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綠雖然不會做飯,但卻泡得一手好茶,熱水沖杯,春茶初綻,肆意伸展著身姿,搖曳之間,蕩出陣陣清香,沁人心脾。
“大哥!天書的破譯可算完成了,還別說,當真是玄之又玄,只是不知大哥接下來準備如何?”
楚乘龍輕輕的撇著杯中的浮沫,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這天書既然是天授,自然全天下的百姓皆可修行,天書由你們破譯,這為師授道之事,只怕也要麻煩幾位兄弟了?!?p> 聞言的柳壯,一個不慎被茶水燙傷了舌頭。
“什么?”
“我自小便與先生八字不合,如今居然要自己當先生?”
“我可不行,這事還是交給長天吧!對于天書上的內容他最有天分,十之八九皆是他帶了破譯的,我們只是占了他的便宜罷了。”
柳壯恨不得將自己迅速摘個干凈,生怕招惹這趟差事兒。
一旁的張一衫也附和著:
“是?。∵@是還是交給長天兄較為妥當些,大哥不知,至今為止,只有他一人可以同時修行多門功法?!?p> “可謂是天賦異稟!”
這消息楚乘龍倒是第一次聽說,他自己對于天書是沒什么感悟,修為皆來自黑爵傳承秘法,不懂得天書的奧妙。
柳壯瞧著楚乘龍來了興趣,趕忙向他解釋著:
“是??!這天書中的功法,從低到高,更是各有不同,近戰(zhàn),遠戰(zhàn),身法,陣法,醫(yī)藥等等,一般人只能根據(jù)天賦修行其一?!?p> “長天兄卻是難得的天賦凜然,近戰(zhàn)遠戰(zhàn),身法陣法,皆有涉獵,對于元氣的感悟也高于常人。”
任憑柳壯等人如何花言巧語,天書學府的武師一職卻怎么也躲不掉了。
幾人索性借酒消愁,喝了個酩酊大醉。
隨著楚乘龍的回京,下面的奏折也蜂擁而至,朝臣的求見帖跟不要錢一樣,送上門來。
……不過確實也不用花錢。
朝局動蕩,前方戰(zhàn)事晦暗不明,民間流言紛紛,也不怪這些朝臣們著急。
晚間時刻,楚成龍即宣了心腹大臣們進宮議事。
收到旨意的朝臣自然是不敢耽擱,早早的就候在了殿外。
剛應酬完梅長天等人的楚乘龍,急忙干了一碗醒酒茶,換了身衣裳召見了諸位大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免禮!平身!”
“今日招眾位卿家前來,主要是為了商討成立天書學府之事。”
“天書破譯已經有突破性進展,如今邊關戰(zhàn)事吃緊,急需人才,此刻創(chuàng)建天書學府已是迫在眉睫之事。”
底下的右相,率先拱手而言。
“天書中的秘法,若真能為我南唐所用,自然是再好不過,只是這朝中大臣皆不通法門,怕是無人敢開講授課”
“講武師之事孤已有安排,學院選址,和宣傳之事要麻煩諸卿了?!?p> “天下子弟,無論男女老少,只要通過試煉,皆可進入天府學院修行天書?!?p> 自開放天書塔以來,南唐境內修行之人顯著增加,但大多都是靠自己的悟性,如今有師者相授的消息一傳出,自是振奮人心,圣旨一張貼出來,天下武修皆蠢蠢欲動,紛紛積極準備著半個月后的武試。
天書塔本就立于皇家別院之中,只需稍加改造,加上幾個練武場,即可當做天書學院的駐地。
雖然只是簡單改造,但工程量還是不容小覷的,工部一早就準備著開工了,緊趕慢趕,可算是在武試之前,將天府學府的牌匾掛了上去,一層紅布遮蓋的牌匾,被兩名工匠掛在了正門之上,只等著明日大放異彩。
六月的天,微微帶著些暑氣,今天雖然也是個隆重的日子,但舞者少有講究,楚乘龍便也沒有穿上過于繁雜的龍袍。
挑了件明黃色,金線繡著五爪金龍和祥云圖紋樣式的長衫,再罩上一件銀白色的清玉籠紗外褂,加上他本就冠玉般的容顏,更襯得周身貴不可言。
楚乘龍的轎攆到天府學院門口,人潮涌動擠在了路中間,卻正巧碰上了一出好戲。
前頭的一頂轎子,珠光寶氣,轎頂上還嵌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四周垂下來的珠簾搖晃之間叮鈴作響,甚是悅耳,期間卻夾雜著尖銳的指責聲。
“呸!瞧你那寒酸樣,竟然敢偷本小姐的東西,你拿什么東西來賠?”
