怕打撓了小希云的思路，想吼又不敢吼，別提多難受了。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小希云繼續(xù)落筆，瘦削而單薄的身影在眾同窗包圍下，依然是那樣的孤單寂寞冷！把個小郡主心疼得心里直抽抽：“小師弟也太可憐了吧”！
小希云此時情緒飽滿，已經(jīng)無暇他顧，快速提筆，一氣呵成：“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yīng)有恨，此時長向別時圓！”
“小師弟肯定是想家了！這么小點就離開家鄉(xiāng)，獨自來到了這里求學(xué)，小師弟太可憐了！”關(guān)晨曦也同情心泛濫了。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毙∠Ｔ葡笫窃诎参勘娙?，又象是在自我安慰。
“對啊，這真的難以兩全！”張江隆宋河不由地點頭稱是。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毙∠Ｔ茡]筆收墨！“千”字寫出了長長的筆劃，仿佛真有千里之遙！而“嬋娟”兩字，寫得瘦削緊致，再一次把孤單落寞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劉家琪也情不自禁動容了！眾師兄也心里陣陣喑然，而關(guān)晨曦小郡主更是扶弟魔般母愛泛濫，泣出聲來！
等了許久，大家才仿佛如夢醒來，紛紛鼓起掌來！
劉家琪拿起宣紙，對著同學(xué)們說：“小浩斌飽含摯情，在中秋前夕思念親人，寫出了這樣一篇感人肺腑的詩詞！堪稱礦世神篇！你看他的字體因感情飽滿而圓潤自然，他的字體介于行楷之間，既端莊肅穆，又灑脫飄逸，自成一派，很難想象這是第一次上明字課的習(xí)作！回頭我讓人將他裱起來，放在舉人府供大家欣賞！小浩斌你的明字課可以直接滿分結(jié)業(yè)了！”
??？！大家都禁不住一陣驚呼，剛上第一節(jié)課就可以畢業(yè)了？
“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教他的了！”劉家琪也特別無奈?！拔以趺从龅竭@么個妖孽??？！”對于劉家琪來說，這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幸運！
眾同窗也表示無奈！小師弟太強了啊！
小希云倒不覺得有什么可驚喜的。他倒是徹底明白了，只要把游方境的浩然正氣外放出來，寫字行文就不會差多少！
此時的小希云倒是在琢磨著另外一個事，是不是只要真氣外放，做別的事情是不是也這樣成功呢？比如說練劍？比如說各種術(shù)法如縮地成寸？小希云恨不得馬上就去體驗體驗！
劉先生的課是徹底不能平靜的上了，他安排大家先各自練習(xí)，而他則拿著小希云的習(xí)作悄悄的開溜了，他小心翼翼地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個小偷呢。
不一會兒，黃舉人書齋里又響起了一個抓狂的聲音：“撿到寶了！撿到寶了”！
策問課張明老師同樣背景匪淺！他是大漢學(xué)宮儒家大儒劉公望的親傳弟子，本身是兩榜進士，翰林院編休，年屆而立已著書立說，在大漢儒學(xué)界名聲斐然。應(yīng)黃舉人之邀來蜀川府講學(xué)，一則為了歷練，再，就是為儒學(xué)大昌發(fā)現(xiàn)人才、培養(yǎng)人才。府學(xué)測試中，小希云所作的《舉賢良策》被黃舉人首肯，更是得到了張明的格外欣賞，他已經(jīng)向他的恩師劉公望舉薦了這篇策問，相信過不了多久，恩師那邊必有反饋。
“所謂策問，就是議論時政，向國家建言獻策之文體。作為當今科考之必考課目，大家一定要重視起來”，張明老師諄諄教誨道。這個有點象今天的申論，就是寫議論文，要求一事一議。今天的議論文要求是論點論據(jù)論證三段結(jié)構(gòu)，最后總結(jié)歸納，再次強調(diào)論點的重要性、可行性、必要性。
古今的策問與今天的申論在立意上都是相通的，都是要求立意高遠，最好是能震耳欲聾，發(fā)人深省。
不同的地方在于結(jié)構(gòu)與言語。今天的議論文大抵三段論，即論點論據(jù)論證，論點一個，論據(jù)和論證方法可以多個。而古代的策問大多是六段三分法或五段三分法：段1開頭提出論點，段2講述背景及成因，段3-5講對策，段6講總結(jié)。當然熟練的高手往往打破囿套，隨心所欲，渾然天成。比如漢賈誼《過秦論》即是如此。人家很有個性，論點弄到最后，偏偏大家還最為推崇！所以說文無定法，駕馭住了你就是高手！當然，駕馭不住就直接拉跨！
盡管張明老師的課聽起來枯燥，但是確實很實用，因此大家聽起來雖然昏昏欲睡，但是也都倔強的讓自己聽下去。沒辦法，策問必考！而且分值還挺高！策論理論就是這個樣子。
但是要說起具體的案例，那大家就都不困了。因為每一篇經(jīng)典策問案例的確非常精彩。最典型的要數(shù)賈誼的《過秦論》、蘇詢的《六國論》和柳宗元的《封建論》以及老子的《道德經(jīng)》。由于這個時代沒有宋朝，所以蘇詢的《六國論》并不為世人所知。張明給大家講述的是賈誼的《過秦論》。
張明講道：“秦孝公據(jù)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nèi)立法度，務(wù)耕織，修守戰(zhàn)之具，外連衡而斗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睆埫髡f，這是交待整個背景，為下面正式提出論點作基礎(chǔ)輔墊。
張明接著說：“孝公既沒，惠文、武、昭襄蒙故業(yè)，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約從離衡，兼韓、魏、燕、楚、齊、趙、宋、衛(wèi)、中山之眾。于是六國之士，有寧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齊明、周最、陳軫、召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吳起、孫臏、帶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倫制其兵。嘗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guān)而攻秦。秦人開關(guān)延敵，九國之師，逡巡而不敢進。秦?zé)o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于是從散約敗，爭割地而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櫓；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強國請服，弱國入朝。
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之日淺，國家無事。”張明指出秦以強權(quán)而制國，為后世六國反制而埋下禍端。
“及至始皇，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于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殺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jù)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淵，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關(guān)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也?！睆埫髡f秦始皇完成大一統(tǒng)，自以為北筑長城，南取百越，完成千里金城，固若金湯。然則群情含憤，埋恨至深，稍有不測則大廈將傾。
果然，“秦王既沒，余威震于殊俗。然陳涉甕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而遷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將數(shù)百之眾，轉(zhuǎn)而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云集響應(yīng)，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碩碩暴秦瞬間土崩瓦解，積坷難返，群起而攻之。
賈誼總結(jié)道：“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陳涉之位，非尊于齊、楚、燕、趙、韓、魏、宋、衛(wèi)、中山之君也；鋤懮棘矜，非铦于鉤戟長鎩也；謫戍之眾，非抗于九國之師也；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向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何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quán)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qū)區(qū)之地，致萬乘之勢，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之家，崤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睆埫髡f，賈誼最終點出論點，秦國之過在“不施仁義”！策論至此嘎然而止，干凈鏗鏘，震懾人心！
張明說：“或許賈誼的《過秦論》離大家有點遠，但是你們身邊人寫的策論可能更具有借鑒性。如是這樣，建議你們學(xué)習(xí)一下劉浩斌府學(xué)測試中寫就的《論賢良策》，我這里從舉人老爺那里借來了原稿，大家不妨相互傳閱！”
于是學(xué)堂里傳來輕輕的嘩嘩紙簿聲與陣陣驚嘆的唏噓聲。小希云不好意思起來，只是習(xí)慣性的又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