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
嬴政寢宮門前，三人停下腳步?！澳?。”趙高躬身，抬手將少羽和任垚攔下，等天明邁進(jìn)一步后放下。
“坐?！蹦_步聲剛?cè)攵?，于宮中閉目端坐之人便已然開口，睜開眼看著三人在自己對面緩緩坐下，“墨家的巨子，項(xiàng)氏的少主，還有……天降之人?！比岷偷恼Z氣使三人如沐春風(fēng)，鋒銳的言語卻如鋼刀利劍，“換身衣裳吧，男作女裝，寡人看不太慣。”最后看了一女裝天明，嬴政側(cè)目，桌邊，是一套疊好了的黑裳。
天明偏頭，側(cè)目良久，身后少羽微點(diǎn)頭。天明雙手抱起衣物，張了張嘴，卻半響未曾言語，起身，“謝謝。”
當(dāng)天明穿著一席懸著金紋的黑裳出了屏風(fēng)，任垚當(dāng)時就喊了聲臥槽。
“氣質(zhì)變了？”少羽眸色漸變，又歸回原樣，“不對，沒變。”
“對對對！你看他剛剛笑的那一下沙雕的樣子?！比螆惙鲱~，“還真是人靠衣裝?！?p> 待天明坐定，嬴政神色變了，不再柔和，高高在上，便是君臨。
“此來……為何？”
“欲狼顧大秦，虎視皇帝?！鄙儆痦姓宫F(xiàn)傲然。
“我？”任垚指了一下自己，然后抓了下頭發(fā)，“想要看一看千古唯一的始皇帝算不算？”
“至于我……”天明換了一身衣服，卻似乎連腰都挺得更直了些，“小高對我說，‘你的父親因他而死?！亟憬阏f‘秦國鐵蹄踏過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人死去。然醫(yī)者醫(yī)人……誰醫(yī)亂世？’班大師說‘北方的長城，不久前開挖的靈渠，所耗費(fèi)人力物力之大難以想象。所征民夫不知幾何，他們更是朝夕不保，秦朝苛政使六國余裔苦之已久。’大鐵錘說‘我的兄弟都死在秦國士兵的手中。’徐夫子說‘嬴政盡收天下之兵所鑄成的十二金人，殺伐之氣太盛?！聝赫f‘冬天的燕國，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而秦國將它毀掉了。’大叔說‘他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人，他是一個自古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未來也不會再出現(xiàn)的人?！詈?，我問過我的師父，他說……”天明看著嬴政覆在桌上一直未曾移開的手緩緩開口，“縱與橫，決與擇，如何決擇，總要我自己親眼看過才知道?！?p> “七國并起的哪一刻沒有人死去？為土地，為金錢，為人才，甚至只是為了一條河中哪個村居上游取水而掀起涉及數(shù)萬，甚至數(shù)十萬將士的戰(zhàn)爭。春秋紛亂，戰(zhàn)國爭雄，其中君主里在位期間掀起兵戈最多，殺人最勝的五個被稱之為‘五霸’但世人皆說……他們是明主?！辟腥?，各有不同，有人摒眉深思，有人低頭不語，也有人無所事事，“昔日帝辛（商紂王），東夷侵而征討之，得勝而歸。開疆土，重農(nóng)桑。然……因欲分疆土于萬民，侵眾諸侯利益而引起諸侯反叛，以周王最甚！因敗，而被稱為暴君。北方匈奴，南部百越，西羌諸部，皆亂中原之民。過去五年河南地，隴西與九原，云中，上谷三郡因匈奴南下，西羌諸部東進(jìn)搶掠所失糧食數(shù)十近百萬石，數(shù)十萬民眾無家可歸，屠戮上萬，被奸淫女子無數(shù)，他們何辜？我欲北征匈奴，西討羌族，但總得為萬民留下一道足以擋下異族的屏障。修筑長城，有我所征兆去的，但更有當(dāng)?shù)?，為修筑這道壁壘拼上性命的當(dāng)?shù)亓x士。每一段長城的竣工，不只有人累倒，有人逝去，亦有人歡呼，有人為之流淚。你……未曾去看過吧。”嬴政掃了一眼少羽，“今日驅(qū)使百萬民眾筑下一道壁壘，二十余年后，便能蔭及上百萬民眾，百年后，千年后呢？這是一場投資，一場絕不會虧本的投資。百越遺民不通教化，巫蠱當(dāng)?shù)?，河道交錯，瘴氣叢生，然，有老秦民從南而歸。言‘南有良田萬萬頃，雨水充沛，未有冬季，全年可耕，一年兩熟！’”一言及此，哪怕是嬴政也難掩心中火熱。