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建康宮。
郁嵐舒回到王宮,走進(jìn)皇上批閱奏章的尚書殿,剛到門口,便聽得司馬睿與王導(dǎo)的爭執(zhí)。
“王丞相,自王將軍死后,各州混亂,邊境也開始不安穩(wěn),這如何是好?”
司馬睿坐在皇位,手?jǐn)堉嗾?,翻閱著?p> “江州刺史劉胤被殺,臣以為將軍郭默驍勇善戰(zhàn),正適合江州刺史的人選?!?p> “聽說劉大人為郭將軍所殺,王丞相不處置,為何反倒推舉?”
司馬睿抬起頭,皺起眉,似有些奇怪,而王導(dǎo)顯然看出他的疑慮,
“劉大人擅自用兵權(quán),攪得徐州、兗州、青州皆不安寧,臣正好想推舉郗鑒為車騎大將軍,與郭將軍一起平定各州之亂?!?p> “王丞相一連推薦二人擔(dān)任重職,難不成,另有想法?”
司馬睿凝視著他,似乎想從他的神情中,窺見他的內(nèi)心。
“圣上難道認(rèn)為,臣在招攬重臣收為己用?”
王導(dǎo)不禁站起身來,頗有質(zhì)問的語氣。
“王丞相本就掌管著兵權(quán),若兩位將軍入你麾下,不是如虎添翼?”
“臣全是為陛下分憂。若圣上疑慮臣的用心,此事大可作罷!”
王導(dǎo)拂袖,掩不住怒意,司馬睿沉默半晌,忽地浮起笑容,安撫道,
“王丞相誤會了,朕怎會懷疑你?就按王丞相的意思吧?!?p> “臣惶恐?!?p> 王導(dǎo)立刻雙膝及地,深深俯于其上。
“退下吧?!?p> 王導(dǎo)叩拜行禮,匆匆而去。
郁嵐舒沖進(jìn)去,跑到司馬睿的身旁,攬起他的手臂,
“父王,嵐舒不在的日子,你可有想我?”
“你這孩子,多日離宮,別說父王,你母妃也憂心得很,總來問我呢。”
司馬??吹剿?,有些驚喜,神色立刻慈愛許多。郁嵐舒雖非親女,但她的聰慧,加之其他公主并不爭氣,于是他對郁嵐舒青睞有加。
“嵐舒不是回來了?”
“這些日子去哪兒了?”
圣上撫著她的手,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
“闖蕩江湖啊?!?p> “江湖?江湖是你女兒家能入得的?”
“為何不可?江湖的俠肝義膽不輸我朝名士風(fēng)骨,這樣的風(fēng)景,可比后宮強(qiáng)上百倍!”
圣上拂起袖袍,將奏章放在案上,沖郁姑娘露出深邃的笑容,
“胡鬧!你可知父王為何不許朝中之人涉足江湖?”
“嵐舒不解?!?p> “江湖人都是罔顧王法的,若一個(gè)不留神,心生怒意,只會霍亂朝綱,到時(shí)候,大晉朝,就亂了?!?p> “父王言重了。你都不知嵐舒在飛雪城,那些人有多豪情!興許有一天,江湖中人還能幫上父王呢!”
郁姑娘一臉得意地看著圣上,司馬睿無奈地?fù)u頭嘆息,
“你呀,腦子里想的都是這些!我為你選了個(gè)女婿,本來正可為父皇麾下添些人才,結(jié)果,竟然出了事?!?p> “那王敦本就不是嵐舒心中所愛?!?p> 郁姑娘嘟起嘴,對此事顯然不愿提及。
“王宮之內(nèi),談什么愛與不愛?你既然已是公主,便不該求那些詩書中的愛情?!?p> “這便是嵐舒不愿呆在王宮的原因?!?p> “又孩子氣!多少人羨慕你還來不及呢!走,陪朕去后花園,跟朕說說你的江湖見聞!”
“好啊!”