“好好的跪下給本小姐磕個頭,本小姐心情好了,便饒了你這個賤人,否則我定打斷你的腿,我倒要看看天府學院收不收瘸子!”
聽聲音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卻不想講出的話,如此惡毒。
“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如此好的家教?”
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不大不小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雜亂的現(xiàn)場不由安靜了下來。
環(huán)顧四周的大小姐,卻沒有看到聲音出自何處,嬌呵一聲。
“哼!誰在這里裝神弄鬼的,有本事給本小姐出來呀!”
說罷,似乎還不解氣,手中的銀鞭破空而出,啪的一聲抽向地上的姑娘。
在場的人仿佛都看到了她皮肉綻放的模樣,膽小些的孩子姑娘們,不由閉上了雙眼,就連他自己,也忍不住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不用楚乘龍吩咐,后方的楚佑騎身形已經如電般彈出。
破空而出的銀鞭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
“誰允許你在天書學府的門前動武?”
嚴家大小姐瞧著自己的銀鞭被緊緊的攥住,趕忙用力往回抽,沒想到銀鞭宛如被箍住了一般,在那男人的手中紋絲不動。
“哼!你可知本小姐是誰?快些給本小姐松手,要不本小姐定打你個皮開肉綻?!?p> 楚佑騎一聲冷哼,趁著她又一次往回拽的功夫,故意大手一松。
對面的大小姐用力過猛,直直的朝后仰去,啪的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
“?。∧恪銈冞€看著干什么?你們這些蠢貨,快點扶本小姐起來。”
下人們也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直到被訓斥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的將自家小姐扶了起來。
“壞了壞了……”
“嚴小姐您沒事吧?”
對面的楚佑騎亦一聲不吭的扶起地上的姑娘,冷冷看著摔的夠嗆的大小姐。
被扶起身的嚴大小姐立刻就開始放狠話了:
“該死的男人,我可是嚴家的大小姐,你居然為了一個賤人得罪我,你等著,等我回稟了爹爹定要你好看?!?p> “還有你這個賤人,我們嚴家養(yǎng)了你這么久,你居然聯(lián)合外人來欺負本小姐,果然和你死去的娘親一樣,是個只會勾引男人的賤人。”
說罷當即氣急敗壞的,帶著一眾下人離開了。
那個被救下的姑娘叫嚴依依,面色蒼白,瞧著身邊魁梧俊朗的楚佑騎,這一身的打扮,只當他是來天府學院入學的學生,立刻滿臉的擔憂:
“大哥實在不必為了我得罪那嚴漫天,嚴家是京都四大家,得罪了他,你在京都的日子怕是不好過?!?p> “十個嚴家我都不放在眼里?!?p> 楚佑騎哼道。
四大家他少有接觸,卻不想在這里碰上了。
對于別人的私事他原本不打算過問,出手救人也不過是因為這場鬧劇攔了皇帝的路。
眼見的時候差不多了,那頭,楚乘龍不打算多加耽擱,懶懶吩咐道:“佑騎,走吧?!?p>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絲竹之聲自遠方而來。
今天,梅長天倒是裝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特地從天府學院的后山,一路腳踩空氣,緩緩地落于門前。
但這噱頭倒還真不錯,天府學院的門外立刻就一片驚嘆之聲。
“這就是學院的院長了吧!聽說他從前也是個無名小卒之輩,偶然得了天書中的機緣,這才一路平步青云?!?p> “你瞧,他剛才過來,一路上腳不沾地,這莫非就是仙術?常人的輕功哪可以達到如此地步?”
“看來這天書學院還真有些門道,不如兄弟幾個一起前去瞧瞧?!?p> “你想去瞧瞧也要看人家天書學院收不收你呀?”
無論下頭如何議論紛紛,天書學院的開院儀式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遙拜東方之后,梅長天又站在書院上方宣讀了戒律:
“無論貧窮富貴男女老少,在天書學院之中一律一視同仁?!?p> “天書學院學子皆需牢記,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繼往圣絕學,開萬世太平!”