少羽眸中翠色愈加幽深，合上，是真的，至少嬴政從內(nèi)心深處相信，這是真的。將無意中壓在桌上的手收回桌上，桌上留下個凹下的掌印?！爸劣谑鹑?，不過是個殼子。護(hù)甲，兵戈，大盾，戰(zhàn)車，無一不需金鐵。寡人要，和士卒們要……終究是不一樣的。若我為六國所敗，亦會如商紂一般，‘被’倒酒為池，懸肉為林?！笔蓟实燮鹕恚灿谧郎系挠沂痔崞?，半塊玉佩展現(xiàn)，“若七國并立，諸侯割據(jù)，方為盛世！若匈奴南下，百越亂華！才是太平。若這世事，都交予后人去做，而我……成就所謂的賢圣之名！然……朕不甘心！”在愈來愈陰寒，愈來愈冷厲的目光中天明取下頸間的另外半塊玉佩，嬴政陡然變得傲然，若大日懸空，“我欲見到北方匈奴草原之后更北！西羌諸部沙漠之后更西！南部百越之后更南！東起遼東之后更東！這些朕都想看到，也都要看到！所以……”當(dāng)兩半玉佩在天明手中相合，圓滿無缺，嬴政側(cè)身闔眼，“你是時候回來了，也應(yīng)該回來了?！?p> “真是……”門口現(xiàn)身的少年一席紫衣，面帶紫焰，眼神不再冷冽，“好久不見了?！?p> “未曾想，陰陽家的兩大護(hù)法之一，居然是始皇帝的人?！鄙儆鹌鹕恚瑢⑷螆悡踉谏砗蟆?p> “東皇太一送一個月神給朕，朕借一個星魂給他，這不過是場交易?！辟p聲回答。
“是?。 碧烀鬏p掀了一下下裳，緩緩起身，“真是……好久不見了。別想著走了，少羽！”天明回身，攔下護(hù)著任垚已經(jīng)退了好幾步的少羽笑道，“這趟渾水，你淌也得淌，不淌，你也得給我淌！”
門前一丈，趙高單手握劍于身前，手中之劍若將星光，燭火吞噬殆盡，使屋外目不能視。少羽瞳孔一縮，趙高手中之劍本藏于筑琴內(nèi)，劍名……掩日。
南下牧馬于中原的匈奴，逆亂華夏的百越，東進(jìn)劫掠的西羌諸部，南方萬萬頃全年可耕，一年兩熟的良田！是?。∫患挤挪幌?。我一件都放不下??！七國并立，諸侯割據(jù)的局面會比秦國統(tǒng)一的現(xiàn)在太平？不太可能??！月前，商討時言及南方百越暴亂，北方狼族入侵，是反秦的大好時機(jī)，我猶豫了啊！“從一個月前開始，我一直在尋找我應(yīng)該所行的道路，一直未能找到。如果這條道路是對的話，那就讓我試著走走，哪怕是別人的道路，也讓我看看那條路的盡頭究竟是何處吧！不過在此之前……”少羽睜開重瞳，那翡翠色的光芒在掩日的吞噬下大方光明！照亮整個寢宮，“且讓我看看！這條道路，究竟是可以腳踏實(shí)地的現(xiàn)實(shí)！還是所述夢幻的虛妄吧！”霎時間，重瞳隱去，掩日所噬的光盡皆返還，趙高再緊掩日，也消斂不去光芒，“若是對的，那這副身軀，這份意志，便為始皇帝奉上?！?p> “兒臣拜見父王……哦不對！”跪在地上的天明抬起頭，嘴角牽起一絲弧度，“是，父皇！”
“起來吧?！辟纳砗蟮膭苌夏闷鹛靻枺八训饶愣鄷r了?！?p> 天明戴好已經(jīng)完整的玉佩，接過天問，起身。
手中之劍，一聲劍鳴，如泣如訴。一道劍氣，貫通天下！
“趙府令，將余下的四面面具拿出來吧，他們兩個一人選一副。”天明抬手間對趙高令道。
“是！殿下?！壁w高應(yīng)聲，良久，趙高回來，手上端著五面鬼面，“此面具是當(dāng)年上卿所制，一共七面，說……意指蒼龍七宿，實(shí)則，與之并無關(guān)系?！?p> 天明拿起屬于他的那枚面具，“之所以戴這面具，只是因?yàn)槟羌一镎f……”天明將之覆在臉上。
“一起玩的，就是一個組織，總要……有所表示?！保▁2）
少羽任垚回頭一看星魂面上覆著妖異的紫色鬼面。
“瑤華和紫莖現(xiàn)在怎么樣了？”在面具的遮蓋下看不出天明面色。
“你應(yīng)該自己去問?！毙腔杲蚁旅婢撸欣鋮?，“澈殿下?！?p> “我會的?！碧烀髦币曋腔辍?p> “記憶中的鎖，你將兩半玉佩合二為一作為鑰匙。我將你，我，陛下三人在東皇不在的情況下共處一室作為鑰匙?！毙腔曜诘厣?，看著滿天星辰，“而紫莖的鑰匙，我們誰都不知道。我得走了，傀儡騙不了月神太久?！?p> 四面面具，少羽挑選了如戰(zhàn)場鮮血的紅色為底，與若軍陣般整頓的黑色銜刻的面具。而任垚在一面燦黃面具上畫上了滑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