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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比諾尼的長笛

第43章 校樂團大賽

阿爾比諾尼的長笛 靈燑 4497 2022-05-01 13:29:10

    中山音樂廳位于市中心的一座歷史悠久的公園內(nèi)。平日里,這里綠樹蔭庇,鳥語花香。

  一條小溪自北向南穿過整座公園,在音樂廳的門廊前曼妙地回轉(zhuǎn),又靜靜地徜徉而去。小溪常年波光粼粼,點點金光閃耀在水面,潺潺地,仿若能聽到《沃爾塔瓦河》的旋律在悠遠地回響。

  信步在綠茵之間,貝多芬、莫扎特、柏遼茲、瓦格納、巴赫、肖邦、門德爾松……一尊尊大師的雕像就像一座座音樂的巔峰,嚴肅而又可親地矗立在石板路旁,讓人不禁就會引發(fā)了關于音樂的無盡遐想。

  兩年一屆的校樂團大賽打破了公園的寧靜。

  橫幅拉起來了,彩旗招展開了,宣傳海報和節(jié)目預告貼滿了展位。來自全國各大院校和中學的一流學生音樂團體齊聚于此,這是一場音樂的盛宴,一場樂團與樂隊的狂歡,一場學校之間的較量,或是一場個人的自我超越。

  各種式樣的校巴一字排開,年輕的樂手們提著心愛的樂器魚貫步入后臺,或是西裝革履,或是衣著統(tǒng)一的校服。陽光自信的男孩,美麗大方的女孩,他們要用音樂的技巧、協(xié)作的方式,共同譜出靚麗的青春樂章。

  他們何其幸運,能夠成為這場盛典的一部分。大賽的評委和特約嘉賓大多都是來自音樂界的權(quán)威,他們將點評每一個參賽團體,鑒賞每一部參賽作品,大賽的觀眾中也有很多本來就是古典樂的發(fā)燒友。

  能夠在這樣的比賽中勝出,獲得觀眾的喝彩,將會是一種畢生都值得珍藏的美好回憶。

  大賽分為專業(yè)院校組和業(yè)余院校組,但參演的順序不區(qū)分專業(yè)或業(yè)余,也不區(qū)分演奏的形式,除開幕式外所有參賽團體抽簽排序。

  無論專業(yè)還是業(yè)余,那都是一段難忘的經(jīng)歷,代表學校,為著一個共同的目標,在聚光燈下攜手并肩。當觀眾席的燈光暗下來的那一刻,當一束背光勾勒出了指揮的輪廓,身邊只有隊友,心中只有音樂。

  藝大學生交響樂團被安排在了開幕第一場。這是一支主要由藝大音樂系的本科生和研究生組成的半專業(yè)隊伍,他們在開幕式上要演奏三首正式曲目:貝多芬《第五交響曲“命運”》第一樂章、圣·?!端乐琛贰⒌挛窒目恕兜诰沤豁懬白孕率澜纭薄返谒臉氛?,以及一首返場曲目《思鄉(xiāng)曲》。

  蔣達雄這樣挑選曲目,正是考慮到了這幾首正式曲目都有著恢宏的氣勢,用它們作為開場,既能起到很好的震撼效果,又能充分展現(xiàn)出專業(yè)團體的技術(shù)實力,給觀眾以意外的聽覺沖擊,讓他們一上來就對他的樂團高看一截。

  至于那首返場曲目,在觀眾連續(xù)經(jīng)受三顆重量級“炸彈”的轟炸之后畫風一轉(zhuǎn),送上一首感情細膩的思鄉(xiāng)之作,宛如滂沱大雨后一抹清新的彩虹,確實是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神來之筆”。

  而這錦上添花、畫龍點睛的一下子,本來是留給連芳的。在世俗與藝術(shù)追求之間,蔣達雄最終還是選擇了后者……

  作為藝大的嫡系“后備軍”,附中的兩支校樂隊全員坐在了開幕式的觀眾席上。這一刻,他們要與校本部的學長學姐們同呼吸,感受他們的精氣神和凝聚力,感受他們的音樂,為他們加油、喝彩!

