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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墨劍華錄

第二十五章 天墨七宿

蒼墨劍華錄 鐫刻晨霜 4657 2022-05-15 11:44:08

  “天墨掌門清胤之靈位?!?p>  青煙,從一塊靈位牌前繚繞而起。

  暗淡的殿閣里,一連片擺滿了靈牌位的斜柜前,柳月亭和金燕二人手秉燃香,垂首禱祝。罷了,各自將手中三枝香插入面前的香壇土,后又退身,拱手長作一揖。

  “好了。”

  這時,一旁的袁迎舟看著二人,口中笑道一聲。

  師徒三人方才在鎮(zhèn)妖塔前言談良久,后面袁迎舟又帶著二人,回到這處先前過來時,中途路經(jīng)過的殿堂。而這里原也是天墨門中供奉歷代祖師英靈的殿閣,清靈殿。

  如此之地,袁迎舟這邊,他以往來此多是獨自一人,常是睹目傷懷,愁眉難解。不過,今日的他似乎有著額外的氣色,當他看著眼前的兩個弟子,不覺間,臉上正浮現(xiàn)有欣悅之意。

  柳月亭這番敬香完畢,正就要回身向師父請示,這時他視線甫一抬動間,忽是看到旁邊一個靈牌位,其上正寫著:

  “落仞峰清行之靈位?!?p>  這牌位就在掌門清胤真人的牌位之旁,而這里的靈牌位,本是按照列位祖師仙去的時間,按照次序逐一排布,再看那牌位放的位置,卻是更在清胤真人之前。柳月亭以往也從沒有聽說過,門內(nèi)的清字輩先輩中,還有這樣的一位長輩來,不禁向著袁迎舟問道:“師父,這位清行太師叔是誰???”

  袁迎舟略微沉吟一下,道:“你們的這位清行太師叔,是以前的落仞峰門主,也就是先前你們所聽說的,你們那位祝青鋒師叔的師父?!?p>  說著,他也向那牌位看去,良久未語,后于口中淡淡而嘆:“現(xiàn)在算來,清行師叔他,已然仙去了有三十年了罷?!?p>  柳月亭見師父此刻不知怎的,又有些神情蕭索起來,雖然還存疑惑,但一時也沒再相詢。

  接下來時,袁迎舟帶著二人出得清靈殿,來到殿閣外面的林子前,先是向柳月亭傳授了火象劍式“烈火裁決”的心法與運氣要領(lǐng),后又挑了三兩棵小樹,向他演示并講解了招式動作。

  當下聽到一堆講解,心頭知曉下一次再見到師父,就不知是什么時候。柳月亭雖然還兀自有些懵懵懂懂,但也一股腦記下了。

  原本天墨門功法,無論是“炁清劍道訣”還是“四象劍道”,師父傳授心法招數(shù)之后,都是首重自己修習領(lǐng)悟。

  先天五行與道家真法,兩者相生相循,其間因由玄化,奧妙無窮。修道練法之路上,也許可承前人遺蔭,直接修習現(xiàn)成的功法劍招,但所限于各人的根骨與悟性,各存其異,又可謂是人人殊途陌路。修道之路上看似熙熙攘攘,但實則又是孤獨。

  故此,也就生有了如今蘊秀峰上的這般境況。本來袁迎舟身為門主,修習的是火象劍道,而如今柳月亭恰好也是有所練成火象真氣。所以這當下,袁迎舟才得以向他額外地親自演示了一番。

  然而,倘若是大弟子郭守田這種,修習其他劍道的弟子,袁迎舟則就是傳授心法,外加講解劍招。而在這一點上,如今天墨門中的其他幾脈同門里,也是大抵如此了。

  袁迎舟此間傳授完畢,不免又向著二人千叮嚀萬囑咐了一番。

  隨后師姐弟二人便同師父道了別,回到蘊秀峰上。

  接下來的幾天里,柳月亭廢寢忘食,練習剛學來的那招“烈火裁決”,而時常被拉來作為陪練的大師兄郭守田,兩側(cè)肩頭上也逐漸爬滿了各種膏帖。不過,也不知怎生回事,他劍招下的火焰,相比起師姐金燕的來,卻是有些莫名偏紅,只是這眼下,大家一時間都為他高興和欣慰之余,自然也就沒再去如何多作留意了。

