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兩個美人在喊你,你不下去?”
有時候聲音美,并不代表人也美。
但大多時候,人美,聲音也差不了多少。
老天爺總是這樣。
你有的,就讓你再多一些。你缺的,就把你有的也拿走。
白晝相信,名字喚作小蠻和素素的兩個女子,姿色絕不會差。
白晝把手按在了沐黑的手上,她嘴上雖是這樣說,身體卻很誠實(shí)。
她其實(shí)不想他下去。
不管他是不是她們口中的少爺,他首先是沐黑。
三水木,天黑的黑。
但她心里為什么會有敵意呢?
或許是沐黑冰冷的眼睛里浮出了一絲柔色。
風(fēng)華絕代的長顏姐姐,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將不老門的媚功用到極致,哪怕犧牲了色相,也都沒有攻進(jìn)他的心里一寸。
而她自己,這一路相伴,縱是芳心暗許,柔情以待,也沒在他眼里看到過這種神色。
女人是最會察言觀色的。
更不說用一個與他呆在馬車?yán)锖脦滋斓呐恕?p> 深深地挫敗感,止不住的從白晝心里升騰出來,她覺得自己連兩個侍女都比不上。
跟著老奴迎接主子的,不是侍女是什么?
難道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紅粉知己嗎?
竟然還是兩個?
她開始有點(diǎn)恨他。
恨他不是無情,而是對自己無情。
恨他不是無意,而是對自己無意。
白晝本來笑著的,當(dāng)她恨起來的時候,笑在那張找不到形容詞的臉上凝固,逐漸變的冰冷。
她成了冰霜美人,冰冷的美,美的讓沐黑冰冷的臉,黯然失色。
沐黑眼里的柔情,一閃而逝。
他看見了白晝的變化,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女人總是善變的。
也總是麻煩的,特別是漂亮的女人。
白晝是個漂亮的女人。
沐黑也很怕麻煩。
他能做的,唯有以不變應(yīng)萬變。
“素素恭迎少爺回家!”
“小蠻恭迎少爺回家!”
清脆的聲音再次傳進(jìn)來。
沐黑沒有動,就那樣坐著,似乎沒有下去的意思。
白晝見他這般模樣,心里的恨一下子去的無影無蹤,冰霜的臉,立馬春風(fēng)拂面。
她拉住他的手,用如玉的指尖,輕輕的在他掌心畫著圈,邊畫邊笑道:
“外面兩個大美人喊你,你沒聽到嗎?”
沐黑感覺掌心傳來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特殊,就像是電擊一樣,又酸又麻。
他沒有把手抽回來,望著白晝眼里的笑,笑著搖了搖頭。
他的判斷一向是對的。
女人總是善變的。
“你笑什么?”
白晝笑的把眼睛都快瞇成了一條線。
她的睫毛很長,她這樣笑的時候,很長的睫毛總像是在替她說話。
沐黑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幽幽道:“你怎么知道外面一定是美人呢?”
“難道不是嗎?”
白晝撩開了貂皮車簾,把答案放了進(jìn)來。
寒冷的風(fēng),猛的灌進(jìn)來,讓她的呼吸,幾乎停滯了一下。
冰天雪地里,不管風(fēng)在哪里,都不會是溫暖的。
但她呼吸停滯的原因,不僅僅是因?yàn)闊o情的寒風(fēng),還有兩個瓊瓊玉立的美人。
一綠一粉。
典型的侍女裝扮。
廉價(jià)的衣裳,并沒有把骨子的氣質(zhì)掩蓋住,反而把廉價(jià)的衣裳,襯成了買不起的模樣。
美人總是美的,不管穿什么衣服。
白晝只一眼,便記住了紅衣少女的口,綠衣少女的腰。
口是櫻桃口。
腰是小蠻腰。
沐黑仍然閉著眼,冰冷著臉。
白晝甜甜的笑了,看到那張冰冷的臉,第一次覺得是那么的可愛和溫暖。
雖然有時候她討厭這張臉,討厭他把自己埋在冰冷的臉下。
但她現(xiàn)在開始有點(diǎn)喜歡上這張臉。
盡管那張臉還是冰冷的樣子。
“你或許不知道,有一種美人叫做蛇蝎美人?!?p> “她用溫柔接你,用蜜意軟化你,甚至用肉體滿足你?!?p> “當(dāng)你沉醉的不知?dú)w路,她蛇蝎一樣的毒矛,會毫不客氣的插進(jìn)你的心里?!?p> “毒牙露出來之后,她之前多么的溫柔,現(xiàn)在便有多么的殘酷?!?p> 沐黑笑道,坐成一座雕塑的身體,還是沒有動。
白晝沒有去接他的話。
一個男人,在女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本就不是為了讓女人接的。
白晝嘴角有點(diǎn)泛苦。
或許在他眼中,她也是一個蛇蝎美人。
貂皮車簾撩開,寒風(fēng)還沒有灌進(jìn)來的時候,粉衣少女和綠衣少女的目光就已經(jīng)投了進(jìn)來。
“老奴恭請少爺回家?!?p> 兩個少女中間,往前三尺,站著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正恭敬的弓著身子,抱拳遙請。
白晝沒有想到那個雄渾有力的聲音,竟然是從一個老者口中說出來的。
“是請還是押?”