  郎豕興奮地四處張望,無意間回頭看見二隊的同學在嬉鬧,而查小逸正是男同學們打趣的主要對象,他一時覺得分了神,竟有些坐不安席。

  臺上,學長學姐們?nèi)雸隽?,他們穿著整齊的黑白色演出服,一個個身姿挺拔,形象俊朗,一行一坐都顯露著一股專業(yè)范兒。

  附中的學生們帶頭拍響了熱烈的掌聲,查小逸激動地張大了嘴,無聲地為他們加油助威。

  樂隊坐定,鋼琴輕聲彈奏了一個標準音,第一提琴聲部首席王燕帶領大家對音,片刻的嘈雜之后,臺上靜如止水。

  指揮蔣達雄從側(cè)門登場,臺上所有樂手起立,觀眾席再次報以熱烈的掌聲。蔣達雄面向觀眾深鞠一躬,登上指揮臺,示意全員請坐。

  場燈暗了下來,蔣達雄翻開總譜,氣定神閑地拿起指揮棒。所有樂手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所有的音符都蓄勢待發(fā),觀眾的心也被提了起來------命運,它披著濕漉漉的黑色雨衣,已經(jīng)站在了門外。

  只見,蔣達雄大臂一甩,指揮棒高高地揚起又落下,“命運叩門之聲”即刻強勁地回響在音樂廳的穹頂之下。

  呈示部的主題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激烈的情緒,像一座大山轟然壓頂。在命運面前,人是多么渺??!渺小得讓人不禁悲嘆,所有的抗爭都是如此壯烈。但人又是偉岸的,因為人有著強大的精神,當命運以為它將得手,是人不屈不撓的奮力拼搏讓命運一次又一次地刮目相看。

  也正是在這種永無止境的拼搏之中,人與命運形成了完整的矛盾體,時而抗爭、時而妥協(xié)、時而激烈、時而悠揚、時而堅定、時而不安。人越是堅強,命運便越是無可奈何,于是它變本加厲,露出了更加猙獰的面龐。

  查小逸完全被震撼了,這是她少有的現(xiàn)場聆聽交響樂的機會,作為一名普通的觀眾、一名純粹的接受者,終于得以置身“廬山”之外而俯覽眾山和云海的波瀾壯闊。

  當命運之錘叩擊在她的每一寸肌膚,她和作曲家一起完完全全地承受著命運的沖擊,那是不斷的、激進的、輪回迭起、排山倒海般的沖擊。就像一場狂風暴雨,它就是這樣洶涌、無情、讓人痛苦與絕望!

  查小逸聽得入了境,她的心臟跳得沉重而壓抑,她緊緊地攥著座椅的扶手,就如同1999年的那個夜晚她緊緊地撐著木盆的邊沿。

  有那么一刻,整個音樂廳的頭頂好像變成了令人窒息的黑云,腳下變成了兇惡狂躁的大海,瓢潑大雨把海天相連,“活下去”成了她唯一的愿望。不到四歲的查小逸本能地保護著脆弱的希望,那一夜,死神也是如此近地佇立在她身旁,一旦她失去希望,它會在頃刻間將她吞噬……

  不!

