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賭對了
“白馬山上白馬白，昨日姜郎去又來……”
面對疊嶂千重的白馬山，姜合詩興大發(fā)，順口吟了兩句打油詩。
是的，他又來了。
雖然上一次在白馬山吃了閉門羹，但張魯?shù)淖雠蛇€是給姜合提了個醒：這位天師雖然看似勘破紅塵，潛心修道，但漢寧郡里每一處能被陽光普照的地方，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不論楊松、李休還是他姜合，都被張魯那雙無形的大手操縱著。何時打，何時和，雖然看似出自兩位治頭之口，但張魯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讓他們的盤算成，或是不成。
所以，與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李休或著楊松，倒不如直接交給張魯。
姜合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以后，再次來到白馬山下。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回他是帶兵來的。
三百名忠誠的鬼卒靜悄悄地跟著他，不敢發(fā)出一丁點兒聲音，生怕驚擾天師的修煉。
守山的鬼卒還沒見過這么大陣仗，心里有些發(fā)虛，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即將發(fā)生叛亂的不祥預(yù)感。但姜合只是淡淡地說：“我來覲見師君，請送我上山?！?p> 仍然是相同的配方，相同的味道，纜車與凹凸不平的石面碰出叮叮當當?shù)捻懧暎駱O了他心臟狂跳的鼓點。
一出車廂，他就看到了面前一臉冷峻的張衛(wèi)。
“姜合！”張衛(wèi)怒喝道，“你帶兵來這里做什么，逼宮么？”
“姜合不敢！”姜合急忙澄清，“我有要事請示師君，請都講行個方便！”
張衛(wèi)不耐煩地揮揮手：“上次不是告訴你了？師君正在精修，任何人不得打擾，你回去吧！”
說完這些話，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但沒走幾步，耳后卻傳來沉重的撲通聲！
他一回頭，發(fā)現(xiàn)姜合已經(jīng)跪倒在地，淚流滿面。
“你……你這是……”張衛(wèi)被他這個舉動鎮(zhèn)住了，一時忘了應(yīng)該說的詞。
“師君啊！”姜合仰天大叫，“李治頭和楊治頭鬧起來了！一個要打，一個要和，南鄭城里亂成一片！我不知道怎么辦，只能來白馬山，誓死保衛(wèi)師君的安全！我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請師君給我點明示吧！”
說罷，他就咚咚咚地磕起頭來，不一會兒，額頭就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溫熱的手掌扶住了他的頭：“姜合，你起來吧！”
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張衛(wèi)欣慰的笑容：“你果然沒有讓師君失望，跟我進來吧！”
一股絕處逢生的喜悅感在姜合的心尖子上炸開，這種感覺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心臟突然轟地猛烈膨脹了一下，也像是大雨來臨前層層烏云中的雷電交加。這種亦真亦幻的幸福感讓他感到暈眩，終生都無法忘懷。
他跟著張衛(wèi)，進入了這座神秘的道觀。正堂的布置很簡單，除了一尊石雕，一張供桌和兩個蒲團，沒有什么多余的物什。與正堂連接的偏房門口垂著拖地的竹簾，讓人看不到里面的樣子。
張衛(wèi)叫姜合在竹簾前面跪下，囑咐道：“師君正在里面修煉，有什么事，你就在這里說吧！”
姜合本以為能見到張魯?shù)拿妫筋^來卻還是被簾子隔開，心里有些失落，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把自己心里的困惑和盤托出。
“嗯……”張衛(wèi)點點頭，“師君明白你的苦心，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姜合說：“依屬下之見，該與劉璋和談?！?p> “哦？”張衛(wèi)追問道，“這么說，你是同意李休的觀點了？”
“也不全是?！苯湘?zhèn)靜地分析，“蜀地是塊香餑餑，不只我們想要，曹操想要，孫權(quán)、劉備都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誰先動手，誰就吃虧。我們之所以能奪取兩道關(guān)隘，只是因為劉璋沒有防備，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過神了，憑借他麾下的數(shù)萬士卒，咱們要是繼續(xù)打下去，可就沒這么容易了。倒不如賣個人情，暫時穩(wěn)住他，日后再作打算?！?p> “主意是不錯，但李休也是這么說的?！睆埿l(wèi)笑著問，“沒看出有何不同之處?。俊?p> “我與李治頭的分歧在于和談的條件。”姜合斬釘截鐵地說，“和談可以，但交出白水、葭萌兩關(guān)，萬萬不可！”
不論張魯現(xiàn)在是何想法，當初楊松慫恿他借結(jié)親的機會挑起戰(zhàn)端，他可是同意的。在這個前提下，姜合有理由相信，張魯絕對不愿白白搭進去一個女兒，兩道關(guān)口決不能還給劉璋！
果不其然，張衛(wèi)的眼睛亮了一下：“話雖如此，但不交還兩關(guān)，劉璋肯與我們和談么？”
張衛(wèi)這僚機當?shù)煤芎茫尳享樌沓烧碌卣f出了他來此的主要目的：“姜合不才，若師君信得過我，我愿出使蜀中，與劉璋議和！”
“哈哈哈哈！”張衛(wèi)贊許地大笑起來，“師君果然料事如神，姜合接諭旨！”
“什么？”姜合愣住了，“難道張魯竟然猜到我會請命出使？”
他不敢怠慢，趕緊跪下，耳邊傳來張衛(wèi)威嚴的聲音：“奉師君口諭，念信徒姜合用心忠貞，拓土有功，特晉升其為治頭大祭酒。待調(diào)停我教內(nèi)部爭端后，著即擔任使節(jié)前往劉璋處和談！”
“什么？治頭……大祭酒？”姜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以為自己拒絕中間商賺差價，把寶壓在張魯身上是無奈之舉，卻沒想到自己的“投機取巧”竟這么快就帶來了高效的政治回報！
“趕緊領(lǐng)旨謝恩吧！”張衛(wèi)笑著拍了拍走神的姜合。
“謝師君賞識之恩！”姜合如夢方醒，大喜之下又咣咣咣磕了幾個響頭。
突然，他想起來一個關(guān)鍵問題，急忙又問：“對了，屬下還有一個問題。我畢竟年紀尚淺，資歷上比不過兩位治頭，要是他們不聽我的，我該怎么辦？”
“這一點無需你擔心，師君事先已經(jīng)準備好了?！睆埿l(wèi)從身邊的供桌上拿起一把七星玉如意，“這是師君隨身攜帶之物，見此物如師君親臨，你一起帶去吧！”
“謝師君！”姜合接過這把熠熠生輝的綴紅藍琉璃造玉如意，畢恭畢敬地退出堂外。
如今已萬事俱備，接下來的事情，就看他姜合的表演了！
張衛(wèi)一直站在原地，望著姜合漸漸遠去的背影。直到外面?zhèn)鱽砝|車滑動的響聲，他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把擋在偏房門口的竹簾卷了起來。
偏房里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