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駕馭的馬車,自顧自地跑到了一家車馬行后院,有伙計跑過來卸下車轅?;舫乔那牡叵破鹨唤遣己?,看見那伙計笑嘻嘻地沖他招手,示意下車。
連仲遲疑地下了車,兩個人都光溜溜的,除了一條底褲,身上沒其它多余的布料了。
伙計忍著笑,引兩人進了屋子,遞過來兩套衣衫先穿上。
霍城剛脫險,緊張心情的還沒放松,就對那武藝高強的車夫生出幾許怨憤。能想到在車廂里準(zhǔn)備人偶,怎么就沒想到多準(zhǔn)備套衣服呢?
不然,也不至于讓馬車無人駕駛。不過,自己肯定不會這么老實的被馬車?yán)瓉磉@間車馬行。
天還沒黑,再紈绔的浪子,還是要臉的,還沒到可以只穿底褲光溜溜果奔的地步。
“請問小哥,這是哪里?”霍城忍不住問。
“這是四方車馬行,也可以叫黑水潭鏢局,兩位請安心在后院等掌柜的回來?!?p> 小伙計明顯是提前被招呼過的,領(lǐng)人到后院的偏房里坐下,沏了兩杯熱茶就關(guān)門出去了。
“這是不是太草率了,哪些捕快不會順著馬車來這里搜嗎?”連仲四處張望著這屋子的簡單陳設(shè)說道。
“他剛才說這是車馬行,又是鏢局,應(yīng)該有辦法的。”
就在這時,前院傳來嘈雜的車馬聲、說話聲,剛才那個小伙計的聲音清晰傳來。
“萬分感謝官爺,咱家丟失的馬車剛才自己跑回來了,官爺們真是神探啊,這才半天功夫,誒……,來,請到后院看看去……?!?p> 這不靠譜地小伙計,是要領(lǐng)著捕快們來后院認(rèn)馬車?
兩人瞬間緊張起來,霍城抓著狗腿刀,隱身在門后,連仲的繩子居然沒有丟,往上拋纏在房梁上,示意霍城隨自己躲房梁上去。
果然,一大群捕快和著兩個錦衣衛(wèi)來到了后院,小伙計指著剛才那匹馬和空空的馬車廂,興奮地說著老馬識途的故事,完全沒看來人的臉色已難看萬分。
這信口胡吹的馬屁勁兒,把霍城佩服得五體投地,居然沒人往廂房這邊多看一眼。
那個帶頭的捕快似乎和小伙計很熟悉,臭著臉色罵:“你們掌柜走狗屎運了,被盜搶了的馬車還會自己跑回來?叫他來衙門來撤案,還有兄弟們辛苦破案的茶水錢。接你們狀子倒八輩子霉了?!?p> “誒誒誒,好說好說!我們掌柜回來一定重謝各位,辛苦了官爺,破案神速,請前廳用茶!”
捕頭附耳給錦衣衛(wèi)說了兩句,后者臉色不虞的跟著走出了后院。
這也行?兩位梁上君子面面相覷。
……
霍城騎坐在房梁上,覺得比地上安心。回想今天下午一路的逃難過程,真是驚險萬分,不知那位馬車夫怎么樣了?有沒有順利脫身?
再想,今天那個小院會被追蹤到,可能的原因有二,一是自己今天進藏書鎮(zhèn)的時候被認(rèn)出來了;二是連仲這些天一個人在那里,其實早被發(fā)現(xiàn)了,人家留著不動的就是為了釣到自己這條大魚。
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只是最先敲門示警的不知道是誰?今天參與追捕的是錦衣衛(wèi)和本地的捕快,能被這兩方接手同時追捕的只能是被通緝的重犯。刑部下了通緝令,坐實了自己是把用完的刀,接下來要么是被滅口,要么是落為周家復(fù)仇的祭品,就看哪邊的人先抓住自己。
想到這里,霍城心底冰寒一片。
“我們之前的那個房子是誰的?你怎么來的蘇州?”
“連之伯把我扮成驛卒來的,到蘇州就有人接應(yīng)去的那房子,我也不知道誰家,進去就沒出過門兒。”此時的連仲腦瓜里裝滿了漿糊,說話沒頭沒腦。
其實也怪不得他糊涂,當(dāng)初連家哥三,可是出了大力氣幫自己的。爆炸地第一時間,也是人家連大哥出手撈人脫險,還不知道京城那邊會怎么報復(fù)兩家。
“現(xiàn)在這地方我感覺也不靠譜,你錢帶出來了嗎?”
連仲伸手從腰后摸出一個錢袋子,揚了揚,霍城感覺又稍微心安了些,有錢能壯膽。
“兩位少爺,請下來說話。”
不知什么時候,房梁下站著一個笑瞇瞇地中年人。
霍城有些尷尬地從房梁上跳下來,居然沒看見這個中年人怎么進來的。剛才還在說人家這里不靠譜來著。
“敝人姓錢,是此間車馬行的掌柜?!敝心耆嗣嫔吞@地自我介紹。
“謝錢掌柜救助之恩”霍城趕忙拱手致謝。
“請問起先救助我兄弟二人的那位大哥有消息么?可有脫險?”霍城小意的打問起哪位車夫來。
“他無事”
聽到這個回答,霍城心里挺高興。
錢掌柜不說話,只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這就是京城里膽大包天的兩位二世祖?