  「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

  貝多芬在兩個世紀前的吶喊,正通過明亮的號角高亢地表達。

  愛情的背叛、進行性耳聾……當一個人不再畏懼命運,他將成為一名勇敢的斗士,像貝多芬一樣,他屹立在命運面前,再沒有什么能將他擊敗。就像在強烈的求生欲望支撐下,她終于熬到了風浪漸小,熬到了天邊露出嶄新的黎明,熬到了那雙顫抖的大手將奄奄一息的她捧入懷中。

  命運終于退讓了,它收起了兇相,變得妥協(xié)、有所敬畏。它動了動腦筋,不再和人激烈地對抗,而是換上了一副談判的笑容------左手在前,呈上了花樣青春;右手在后,偷去了花信年華。

  曲終,全場爆發(fā)出了雷鳴般的掌聲,觀眾沒有想到一群年紀輕輕的學生能把這部傳世佳作的靈魂演繹得如此傳神。

  蔣達雄代表樂隊欣慰地鞠了一躬,臺上的學長學姐們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她們用弓尖輕敲著譜臺,向觀眾表示感謝。

  附中的學生們更是為自己的學長學姐感到自豪,他們都在熱情地喝彩,除了查小逸------

  她還一直保持著剛才的坐姿,一手在胸前攥成了拳頭。

  是郎豕先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她閉著眼、眉頭微鎖,好像不舒服的樣子。好在,郎豕看到鄰座的蔣雯雯和小逸說了些什么之后,她似乎是并無大礙。

  場燈再次暗了下來,第二曲將要上演的是圣·桑的《死之舞》。

  這是一首非常有意思的作品,小提琴將在這首曲子里化身成為一名骷髏舞者,帶領由樂隊和色彩打擊樂扮演的眾多“小鬼”群魔亂舞。

  蔣達雄選擇這首曲子的目的昭然若揭,他要告訴古典樂屆的大佬們,藝大的樂團就有這樣的水平,在駕馭宏大場面的同時,樂隊也能細膩地還原作品的奇妙之處。

  擔任小提琴獨奏的是研究生院的一位學姐,她上場的時候連蔣達雄都滿懷期待地鼓起掌來。

  “你們藝大挺厲害啊,小伙子小姑娘一個個看著不大,沒想到盡是些高手!”

  說話的這位中年男子就是音樂廳的藝術(shù)總監(jiān),他身旁同樣坐在VIP席衣著典雅的女士叫作Sherly Tsai,她就是連芳的阿姆,蔡秀麗。

  蔡女士友好地微笑,回敬道:“現(xiàn)在音樂教育的大環(huán)境好,所以人才輩出哇!像我們小的時候,哪有什么音樂廳,更不用說普及音樂會了……”

  蔡女士這個時候還不知道,一會兒的返場曲目里,連芳已經(jīng)被換掉了。

  一切準備就緒,蔣達雄把指揮棒豎在唇前,像是在說:“噓……你們聽……”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幽幽地從豎琴所在的角落傳出,弦樂手用弓尖極輕微地摩擦著琴弦,舞臺上仿佛彌漫著一層墓地里的白霧。

  獨奏小提琴突然鏗鏘地奏響了一連串古怪的和弦,好像從最大的那塊墓碑后面伸出了一支干枯的白骨。長笛緊接著冒出一段古靈精怪的旋律,仿佛小鬼們在探頭探腦、躍躍欲出。

  死神骷髏完全鉆出了墓地,它拖著詭異的壞笑和襤褸的布衫站到了墓碑上,拉響了有著特殊魔力的琴聲,地獄的石門被打開,數(shù)以萬計的小鬼一涌而出,一場別開生面的骷髏舞會拉開了序幕。

  隨著樂曲的行進,越來越多的骷髏加入了舞會,木琴叮叮咚咚地敲響了骨頭碰撞的聲音,大镲點燃了夜空中的煙花,午夜的墓地一片歡騰。弦樂在下行音階上淘氣地滑來滑去,仿佛小鬼們在嬉笑、打鬧、狂歡。

  萬圣節(jié)的大派對上,死神親自拉著小提琴,骷髏們手舞足蹈,恐怖完全被一派滑稽和熱鬧的氣氛所取代,它們尋歡作樂、忘乎所以,仿佛這一切才是永恒。

  直到破曉時分,雙簧管扮演的公雞一聲啼鳴,眾小鬼嘩然,紛紛四散逃回墓碑之下,定音鼓敲出了它們惶恐逃竄的腳步。荒涼的墓地,只剩下孤獨的死神還在留戀不舍地拉著哀傷的旋律……