  “‘烈火裁決’之名者,‘裁決世間不平事’也?!?p>  這幾日里,柳月亭的腦海中時?;仨懫穑惹皫煾附淌谧约褐畷r,口中所傳述的這一句話。想到從此做為一名真正的天墨弟子,每每興奮不能自已,正如著少年心性,懵懂但胸懷激蕩。

  這日,清晨,早飯時分。

  蘊秀峰大堂內(nèi),柳月亭和金燕二人正在擺放碗盤,這時郭守田一腳跨進門來,口中言道:“柳師弟,籠月峰的岳師妹過來找你了,正在外面等你呢?!?p>  柳月亭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有些不自然地道:“她找我,有什么事嗎?”

  郭守田搖頭一番,道:“這我可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說,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p>  忽然金燕插口一聲道:“你沒叫她進來嗎?”

  “我跟她說了,”郭守田尷尬笑笑,“但她好像不想進來……”

  金燕疑惑著朝他瞄了兩眼,隨后又面露一笑,向著柳月亭道:“月亭,既然小師妹過來找你,你就出去看看吧。等完了,你就再叫她進來,我現(xiàn)在再去弄點菜!”

  柳月亭應承了,隨后來到外面的松林中,見那蘊秀峰牌坊的石柱旁,此刻一個少女垂首而立,兩手背在身后,腳下不時在輕踢著什么。遂一面走去,一面就不禁叫聲道:“岳姑娘--”

  只是,他剛張嘴就一頓,待得走到那少女跟前時,已然改口了,一聲道:“岳師妹,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岳雨璇聞聲抬頭,呆了一下,露出額頭上幾綹濕潤結(jié)束的頭發(fā)絲。起初還有點一臉不情愿的樣子,但后面還是撇了撇嘴,說道:“柳大哥,我聽說了你練氣的事情了,要祝賀你了?!?p>  正說著,她拿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將手中提著的一個袋子向前遞出,道:“這是要給你的禮物,你收下吧?!?p>  這突如其來的受寵若驚,柳月亭眼眶一熱就差點落淚,道:“我怎好收你的東西……”

  “你就收下了吧?!痹烙觇僮斐谴优伺霸僬f,這個也只有你能用了!”

  “嗯……”柳月亭的口中拖音一聲,皺眉著,也不怎么情愿地接過那個袋子來,往里看去,就見那袋中卻是正裝著一雙靴子,又不禁有些驚訝著,“這是……”

  “這是送給你的。”岳雨璇說道,“我先前向金燕師姐打聽過了你的鞋碼尺寸,這個就是我昨日在鏡州城里特意給你買來的?!?p>  她又一指著那袋子,道:“所以,柳大哥你就快收下吧!”

  如此之物,心想這倒是果真是不好推辭了,柳月亭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言道:“如此,那就多謝岳師妹了!”

  “柳大哥不用客氣的?!痹烙觇谥袘暤?,忽而又夷由著,低眉垂首,雙手背在身后,身子左右微晃。有幾次抬起頭來,似有眼波閃動時,但又欲言又止般。

  柳月亭見她這樣子,想起上次在參合峰大殿外,她也是這般模樣,遂就開口道:“岳師妹最近,又有什么事嗎?”

  岳雨璇凝眉著道:“是有一件事情了,本來上次要給柳大哥說的……”

  柳月亭聞言時果真釋然,他最近正可謂否極泰來,意氣風發(fā),既練成了真氣,又承師父傳授了天墨神功。這時見岳雨璇還是一副心愁難解的樣子,當即向著她舉了舉自己手中接過的袋子,口中爽朗一聲,笑道:“沒關(guān)系嘛,既然我還收了岳師妹你的東西,那就說吧!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 ?p>  這眼下,他口中一迭聲的“師妹”“師妹”叫得愈發(fā)朗朗上口,原本他自己以前走到哪里都是弟弟,不好抬頭。如今旦夕翻身做人,心頭只覺從來沒有如此舒爽過,一時更加自鳴得意了。

  岳雨璇那邊,此刻見他的人仿佛志得意滿,頗有所向無前之氣魄,還很大方,遂就一個呼氣而出,道來:“好吧,其實是我最近,又在找以前莘嫻前輩遺失的那把劍了?!?p>  柳月亭聞言一怔時,不由一問三不知般,口中念念著道:“你那前輩是誰啊?找什么劍???”