沐黑拖著著腳,站在了裘萬山的后面,盯著老者,冷冷說道。
按在漆黑刀柄上的手,凸出了青筋,倔犟的迎著冷酷的寒風(fēng)。
“老奴奉莊主之命,恭請少爺回家?!?p> 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愈發(fā)的恭敬了。
那個恭請的姿勢,似乎保持了很久,寒風(fēng)已經(jīng)把他白如雪的頭發(fā),侍弄的無比雜亂。
“我們還有要事要辦,請老先生回去轉(zhuǎn)告莊主,沐黑辦完事后,一定回去?!?p> 沐黑閉著嘴巴,沒有說話。
白晝卻說話了。
她能看出來,老者的激動和期盼,沒有絲毫的掩飾,根本不像虛情假意。
虛情假意,她一眼便能看出來。
但是沐黑的時間不多了,他要去解毒。
等毒解了,什么時候,都可以回去。
現(xiàn)在卻是不能。
“你說的是廢話?!?p> 沐黑淡淡道。
在他看來,一句話,要是廢話,根本就不用說出來。
廢話說出來,還是廢話。
不會改變什么。
白晝還未反駁,發(fā)現(xiàn)綠衣少女站的地方,只剩下一道綠色的影子。
一聲聲慘叫,從左手邊傳來。
循聲望去,一道綠影,在漫天的血花里,優(yōu)雅地跳著死亡的舞蹈。
九息。
綠衣少女重新站在了那里,臉上浮著人畜無害的微笑。
白晝臉色凝重。
她看到了一柄很窄的劍。
“沐黑?!?p> 白晝握緊了沐黑的手,她現(xiàn)在開始明白他為什么沒動。
莊子里等他的,恐怕不是溫情,而是無情和冷酷。
她明白了。
所謂的請,不過是一個明面上的好聽話。
所謂的少爺,也不過是一個敷衍的稱呼。
他們?yōu)榱耸裁矗?p> 為了那個東西?
也只有那個東西,可以讓他們罔顧親情。
“你們殺了很多人?!?p> 沐黑望著那個恭敬的老者,笑道。
“因?yàn)樗麄兇蝈e了主意?!?p> “莊主說過,敢打少爺主意的人,不論是誰,都得死?!?p> 老者蒼白雪的頭發(fā)和雄渾有力的聲音,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反差。
這兩個東西,本不該在同一個人身上出現(xiàn)。
但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了。
老者的聲音,蘊(yùn)含著一股子自信的傲氣。
白晝心道:
“是啊,唐冷心打沐黑的主意,所以無情飛刀便沒了發(fā)出的機(jī)會?!?p> “那個東西,江湖上不可能不知道,怪不得這一路沒有人侵?jǐn)_?!?p> “原來是有人暗中出手了?!?p> 白晝心里想到,也在心里猜著沐黑的身份。
“如果他打我的主意,他要打算怎么辦?”
“他會殺了他自己嗎?”
沐黑笑道。
他的笑很冷。
“莊主是少爺?shù)闹劣H之人,只會保護(hù)少爺,怎么會打少爺?shù)闹饕狻!?p> 老奴依舊弓著身子,雄渾的聲音,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認(rèn)可的感覺。
“既然如此,我要看看,他要打什么主意?!?p> 沐黑艱難的下了馬車,拖著腳,徑直的從老者身邊經(jīng)過。
老者弓著的身子更加恭敬了。
綠衣女子和粉衣女子同時福了一下身子,待他走過,一左一右,跟了上去。
白晝孤零零的站在馬車上,望著那個逐漸模糊在寒風(fēng)中的身影,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他沒有帶上她。
“他走了?!?p> 白晝道。
“你不跟?”
裘萬山問。
白晝點(diǎn)點(diǎn)頭。
她要去找【猛虎掏心】那招的答案。
還有二十二個時辰。
白晝轉(zhuǎn)身。
低頭之際,望見馬車后面,猩紅片片。
一眼無邊。
她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