良久……
“咳~咳~”連仲臉皮更厚些,也禁不住咳嗽兩聲來掩飾尷尬。
“請問錢掌柜,我兄弟二人接下來該去往何處?”霍城問。
“不知,我收的錢財,只是助你倆今天脫險而已。”錢掌柜老神在在回答。
什么?只管今天這一次?往后呢?去哪里?
“您不是家里的……?”
“我不認(rèn)識兩位公子,只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兩位的來歷和接下來的所有事情都和我車馬行無關(guān),這生意眼前就算做完了,二位請自便。”
霍城和連仲懵了……
這車馬行,這掌柜,還有那武藝高強的車夫,居然說是個單純的收錢辦事兒生意?其它萬事不管?和官府,和周家白家還有錦衣衛(wèi)對著干,和這地方的衙門捕頭關(guān)系匪淺。這黑不黑白不白的做生意,做到頭就撒手不管?
不帶這么玩兒的,逗小孩兒嗎?
霍城搶過連仲剛才那個錢袋子,拍在錢掌柜手里:“這些錢,買點消息,買個安全的落腳地兒?!?p> 錢掌柜把手里的錢袋子拋了拋,掂量了一下分量:“嗯?買消息夠了,落腳地兒還差點?!?p> 連仲急了,急赤白臉地想嚷,被霍城一把拉住。
“請問京城博陽侯家,連大將軍家最新消息?!?p> “呵呵,這兩家的家主,剛剛在朝堂上公布,驅(qū)逐兩個不服管教的不肖子,被族譜除名的是霍家幼子霍城,連家二子連仲。霍家之前被問責(zé)涉及的案子就不再追查了,前幾天刑部下了通緝令,通緝被逐出家門的兩位?!?p> 霍城臉色蒼白,想到了被放棄的結(jié)果,但沒想到會壞成這樣,父親和大哥是被逼成什么樣了,才做的如此決定。
“怎么可能?我爹不在京城,連之伯怎么敢?他憑什么?”連仲完全不相信。
“二位,請看”錢掌柜展開了一張通緝令,上面的有畫像、有姓名;年齡身形描述,罪名是:偷盜火藥,勾結(jié)番邦……
“吏部周家和兵部徐家消息呢?”
“周家舉薦了新的吏部左侍郎,不日上任,姓名不詳;兵部開始征召糧草戰(zhàn)馬,傳言是備戰(zhàn)東北”錢掌柜的消息很靈通,也很值錢。
霍城感覺全身發(fā)冷,腿腳發(fā)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消化著剛才的消息,努力控制著翻江倒海的忿忿情緒。
“我們的錢只有這些,請錢掌柜體諒個落腳地方,十天半月就行。”霍城艱難地開口求人,這輩子第一次。
他知道,往后這種事情還會有,但真希望不要太多,否則會撐不住骨子里那份傲氣。
“成,二位要不嫌棄,就這后院一個月沒問題,但日常吃飯開銷得自己掙哦”錢掌柜勉強答應(yīng)下來,掂著錢袋走了。
……
“這不可能是真的吧?”連仲還是不肯相信。
“八九不離十,這家車馬行不一般。我們先冷靜下來捋一捋?!被舫歉杏X自己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是自己的沖動連累了兄弟。
“橙子,你別這樣,我家都是大老爺們,這點風(fēng)浪不算啥?!边B仲看不得昔日意氣風(fēng)發(fā)地好兄弟難過。
“嗯,我知道,家里應(yīng)該還發(fā)生了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宮里的那位把我們當(dāng)?shù)妒?,這個我有準(zhǔn)備。但是要父親把我們攆出來,卻不至于?!?p> 霍城百思不得其解,就算爆炸案被人發(fā)現(xiàn)手尾,但當(dāng)場就被連之伯救走,沒有抓住人,就不至于落實成手柄給周家發(fā)難。花酒巷的火藥是那位給的,說成是偷盜也不具備證據(jù),一定還有什么事情被牽扯進來了。
車馬行的小伙計又進來了。
這人個子瘦小,看年紀(jì)不過十六七歲,面容普通,總掛一張笑臉,不讓討厭。
“掌柜說二位租這院子一個月,我來收拾一下,總不能委屈了兩位公子”小伙計開始手腳麻利地收拾搬動?xùn)|西。
小院就一門字形,四五個房間圍成,起居用具十分齊全,小伙計收拾一通剛要離去,被霍城一把拉?。骸罢垎栃「缭趺捶Q呼?”
“大家都叫我小五,你們也這么叫吧!”小五伙計很隨和。
“謝謝小五哥,往后有事情可能還會多麻煩你。”連仲嘴甜,立馬給捧上了,別說什么紈绔二代傲嬌,到了該低頭的時候,比誰都知道好漢子什么時候能屈能伸。
“好說,二位不用客氣?!毙∥逅瑲鈶?yīng)下。
待伙計小五的身影消失以后,霍城立馬關(guān)了院門,進得房間又關(guān)了房門,拉著連仲盤點身上還有的東西。
連仲從褲腰帶里又翻出來幾張通兌銀票,數(shù)目還不小。這個很重要,接下來的日子不至于挨餓,就是使用起來麻煩些。除了錢,就是霍城的綁臂連弩,只有弩機沒有小箭,一把狗腿短刀,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