  “你不知道嗎?”岳雨璇也驚訝著,“我們天墨門中的‘天墨七宿’和‘北斗七星劍’啊?!?p>  柳月亭眉頭一皺,這時候才恍然間有所反應似的。

  相傳,還是在那二十多年前,天墨門中,當時的掌門清胤真人鑄成“北斗七星劍”之后,曾將七劍交給了當時宗門中七位最杰出的年輕弟子。分別是,那當時還在玄清峰一門下的袁迎舟、殷白辰、葉筠三人,籠月峰門下的莘嫻、夕妍二人,天都峰門下的紀石澣,以及落仞峰門下的林逝云。

  而這七人,便也就是如今流傳在一些神州子民口中的“天墨七宿”。

  在這之外,又說當年的清胤真人鑄成七劍之后,曾以紫薇星守之北斗七星為其命名,分別名作“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玉衡”、“開陽”、“瑤光”七劍。

  故此,七劍又有名“北斗七星劍”。

  但令人遺憾的是,天墨門在當年的那場正魔大戰(zhàn)過后,宗門元氣大傷,人才凋零?,F(xiàn)如今,那所謂“天墨七宿”之中,也就只有現(xiàn)任掌門的袁迎舟一人尚在。

  也是因此,這個稱謂其實也并沒有如何在天墨門中稱用過,若然提起,那舊事重現(xiàn)心頭,也唯有平添一番傷情而已。所以這個稱謂也就名聲在外,如今只是流傳于神州大地之上,一些了解著那天墨往事,并對天墨門始終有所心懷崇敬的子民口中。

  而柳月亭這邊,對于此間的這般說法,他其實以往也曾經(jīng)在師兄師姐們、以及山下城鎮(zhèn)里的一些民眾口中聽聞過。只是時間久了以后,如今除了自己的師父袁迎舟以外,對于另外幾人就記得不是很清楚。

  此刻他聽得岳雨璇口中提及,細一思索之下,遂憶起她口中的那位“莘嫻前輩”原也是這“天墨七宿”之一,也是如今的籠月峰門主莘瑤的親姐姐,還曾是那“北斗七星劍”中,水象法器--“瑤光”劍的持有者。

  “嗯……”這當下,他一番思索罷了,向著岳雨璇道,“你說的可是,以前你們籠月峰門中,莘嫻師叔所用過的那把‘瑤光’劍嗎?不過說,那劍如今已經(jīng)遺失有好多年了吧?”

  原本“北斗七星劍”中,如今除了火象劍--“開陽”劍尚且存于天墨門中,那其余六把均已然在當年的那場大戰(zhàn)中、隨著多少天墨弟子的遺體,一起失落在了那茫茫的天墨山麓間。

  雖然在后來時,天墨門也曾經(jīng)安排弟子下了山去,至各處找尋。但天墨山脈間,山高谷深,白茫云海之下即是連綿溪谷,溝壑遍布。如此這般找尋,實無異是大海撈針。

  此外,再加之也不知什么原因,天墨門中的兩位長老似乎也并不如何執(zhí)念于尋回遺劍,后來更是有了六劍或已被魔教中人占有的傳言。因而,在當時的多番搜尋未果之下,這尋劍之事在天墨門內(nèi)漸漸也就無疾而終,諸位長輩絕口不提,最后成為弟子們之間私下里的一段談資。

  二人這邊,岳雨璇此刻聽到柳月亭口中這般問起,知他是憶起了此事來,遂應道:“其實我是想幫師父找一找的……”

  她繼續(xù)說道:“自從二十年前莘嫻前輩……嗯,失蹤以后,師父她就經(jīng)常為此傷心,也時常下山去尋找……但我想,如今可能前輩她人已經(jīng)找不到了,但也許可以找回那柄‘瑤光’劍來。你也知道啊,師父她的生辰快到了,你說到時候,她要是能夠看到這把劍擺在面前,那該有多好呀!”

