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誰是兇手
毛利信真看著現場的步槍。
穿山甲1817是軍隊淘汰款。不過他知道其中有一部分現在流落到了民間,是黑市交易里的大眾款型。這樣一支槍黑市售價大約在300元以上,這是他半年也掙不到的工資。就這樣被人遺棄在這里,仿若一堆垃圾。
槍口瞄準的方向,當時就被人發(fā)現了一塊炸藥。這個機關的目的大約就是擊發(fā)槍械扳機,讓它命中炸藥。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愚蠢至極的設計。就憑這種簡陋的機關,想要保持精準射擊,這本來就是妄想。
槍里還有四發(fā)子彈,也就是說此前彈倉是滿的。對于這樣一個計劃,一發(fā)子彈就夠了,根本不需要五發(fā)子彈。所以這件事有三個可能。其一操作者是一個完美主義。然而根據機關的粗糙程度,以及現場安裝的痕跡來看。這個人可不是這樣的人。其二就是此人是蠢貨。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他不是,不過毛利從來不愿先入為主的低估任何一個對手。其三則是此人是臨時起意。
經過搜查和勘探,他大致證實了第三點。他在附近找到了攀爬的痕跡。在親自操作以后,他發(fā)現有新鮮的腳印證明有人攀爬上過旁邊民宅的三樓。對戶主進行問詢以后,得到的結果是昨晚似乎聽到屋頂上有聲響,但是今天全天絕對沒有這樣的事發(fā)生。
然后又有下屬找到了另一次攀爬痕跡,終點是不遠處旅店的二樓。找前臺核實了,這是一位叫做郭偉的人開的房,前臺沒有看到他在開房以后進出過。前臺證實他提著一個箱子?,F在這個箱子并不在屋內。
再下一步,箱子在附近被找到了,里面有郭偉的全套衣衫和假發(fā)假須等一應裝扮。盡管出于謹慎,他仍安排了警員向前臺繼續(xù)核實郭偉的容貌。顯而易見的,這是一個假身份,也是一套假裝束。不出意外,這個郭偉也就是設置機關和炸藥的嫌疑人。
按照最常理的思維,就是嫌疑人應該是和郭偉呈現出來的裝扮極大的相反。比如郭偉穿著守舊長衫,他就應該是西裝革履。郭偉用了假胡須,那么他就是無須。郭偉是長發(fā),他就是短發(fā)。
合理的推論是,此人在昨夜就布置好了這一切,最初的計劃應該是他本人射擊炸藥。可是臨時出于某種原因,他放棄了這個計劃。
毛利站在房頂眺望著男爵府。射擊炸藥沒有必要爬上來。所以他的目標不僅僅是炸藥,更是男爵府里的某個人。阻止他的原因有兩個可能。其一今天臨時出現的巡邏守衛(wèi)。其二是他原定的計劃無法執(zhí)行下去了。
他原定計劃是什么呢?
寫著韓睿。無非是兩個可能,一種可能就是他想殺的是韓睿,并且要在殺人后給予一個警告。殺人后給予警告,這個毛利有十分的經驗,無非是仇殺或者連環(huán)殺人案。當然,嚴格說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連環(huán)仇殺。
而另一個就是他發(fā)現有人要殺韓睿,所以他準備提前制造一點事端,來給韓睿一個警告。這種情況又有兩種分支。一是他無法進入男爵府,只能在外面警示。二是他就在男爵府,但是他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按照這種思路理解,他最初爬上屋頂的目的就是狙擊真正的兇手。
綜合以上兩種情況,此人未能實施射擊的原因就只能有一個,巡邏守衛(wèi)打擾了他的計劃,而他不肯暴露自己。
此人可以隨意舍棄好幾百元的槍支,一定有錢??梢噪S手利用簡單工具制作粗糙機關,說明此人雖然不是一個專業(yè)人士,但是他在這方面又有一些造詣。這是一個奇怪的分裂,什么人可以做到這一點呢?就是學過但是又長久沒有從事這項職業(yè)。
毛利信真現在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他的口袋里還裝著易沙從平福城給他的急電。讓他查北宸黑市的槍支情況。所有的有趣線索都指向同一處奇怪的地方。
梁笑應是個有錢人,而這里就有一個幾百元都不在乎隨便舍棄的人。梁笑應的背景調查指向北宸黑市槍支;而這里就出現了北宸黑市槍支。梁笑應藏著一把極為小眾的火焰弓1804,他很可能是一個槍械專家;而能夠在這里屋頂射中目測350米左右的男爵府里的人,而僅靠一把過時的穿山甲,這需要一個真正的槍械專家。就是毛利自己都不得不坦言自己做不到。易沙反映那位疑是和梁笑應有關的平福城死者陳言長是一個機械專業(yè)學生;而這里就出現了一個精通機關但是很少實操過的人。
當然,一切看似都有莫大巧合。只是最大的問題在于精通機械的人是陳言長,而不是梁笑應本人啊。
有沒有可能這個梁笑應是陳言長假扮的?毛利心里不由產生這么一個奇怪的想法,然后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陳言長的尸體是當地驗尸過的,不會有錯。而且他這樣就把嫌疑轉到梁笑應身上,沒有理由。他之前的推斷沒有一步有切實證據,最后的結論更是有太多直覺成分。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男爵府,可惜他只是一個不得志的小警官,現在只能在外圍勘察。里面的案情不知道怎么樣,也不知道審出了什么結果。想了想,他現在能做的事不多。他安排人去追查這些鋼絲木板的來源。張老七那邊的黑市槍支交易需要關注一下。另外北宸著名的包打聽方逸謙那里可以碰碰運氣。
應該來說,以上手段都是碰運氣。但總得試試。
此時在毛利視線所及的某處房頂下,陳言長正有些無奈地說:“就算我是好人,你憑什么認為我能幫忙你呢?”
