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千塊!”季對著電話怒吼,不可思議地聽著電話那頭理直氣壯的咆哮:
“對!就是一千塊!怎么了,老子養(yǎng)你養(yǎng)了這么大,區(qū)區(qū)一千塊你就心疼了?你和你那小女朋友吃飯時怎么不想想你的兩個老子在家里都吃些啥!就給你弟弟交個學費你都心疼,那等老子死了你爹我豈不是要裹草席躺大馬路上!你不要臉,我都替你害臊!”
“這些年來我用過你一分錢嗎!我向你要過一分錢嗎!你有沒有想過一千塊對于我來說是什么概念!就知道張口要錢,一次兩次就罷了,反復無數(shù),你才四十好幾,是沒手還是沒腳,當初你把我媽逼走,現(xiàn)在你是要把我逼死你才高興嗎!”
“你、你,”電話那邊顫抖著,仿佛隨時都要提不起氣來,“爸,不要逼哥哥了,我會自己想辦法,求求你不要再說……”
“我不管!”一股怒氣直接打斷了季弟弟的啜泣,“無論如何你哥那個白眼狼都要把那一千塊給交嘍!當初要是他聽我的話出去打工,我們家也不至于多兩雙沒手的嘴吃飯!你聽著,不論是偷還是搶,明天,我必須要見到那一千塊!”
季強忍著怒火,沒有因為失去理智而直接掛斷電話,因為他知道,這一千塊對于他弟弟而言,或許能夠拯救弟弟的一生。
“你聽好了,姓顧的,這一千塊,我給,但若讓我知道你拿出一分去吃喝嫖賭,我必不會放過你!”
說罷,季便掛斷了電話,雙齒打顫,將自己對未來的期許劃向了那個無底的深淵。僅僅一個簡單的動作,季仿佛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雙臂無力下垂。男孩不言,靜靜陪在季的身邊。
顧季——或許,季生來便注定了這個家庭的悲哀。
“搞砸了呢?!奔究嘈?,他早該知道是這個下場。像他這種人,又怎能承諾給自己心愛的女孩一個安穩(wěn)的未來。明天就是雨的生日,什么挽救也來不及了。反正他永遠是雨身邊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無論雨怎樣帶動他,他只會越發(fā)的感到可憎與可悲。
只要如往常偷偷地呆在那個角落,偷偷的看著她,不被她的同伴所注意,那一天應該很快就過去了吧。季心像。
自從上了大學,倆個人的生日,便成了一種奢侈。
雨生日那天,季坐在沙發(fā)的角落偷偷看這雨,像一個泄氣的皮球。無論世界怎樣的喧鬧,他總是與之格格不入。
“不開心?”雨注意到季的反常,過來詢問到,“來一首嘛,過生日就要熱熱鬧鬧的呀。”雨把話筒遞給季,但季很自然的回絕了,依然是那句不習慣人群的推辭。
其實雨也想過只季一起過完這生日。但頻繁地推辭朋友的好意,總有一天會被世界所拋棄。
這就是生活,令人操蛋的生活。
夜幕接近尾聲,一切終將回歸平靜。
出乎預料的是,宴會的末場,雨抱住了季,腳尖微踮,臉頰殷紅。
雨和季最后在車站路燈下相擁告別,季送給了雨兩束不知名的花,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
男孩不言不笑,只是站在黑暗中,寞寞地看著戲劇的落幕。
往后一年,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向著好的方向進行著。雨認識了男孩,季越來越開朗,偶爾聽聽弟弟的趣事——除了依舊爛醉如泥的父親,以及季對于物質的越發(fā)偏執(zhí)。
那年夏天,有場流星雨會從雨的生日中落下。
但他們終究沒有走到一起,雨還在路燈下等待著季,而季早已落下山谷,昏迷不醒,滿身傷痕。
“在發(fā)什么呆,”“啪”的一聲,一卷書打在了男孩的頭上,“快點認真工作?!?p> 男孩不用回頭都知道,是那位對他很好的前輩。
“馬上,馬上,剛剛想起了一個朋友,有點愣神?!蹦泻⒉缓靡馑嫉拿嗣^。
“對了,下午有個會,”前輩習慣性地看了看表,“別忘了,季?!?p> “記住了。”男孩轉過身——或者說季,開始了今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