“……”
“……”
說罷猛地伸手扯下了掛在牌匾上的紅布,游龍走鳳的四個燙金大字印入眾修眼簾。
天書學府!
橫折之間,鋒芒畢露。
天書學府前的幾個擂臺熱鬧了起來,第一個擂臺是近戰(zhàn),守臺的是暗一,沒有人比他更懂得近戰(zhàn)暗殺之術。
第二個臺上是國手姜老爺子,擺開棋盤以一敵四還游刃有余,下了一輩子棋的老爺子,從天書神碑中感悟出陣法的真諦,一夜之間已是驚玄三境界,以棋入道,乃當今第一人。
第三個臺子上是信手擺弄藥材的藥老,比起前兩個臺子上緊張的肅殺之氣,這臺子的氣氛明顯和諧很多。
也就是認認藥材考教考教幾個方子,但這臺子上過關的人數(shù)卻比前面的少的可憐,想來能入這藥老眼的人是不多。
“……”
“……”
每個臺子上的試煉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楚乘龍看了一會兒,悄無聲息的回了宮,準備處理完最后的瑣事便到天書學府中小住幾日,最近他隱隱中似有修為方面的感悟,需要閉關幾日。
回到宮中簡單的交代了一些瑣事,將朝政轉交由右相,便安心的帶著春綠和巧兒安心來到天書府。
接到消息的右相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仰天長嘆自己肩上擔子之重。
沒見過如此隨性的皇帝,可自己卻偏偏不能生氣。
畢竟他已經做得很好了,自打天書參透以來,他就知道這天下要變了,呢喃自語著:
“哎!也罷,自己這把老骨頭還是能在撐一會的。”
天書學府中設計之初就在后山頂上專門給楚乘龍建造了一個小院,說是小院,其實是按著從前王府中的洛華院建的。
就連那顆雷擊桃木,都特地找了一模一樣的移植過來,正值春夏,雷擊桃木上,枝繁葉茂,漆黑的樹干布滿詭異繁復的紋路。
樹底下,放著一張酸枝木的貴妃椅,不由讓楚乘龍回想起從前在王府中的日子。
推開主院大門,里頭的裝飾也和從前相似,讓楚乘龍很是心安,暗道春綠的有心。
“春兒,孤要閉關,在孤出關之前,無論是誰都不要前來打擾,若真有要緊事便讓梅長天他們去處理?!?p> “是!”
還不等春綠詢問他大約何時才可以出來,楚乘龍已經合上房門,盤腿入定。
山中無歲月,轉眼過了月余。
“春綠,大哥還是沒有動靜嗎?”
自從宮中出了事,柳壯幾乎是每日一問,那緊閉的房門卻始終沒有要打開的跡象。
“……”
“……”
入定的楚乘龍,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此刻的他正神游太虛,每日都在那仙石之前,看著一幅幅天地演變的畫面。
滄海變桑田,枯木又逢春,生生不息,周而復始,即為天道。
“生生不息,周而復始……”
楚乘龍不停的呢喃著這幾句話,似悟非悟,突然腦子中的一道枷鎖咔的一聲應聲而落,似乎有什么東西沖破天際。
院落中的柳壯幾人,眼見風云突變,原本還晴空萬里的天空,此刻卻突然烏云密布,粗壯的閃電在烏云中醞釀成勢,直沖主院。
“雷……雷劫!”
柳壯顫顫巍巍的吐出兩個字。
“難道主子也要和先皇一樣要飛升了嗎?”
聽到柳壯話語的春綠,滿臉的驚奇,語氣中卻又帶著明顯的不舍。
突見異象,匆匆趕來的梅長天,匆匆將二人帶離了小院,翩翩而落在不遠處的樹冠之上,滿臉的凝重。
“沒錯,是雷劫!”
話音剛落,醞釀成勢的雷霆,自九天之上轟隆一聲落在了小院,屋頂轟然倒塌。
沒有絲毫的停留,云層之下又落下一道雷霆之力,風雨飄搖的小院徹底變成了一片廢墟。
然而在那廢墟之中,一方床榻卻巍然不動,榻上的人閉目沉思,任狂風拂面,衣袂飄搖,仍然抱元守一,穩(wěn)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