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過往嗎…”
唇齒微動,慕清竹輕聲念著,思緒不受控制的,回溯著她在南宋的歲月。
對她來說,那就是幾天前,一直在親身經(jīng)歷的事情。
但轉(zhuǎn)瞬之間,一切卻又變得天人永隔!
“你別難過啊,我不問了?!?p> 蘇覺人都慌了,看著慕清竹俏臉微變,整個情緒都暗淡下去。
他不想再看到,慕清竹無聲落淚的樣子,真的讓人心疼。
“其實…也沒什么,你想聽,我告訴你就是?!?p> 慕清竹搖頭,她知道這一切,終是過往,自己再也不是,那個在師父懷里,哭著南逃的小女孩了,該面對的。
“你想聽什么?”
看著蘇覺關(guān)切的眼神,她不想面前的人擔(dān)心自己,盡可能平靜的問著。
“要不,你大概說下…反正以后的時間還多,你可以慢慢來…”
蘇覺不忍,看她就這么掀回憶的傷。
有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一旦被提起,反而更讓人痛苦。
“好。”
輕聲應(yīng)著,慕清竹粉嫩的唇微抿,回憶著曾經(jīng),片刻后才問:
“蘇覺,你知道哲宗在位時,曾改道黃河嗎?”
“我知道?!?p> 蘇覺點頭,北宋初年,黃河因攜泥沙量太大,河床不斷抬高,決口北流,這在史書上有明確記載。
甚至,放眼華夏漫長的歷史,黃河總計決口,大小超過一千五百多次,改道近三十次。
所以,按理來說,這次決口不算什么,朝廷只需要按照慣例,開倉放糧,派兵治理,預(yù)防匪患即可。
可問題是,緊跟著朝堂當(dāng)中,就傳出一種聲音,叫做:
“河不東,則失宋之險,為契丹之利也”。
意思大概就是,黃河不往東流,大宋就失去了險要的地勢,利好遼國。
而那時,宋遼之間戰(zhàn)亂不斷,大宋既打不過遼國,又打不過西夏,于是滿朝君臣,一拍腦袋,決定把黃河水給引渡六塔河道。
大文豪歐陽修極力反對,說:
“黃河寬二百步,六塔河道而今寬五十步,如何能承載滔滔河水?”
但大宋君臣不聽啊,反對無效,立刻開挖,負(fù)責(zé)此項工程的官員,大多乘機(jī)中飽私囊。
竣工當(dāng)天,東邊河道還沒徹底放開,黃河就立刻決口,把整個冀州給淹了…
到了宋神宗時期,他和沉迷變法的王安石,為了做出點成績,準(zhǔn)備二度治理分叉的黃河。
王安石的想法,異常簡單粗暴,既然黃河分成兩股,那我把其中一條河道堵起了,他不就往另一條河道里流了嗎?
北宋熙寧二年,改道完成,但沒多久,黃河再次決口,淹掉了四十五座郡縣,三十萬傾田,就連蘇軾,也差點在這次大水中,被活活淹死。
到了宋哲宗繼位后,他吸取前兩次教訓(xùn),面對朝臣的勸解,儼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一拍屁股,浩浩蕩蕩的派遣民夫,再度東引黃河之水。
于是,不出意外,工期完成,黃河再度決堤,其勢比前兩次,還要兇猛,冀州,幽州,齊魯,江北,全部受災(zāi),大量百姓流離失所。
思緒從宋朝君臣的離譜操作中回過來,蘇覺看著慕清竹,她現(xiàn)在提起這個,是因為過往,和這有關(guān)?
“江北災(zāi)民,受難后無家可歸,田地荒蕪,朝廷雖然派人前去治理,但收效甚微,甚至安置也出了很多的問題。”
“到了徽宗繼位時,江北騷亂不斷,朝廷連年鎮(zhèn)壓,終覺得不是辦法,于是大量派遣有能力的人,前去治理,安撫民心?!?p> “父親大人他,本欲考取進(jìn)士,但次遞落榜,后經(jīng)過同僚舉薦,還有考官的說情,朝廷負(fù)責(zé)治理江北的大人,最終給了他一官半職,于是他就此離開臨安,跟隨去了江北?!?p> 蘇覺點頭。
到了宋朝,做官的渠道已經(jīng)全面放開,科舉這條路,只要符合資質(zhì),就能參與,但確實不太好考,競爭壓力過大。
慕清竹她父親考不上也正常,但那時候,終究是皇權(quán)社會,就算考不上,也多的是辦法當(dāng)官。
“其實,我已經(jīng)記不起父親大人的樣子了,這些事,也是師父后來,反復(fù)和我提起,我才知道始末的?!?p> 聲音中,透著絲絲無奈,她走時,只有六歲,轉(zhuǎn)眼,已近十三年過去了。
“那后來呢?”
蘇覺輕聲問著,他知道慕清竹心里不太好受,但卻沒辦法寬慰。
生離死別這種東西,對每個人來說都要經(jīng)歷,都要承受。
“父親大人去了江北以后,做了很多順應(yīng)民心,安撫百姓的事,得到賞識,之后那位大人上書朝廷,讓父親就此在江北,暫代縣令一職?!?p> “師父說,他也就是那時候,認(rèn)識父親的,當(dāng)時他途徑此地,見當(dāng)?shù)乇豢h官治理的很好,不同于別處,所以感到好奇,就進(jìn)了衙門?!?p> “父親大人見他擅闖,非但沒有怪罪,還待之以誠,請他吃飯,席間他們二人推杯換盞,相談甚歡,之后又抵足而眠,就此成為摯友。”
說到這里時,慕清竹眼里亮晶晶的,她能清楚的想起,每次師父和她提前這個時,都會搖頭晃腦,感慨連連。
“這樣啊…”
蘇覺跟著點頭。
現(xiàn)代人相對冷漠,可能不太能理解,這種迅速成為摯友,睡人家床上的行為。
但對那時的俠士,文人來說,他們本就區(qū)別于尋常百姓,內(nèi)心都有各自的堅守。
士為知己者死,就是他們這些人,最真實的寫照。
“他們相識兩年后,我便出生了,父親大人說,娘親生我時,險些喪命,要不是師父,拿出了珍貴的道門丹藥,娘親早已經(jīng)難產(chǎn)死了。”
“可即便如此,娘親還是傷了元氣,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就這么拖了兩年多,直到我稍微長大些,娘親也終于熬不住了,臥床不起?!?p> 說這段話時,慕清竹回憶著,聲音雖然有點喑啞暗淡,但沒出現(xiàn)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她那時候太小,很多事情,根本不懂,等長大以后,雖然懂了,但時間的偉力,終是在不斷地?fù)崞街鴤础?p> “人有力窮時…”
蘇覺忍不住開口,輕聲說著這句。
“是,師父也曾說過。”
抬眼,看著蘇覺。
慕清竹應(yīng)著這句話,無比耳熟的同時,思緒又落回過往。
父親大人曾問過師父,娘親可還有救,師父搖搖頭,嘆息著說對后來的她說:
“我與你父親乃是摯交,我那時不愿瞞他,只能告訴他,人有力窮時,我雖是修士,但終究是人,回天乏術(shù)矣。”
是依然兒呀
黃河那段,是照著史料寫的,我不想搞得太沉重,所以就把災(zāi)情一筆帶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