“我聽說了你在平安酒店協(xié)助警緝司抓兇手。雖然不太成功,但我覺得你是一個聰明的人。”王嵐茵給出了解釋。
“我協(xié)助警緝司抓兇手,你怎么知道的?”他心中仍然充滿疑慮。
“林吾道當做笑話告訴羅凌的。他好像是聽公主說的?!蓖鯈挂疬@次為了防止他繼續(xù)追問,所以一次給出了后續(xù)步驟。
對于他只是別人口中的笑話,陳言長倒并不太在意。他關注點另在別處:“是嗎?我今天都沒見過林吾道?!?p> “我們也只是剛來的時候見過他,隨意聊了聊。后來賈濤安裝扮完出來,他就立刻去和賈濤安說話去了。畢竟他和賈濤安之間的貿易額比他和余立凡之間都多得多。據說整個下午他也在和賈濤安一伙,換個說法就是飛蛟的人,待在一起。”王嵐茵雖然面色上看起來有些茫然,并不懂這個問題的含義,不過還是認真作答。
這么看來,余立凡想要殺林吾道的理由就呼之欲出了。
陳言長擺弄著手杖,雙眼沒有對焦地望向王嵐茵的頭上。對方不敢出言打擾他。而莉蒂婭則抿著嘴,并沒有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音。過了一陣,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猛然將頭轉向王嵐茵:“能說說更多詳情嗎?比如從羅凌和韓睿的矛盾。”
王嵐茵尷尬地一笑,垂頭搓著手:“我若是說出來,你可能不會信,以為我是為了羅凌故意說謊?!?p> 莉蒂婭輕聲說:“不會的,笑應在當好人的時候總是很稱職?!彼闶沁@兩天以來難得的和悅,大約又想起了在外人面前裝恩愛的心得。當然他寧愿相信她是從這件事察覺到了她和她背后那伙人感興趣的點。
“其實羅凌和韓睿并沒有什么實質的矛盾。”王嵐茵扭扭捏捏??紤]到她說的是實質矛盾,他沒有對此進行任何反對,在他看來生意恩怨就要打打殺殺真是有毛病。奈何這個世界有毛病的人還真有一些。
“而他們兩個人的一切爭吵都是裝出來的?!蓖鯈挂鹪谟知q豫了很久,終于極小聲地說出了這句話。
“裝出來的?”他虛起雙眼,在腦中復習了方逸謙那里得來的信息。他現在有些自我懷疑,這個王嵐茵看著柔弱,到底說話可信嗎?把這裝作是一個隱情,一直不肯輕易說出口,在一面緊急構思之中一面慢慢說。這不是他自己最擅長的一種套路嗎?
在說出這句話以后,王嵐茵表現出輕松了許多的樣子:“他們兩個由余會長作為仲介成為長期的貿易伙伴。但是兩個人述求不同。韓睿一直想待價而沽,他想獲得一個商盟執(zhí)委的頭銜。這一點羅凌對他的評價是他瘋了,自不量力。他是外地人,怎么可能輕易打進北宸人為核心的圈子。羅凌的想法是保持獨立,左右逢源。在生意場上他有些刻意迎合因循守舊的余會長,但是在政治主張上他傾向革新黨。他是注定不會加入旭虎的。所以他們兩個,一個人需要有人展示出自己的財力和控制力,一個人需要展示在自己和旭虎其他人不和。于是他們達成了一個協(xié)議,互相攻訐。在余會長來看,他永遠不可能同時拉攏兩個人。而韓睿表現出來的,顯然他是更適合被拉攏的那個?!?p> 陳言長不置可否,也許可信,又也許不可信。只是這段話除了最后的結論,事實部分和方逸謙的說法高度一致,可信性較高。但僅限于事實部分。他想了想,針對某些不大合理的部分:“那你們的策略就是攻擊讓韓睿攻擊你,然后造成兩人交惡的既視感?”
“是啊,其實別看我看起來很小,其實已經24歲了?!蓖鯈挂鹩行╈t腆地說?!袄虻賸I姐姐也很驚訝吧,別人最初都以為羅凌是個喜歡小女孩的變態(tài)。梁先生居然一點不驚訝,是早就知道了嗎?”說到最后,她反而是有些驚訝的。
莉蒂婭看向陳言長,大約是將舌頭頂在牙齒上,雙目閃著奇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