  柳月亭聆聽著,愈發(fā)明白她的感受來,想自己對于師父袁迎舟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待她言罷了,就口中應道:“嗯,那好吧,岳師妹也算有心了!”

  只是隨后他又凝眉:“不過那些遺失的七星劍,據(jù)說以往我們天墨門中,也安排弟子下山去找過,但是也沒有人找到。我之前在下面的山崖底,也還見過一些陌生的外地人在山間出沒搜尋。想來就算那柄劍曾經(jīng)遺落山間,只怕這許多年下來,也已經(jīng)被別人給拾走了吧……”

  “另外,”說到這里他遲疑著,略一沉吟,“我好像還聽師父說起過,那些七星劍早已經(jīng)染上邪煞之氣。如今就算找到,只怕也是不能用的了……”

  岳雨璇就撇了撇嘴,道:“我不是說了嗎,是我?guī)煾赶胍陌 >退悴荒苁褂?,但畢竟也是師父的親人遺物嘛,也許她是想拿來留作紀念呢?”

  “哎,那好吧!”柳月亭一聲嘆道,先前的豪爽氣魄仿佛又再度回來,深深道,“那我后面去找松菇的時候,就幫你留意一下吧!”

  “也許柳大哥你,后面可以去稍遠一點的地方試試哦?!边@時的岳雨璇忽是一聲言道。

  柳月亭一愕然:“什么?”

  岳雨璇道:“其實在山腳下一些近的地方,先前我和師父已經(jīng)找過一些地方了,況且以前的那些師兄們也大多是在這一片搜尋。如今柳大哥你已經(jīng)可以煉氣,所以就可以去到遠一點的地方再看看啊?!?p>  柳月亭聞言時稍一默然,想他原本以往就常在天墨山脈間運起“逐風訣”四處游玩,如今又已然“四象劍道”功法有成,更不懼于那山麓間興許會有的毒瘴猛獸抑或是邪魔外道之流。

  眼下遂又爽快地答應下來。

  “還有啊,柳大哥,”岳雨璇正不禁歡喜之余,忽而又在請求道,“你要是找到那柄‘天璇’劍的話,也要帶回來給我啊。”

  “‘天璇’劍嗎?”

  柳月亭怔了一怔,思索之下,想起那“天璇”劍本是七星劍中的冰象劍,不過卻原又是落仞峰一門中的林逝云師叔所有,遂就道:“只是,這不是落仞峰上師叔的遺物嗎?”

  岳雨璇道:“他們落仞峰上修習冰象真氣的人也不多,我以前問奚師兄,他說過不會跟我爭,倘若我們找到就是我們的。所以你要是找到的話,就帶來給我就好了?!?p>  “另外,還有那一柄‘玉衡’劍,原先也是我們籠月峰的夕妍前輩所有。柳大哥倘若也有所尋得,也一并帶回給我就可以了……”

  叫她說來頭頭是道,對那遺落諸劍都上心鉆研過,柳月亭自嘆不如,不禁苦笑道:“你倒是下過不少功夫嘛!”

  但隨即仿佛又突然想到什么,忽是又問:“不過,你該不會是已經(jīng)計劃很久了吧,難道一開始就?”

  “沒有啊,也才沒多久?!痹烙觇勓孕ξ?,拿過從剛才開始好像就一直背在背后的一只手臂,那手中卻還提著另外一個袋子。又見她伸手進去掏了兩下,卻是拿出來一根糖畫,放在嘴邊舔舐。

  只是她才剛舔得兩下,也似乎就突然間想到什么,一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一個荷包,抬頭時朝向柳月亭笑道:“呵呵,柳大哥,謝謝你愿意幫我。那我就不耽擱你們吃飯了,你快回去吧!”

  言罷時,她也不待柳月亭回應,面露歡欣著就徑自轉(zhuǎn)身而去。

  柳月亭見狀,想起來金燕的囑托,忙就高聲喊道:“岳師妹,你不過來吃點嗎?”

  “多謝柳大哥,但是我要回去了--”

  前方松林下,岳雨璇回首一舉糖畫,招手道,口中還兀自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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