郁姑娘攬著圣上的手,二人親密地走出大殿。
…
衡梧書院。
第二天,衡梧書院聚集了所有弟子,王弼也將鐘家老先生邀請來,四大門閥及名士的后裔弟子幾乎到齊了。
學(xué)堂內(nèi)喧鬧紛紛,弟子們閑談爭執(zhí),只有顧長康一人,安靜地在角落作畫。
郁姑娘走進(jìn)去,見此情景,公主的本色開始發(fā)揮,
“衡梧書院是讀書的地方,你們?nèi)绱诵鷩W,不是破壞了學(xué)堂的清靜?”
“嵐舒,最近幾大士族接連莫名慘死,父輩們在朝堂也開始各執(zhí)己見,這學(xué)堂讀書,誰還有心境?”
“就是。鐘姑娘為了衛(wèi)玠的死,在書院與我們鬧將了幾日,今日鐘老先生來了,正好評評理?!?p> 聽了幾名弟子的埋怨,鐘姑娘站起身來,滿是不屑之情,
“呸!衛(wèi)玠死了,本來書院就少了一大才子。你們不學(xué)無術(shù),正好讓曾爺爺為你們上一課!”
“婷兒,不得無禮。在座都是名士之后,你們本就該相互交流,才能學(xué)有所成。”
鐘老先生一臉嚴(yán)肅。
“鐘老先生說得在理。鐘姑娘,虧你還是禮法傳人,卻身不檢行!”
“你!”
“好了!都別鬧了!父皇說了,如今大晉百廢待興,更需人才,衡梧書院便是選拔人才之所。以后,誰要是在書院造次,我第一個(gè)不饒!”
郁嵐舒一句話制止了大家的爭執(zhí),偏偏衡梧書院大部分弟子都聽得郁姑娘的話,
“嵐舒都發(fā)話了,我們可不敢不聽。”
“嵐舒,這幫人肆意妄為的,可是就聽你的!”
“好了好了!”郁嵐舒看向鐘老先生,“鐘先生,父皇的意思想必您也清楚,鐘先生諳書法,又有禮儀之傳,便為大家講授一下吧?!?p> 鐘老先生已年過七旬,卻為衡梧書院,撐起年邁的身子,他撫了撫胡須,
“也好。老夫今日第一次來此,也想與眾生論道一番?!?p> 弟子張?zhí)戾a聞言,恭敬地站起身來,
“聽聞鐘家撰書《四本論》,為人樂道,弟子們都甚是欽佩,鐘老先生可否傳授一二?”
鐘老先生點(diǎn)點(diǎn)頭,微笑著面對眾生,
“誰知道四本指什么?”
“本,為人之本,即才與性。至于四,自是關(guān)于才性的四種看法?!?p> 弟子在下面舉手回答,鐘老先生似乎甚是滿意,也露出些許期待,
“那今日便聽一聽弟子的高見,才學(xué)與德行,哪一個(gè)更重要?”
“當(dāng)然是才學(xué)重要。人人皆可有德行,但未必人人俱治國之大才?!?p> “我看說反了吧?才可以學(xué),德卻未必人人配得。當(dāng)年秦王一統(tǒng)天下,深得人心,卻因?yàn)榉贂尤澹砉?jié)不保,司馬昭覬覦皇位人盡皆知落得慘敗。再說咱們大晉,司馬家當(dāng)年的皇孫若不是恃才傲物,怎會被賈皇后利用,引發(fā)了八王之亂?”
幾名弟子爭論不休,鐘姑娘也插嘴道,
“才德兼?zhèn)浞娇煞恕J篱g除了諸葛先生,真無一人當(dāng)?shù)?。?p> “這樣說,不是把我魏晉名士,都棄如敝履了?”
眾人一陣喧嘩,忽然,傳出一人的笑聲,略帶些許狂妄,引得眾人立刻寂靜。
“鐘先生著書,然而你自己,又能將才與德,辯識得清楚明白嗎?”
話音方向,正是一貫恃才傲物,流連風(fēng)花雪月的謝幼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