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紫云寺（二）
告別啟程前去重啟封印的明德大師一行人，長秋來到紫云寺的廚房。
平安時代，人們一般只吃兩餐。
分別是在午前和黃昏前用餐。
此時已是午后，長秋一大早從山腳下頂著烈日爬上山來。
一回到寺廟，又趕著向明德大師匯報情況，還沒有吃過今天第一餐飯。
長秋感到有些體力不支，渾身打顫。
他來到后廚，想討一些食物吃。
長秋伸出腦袋向廚房內(nèi)望去，似乎沒有人在的樣子。
他還是試著敲了敲門。
“阿彌陀佛，請問有人在嗎？”
渾圓的小腦袋從灶后面鉆出來。
原來這位小沙彌剛靠在灶后面打坐修煉，長秋才誤以為沒有人在。
“小施主，可否給些吃食呢？”
長秋向他搭話。
“啊，是長秋施主嗎？”
小和尚親切地站起身，指著灶臺說道：
“明德住持吩咐過，這里有幾張素?zé)?，已?jīng)替您溫好了。”
長秋望向灶臺上一疊蒸籠，里面是幾個香酥柔嫩的煎餅，還有碗米粥。
“那我就開動了?！?p> 因為實在是餓得前胸貼后背，長秋顧不上拿筷子，
只是將手在清水中點了一下，直接卷起素?zé)?，就著米粥大快朵頤起來。
雖說是素?zé)?，其實里面并沒有添加蔬菜，就是不含肉類的面餅。
不過一口咬下去，素餅酥脆的外殼嘎吱碎裂，里面的面皮又柔軟可口，咸味也恰到好處。
“小師傅，這素餅是你最近新研究出來的菜品嗎，前幾天好像沒有見過呀？”
長秋轉(zhuǎn)頭問向正在打掃灶臺的小沙彌。
“不敢不敢?！?p> 小沙彌連忙將手放在胸前，作搖頭狀。
“前幾日寺廟里來了位叫做‘餅屋太郎’的施主，這是他為了答謝明德住持特意做的。長秋施主若是喜歡，明日說不定也能吃到喔?！?p> “哦？聽你的意思，那位餅屋太郎，莫非也要在這寺中留宿？”
長秋來了興致，便向小和尚打聽起那人來歷。
平安時代的平民百姓，基本上都是有名無姓。
為了區(qū)分同名之人，有的人便將自己職業(yè)冠在名字前面。
這餅屋太郎，顧名思義，自然就是經(jīng)營燒餅屋的家中大郎。
對于喜歡各種面食的長秋來說，若是能夠向?qū)I(yè)的職人學(xué)到一手制餅的好手藝，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嗯，聽說太郎的夫人患了魔障，他特意遠道而來，為夫人抄經(jīng)念佛?，F(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屋內(nèi)忙碌吧，可千萬不要去打擾他喔，長秋施主?！?p> “所言極是，我當(dāng)然不是那種不懂氣氛的人?！?p> 長秋點點頭，將碗里的米粥一飲而盡。
“話說回來，長秋施主要不要也試試抄寫經(jīng)書？”
小和尚又說話了。
“長秋施主既然是唐人，想必唐文應(yīng)該十分熟悉吧，抄寫經(jīng)書起來，也會比我們快上許多吧？”
長秋在心底默默搖頭：
不不不，繁體字認讀還行，要是寫起來我也是有心無力。
不過他還是接過小沙彌的話茬說道：
“我聽說有一本經(jīng)書能夠辟邪驅(qū)鬼，是否真有此事？”
“長秋施主說的是《佛頂尊勝陀羅尼經(jīng)》吧？”
“我不知道啊……名字太難記了……”
“世人皆傳覺者有「三十二相」，這第一項，便是「頂上肉髻相」?！?p> 長秋這個倒是知道，應(yīng)該是指覺者頭上大大小小的肉髻。
“佛頂髻梵言為「烏瑟膩沙」，它所放射出的光芒，據(jù)說一切邪魔外道都會感到恐懼。而這烏瑟膩沙真言，便是佛頂尊勝陀羅尼，又被稱為佛頂咒?！?p> 長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即期待地問道：
“那這「佛頂咒」，是否真有辟邪驅(qū)鬼的效果呢？”
在這妖魔橫行的亂世行走，能有這樣一件法寶傍身，也不失為一種保險。
“只要給住持開光過，就沒問題。不過隨著時間流逝或者妖氣侵蝕，真言效力都會慢慢變?nèi)?，直到成為廢紙一張……”
“那樣也足夠了，謝謝你的告知?！?p> 長秋聞言，吃掉最后一個素餅，將碗遞給小沙彌，隨后便向著藏書閣的方向大步走去。
“長秋施主走好?！?p> 小沙彌接過碗，正準備放進洗碗盆中，卻發(fā)現(xiàn)那碗已是亮潔如新。
“奇怪，長秋施主是怎么把碗洗得這么干凈的？”
……
是夜，長秋停下手中抄書的筆，走出自己房間。
抄寫《佛頂尊勝陀羅尼經(jīng)》比他想象中還要耗費心神。
一個下午過去，他也只是剛剛抄完兩份。
長秋在木質(zhì)門廊上慢慢走著，迎面撞上一位身形矮小的身影。
長秋足足高了他半個身子，再加上夜間光線昏暗，長秋看不真切那人面龐。
不過那是之前在寺院中沒能見過的身影，想必應(yīng)該就是那位前來為妻子抄寫經(jīng)書的餅屋太郎吧。
念及吃了他做的美味至極的燒餅，長秋不由得叫住他。
“您就是餅屋太郎先生吧，今天吃了您所做的素餅，實在是人間美味呀。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您做的時候，我能不能在旁學(xué)習(xí)一下呢？”
餅屋太郎警惕地抬頭打量著眼前的男人，隨后冷冷地說道：
“這是家傳手藝，不外傳?！?p> 說完這句話，餅屋太郎便擠過長秋身邊，回到他自己的房中。
看起來自己拜師學(xué)藝的計劃落空了。
長秋尷尬地搖搖頭。
既然是人家的家傳手藝，那自己再腆著臉過去偷學(xué)，多少有點不厚道。
想到這里，長秋又釋然一笑，便又沿著門廊漫步前進。
行至寺廟大殿廣場，忽見寺門外有十來人舉著火把前來。
夜間昏暗無光。
長秋無法分辨出遠處這伙人的衣裝模樣。
心中一驚，差點以為是來打家劫舍的盜匪，正欲呼喊寺內(nèi)駐守的僧兵們。
反倒是為首那人出聲叫住了他。
長秋聽出那是明德大師的聲音，便長舒一口氣，迎了上去。
湊近一看，果然是明德大師和他帶出去的僧兵們。
明德大師歡喜地握住長秋的手，隨即便邀請長秋去往正殿詳談。
“長秋施主?！?p> 明德法師將長秋帶到正殿的門前，停了下來。
“貧僧乃是佛門中人，不可在佛陀的面前向他人下跪。因此，就讓貧僧在這里跪謝長秋施主吧。”
話音未落，明德法師便雙膝跪地，向長秋行叩拜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