  是附中的學生們首先反應過來墓地的霧氣已經(jīng)散盡,他們歡呼起來,《死之舞》這種栩栩如生的交響詩通俗易懂,尤其是那些“卡通”的音樂形象特別受孩子們的歡迎。他們把校本部的學長學姐崇拜得不行,特別是小逸,一回想起那段長笛旋律就躍躍欲試,不由自主地活動著她纖細的手指。

  觀眾們的反響也很熱烈,前排的“VIP”拍著手掌側(cè)頭說:“不錯!連弓行云流水,跳弓干脆利落,弓起弓落瀟灑、到位,人琴一體。獨奏的這小姑娘要是畢業(yè)來我們團,我絕對要了!”

  就連蔡女士也不禁自言自語道:“果然挺厲害的么……”她開始隱隱地擔心,連芳的功力到了幾何,一會兒能否發(fā)揮出這樣的氣場?

  經(jīng)過了前面兩首,觀眾的情緒已經(jīng)完全被調(diào)動了起來,再加之《“自新世界”交響曲》的第四樂章有著耳熟能詳?shù)臉酥拘孕?,第三首剛一開場,就有不少熱情的小觀眾跟著拍起手來,氣氛熱烈得簡直就像是提前在演奏返場作品之王------《拉德茨基進行曲》。

  毋庸置疑,藝大學生交響樂團在大賽一開場便占據(jù)了絕對的主動地位,無論從技巧還是場面上都為大賽定下了一個標桿,后面所有的古典樂隊恐怕是很難超越了。

  老頑童戴炳國教授的心里簡直是老淚縱橫------這讓他在后面還怎么玩?這當然是玩笑話,不過,當年他一手把藝大的學生樂團培養(yǎng)起來,這中間經(jīng)過了多少新老隊員的更迭,甚至他自己也為了附中退居二線,到如今這支樂團能有這樣的水平,著實讓人欣慰。

  當然,這和他的老搭檔蔣達雄的嘔心瀝血也分不開,都是為了藝術(shù)教育事業(yè),這把老骨頭能有像今天這樣的感動就是最值得的了!

  當樂隊奏出了正式曲目的最后一個音符,他第一個起立鼓掌,為藝大學生交響樂團,為蔣達雄,也為自己。

  全場持續(xù)著高亢的掌聲,蔣達雄三次鞠躬,三次揮起手臂,把觀眾的掌聲獻給他深愛的樂團。

  他接過觀眾送的鮮花,獻給獨奏一捧,獻給樂隊首席一捧,自己則兩手空空地跟著下了臺。

  樂隊再次落座,觀眾懂了,后面一定有返場曲目!

  蔡女士也激動起來,她從美國飛回來剛一落地便趕到了賽場,還未來得及見上女兒一面就要忙著招架那些老朋友。現(xiàn)在,她的寶貝女兒終于要出場了!

  返場曲目雖不是正式的參賽作品,可是能夠在齊聚一堂的古典樂屆權(quán)威面前獨奏一曲,這對于連芳以后的音樂之路可謂是有著深遠的影響。蔡女士正了正衣裝,就等著母女以這樣特殊的方式相見了!

  指揮終于再次登臺,走在他旁邊的卻不是連芳,而是第一提琴首席王燕。

  蔡女士十分意外,她望眼欲穿地看向舞臺的側(cè)門……沒有?……后臺沒有其他人在候場了……她的內(nèi)心有些亂,芳芳怎么了?

  她完全沒有聽清蔣達雄在臺上說了些什么,但當鄰座的VIP向她友好地表示祝賀,她還是盡力保持著波瀾不驚的神態(tài),優(yōu)雅地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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