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個好人
“我有一個建議?!标愌蚤L對于卓縉為什么殺人這個問題思量再三,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卓緣手上的紈扇驟然停住,此刻她已經(jīng)不再是剛剛開始時那樣興師問罪的模樣。瘋子梁笑應現(xiàn)在又有資格成為了她的合作伙伴。所以她用眼神示意對方趕快講。
他清清了嗓子,做好被隨時打斷的準備:“看著老爺子,別讓他生氣了。除非你有把握他一倒下,你就可以順利接手?!惫贿@第一句就讓卓緣臉重新沉下來,并即將發(fā)作出來。但是他不加理會:“為卓縉說好話。說他是被陷害的,警緝司一定會還他公道?!?p> “我為他說好話?”第二句再也按捺不住了,生氣地質(zhì)問了出來。
“不然呢?告訴老爺子,你想取而代之?”他反唇相譏,并趁著對方無言以對的時候繼續(xù)說,“卓縉是不是殺人的那種人,老爺子、你以及我難道不明白嗎?”
“可是他在眾目睽睽……”
他一晃手杖,堅決地打斷對方:“不重要。這個時候你當好人就行了。就算是他真殺了人,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責任。而無論他殺沒有殺人,他去過鳳鳴閣的消息都瞞不住。這一條就足以在老爺子面前判他死刑了。殺人只要讓他死就行,不在乎方法。大卸八塊、五馬分尸并不比一針見血高級、有效?!弊詈笠欢卧挘X得自己是不是扮演梁笑應扮演出了心得,真把自己當殺手了不成?
“你說得對。是我心急了。果然還是旁觀者清?!痹诔烈髟S久以后,卓緣認可他的提醒。幾秒鐘以后,她又忍不住提出了新的問題:“你的意思是他真是被陷害的?可是都看到他親手下的刀啊。你是說這里面另有乾坤?”
陳言長沒有回以任何動作,也沒有回以任何表情,甚至沒有說一個字,就像是一個雕塑。他只是呆呆地回望著三公子的眼睛,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你知道些什么?”卓緣緩緩晃動著紈扇,好奇地問。
他搖搖頭:“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種直覺。我需要再想想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彼f的是實情,他只有一個極其模糊的意向,現(xiàn)在說給任何人聽只怕都會得來一陣訕笑。不等對方作出反應,他又提出一個問題:“剛剛我看到又抓了兩位疑犯,是為什么?你有渠道打聽到,是吧?”
卓緣點頭,用眼神掃向周圍,在確定沒有任何人靠近他們倆以后:“是,我已經(jīng)知道了。聽有人反映這兩個人在卓縉殺死者的時候,也拿起了餐刀準備靠近死者。只是距離太遠,還沒有走近。死者一死,他們就放棄了。最初大家也不以為意,只是奇怪為什么有人拿著餐刀到處走。后來才慢慢回味過來,有人將此事檢舉了上去,才有了后續(xù)的抓人。你點頭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了什么?”
順著卓緣的四處張望,陳言長注意到王嵐茵此刻正哭哭啼啼地在和莉蒂婭說著什么。此時他回答說:“只是表示我知道了。這可是一個怪案子,我要是這么容易想得到,該給我頒發(fā)大信麒麟勛章了?!贝笮坯梓雱渍率怯脕肀碚萌珖怀鲐暙I的人才的,是他哥哥夢寐以求而沒有得到的東西。
卓緣看著他,眼神迷離,很難猜到他現(xiàn)在的真實想法。
他倒是毫不在意:“我們的交易還成立,是吧?我能收到錢,是吧?”
卓緣張開嘴,對他那種不要臉的自信驚住了,竟然沒能在第一時間說出話來。她面部抽搐了一下,才將自己的驚訝表達出來:“不愧是你,現(xiàn)在想到居然是錢??墒沁@一切你作了很大貢獻嗎?和交易的內(nèi)容根本不一樣?!?p> “我不是說過了嗎?方法能用就行。”他笑了笑,“我可是拿著自己的名譽砸在這里面的,以后我恐怕再也沒臉來北宸了?!闭盟碎g事了也不會再待在北宸,這算是先打了一個補丁。
不過按照這個思路,楊浙死后他為什么還敢來,他又有什么能量能讓旭虎商盟的會長高看他一眼?之前他總覺得解釋不通?,F(xiàn)在能解釋清楚了,因為他本來就是余立凡請來的殺手。甚至當時見面所說的交易都是假的,因為梁笑應根本沒有這批貨物。所謂交易不過演一場戲給大家看。
那么這也解釋了,梁笑應這樣一個明顯并不是傳統(tǒng)派的商人怎么能混進旭虎這樣一個守舊的集團。他根本就不是去交易,只是去被雇主安排去看目標而已。而且他也沒有真實的貨物可以交易,這一點余立凡似乎心知肚明,直接就報出了價格。
不對。既然他根本沒有貨物,那個價格本來就不是買貨物的,是雇兇殺人的錢。那之前的一千本票,是定金。
不過這仍然沒法解釋,一個北宸的地頭蛇怎么會認識他這位內(nèi)曹郡的強龍。按照常理來說,北宸能殺人的人多得是,梁笑應并不比其他任何人強一些。這是基于怎樣一種信任呢?只有一個合理的可能,那就是北宸敢殺人的家伙,余立凡統(tǒng)統(tǒng)不愿請。因為那些人不受控制。是因為那些人被卓奮揚控制在手中嗎?
若是說卓奮揚控制著建義幫,但卻因為保密得太好。使得他的親生兒子要殺人都要自己披掛上陣,這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諷刺和笑話。
沒等到他繼續(xù)在這個思路下想下去,卓緣狠聲說:“好,我會告訴經(jīng)理。明天你去我管那家銀行支取1000元。事情若是發(fā)展順利,我會兌現(xiàn)的。我是生意人,最講究信譽。”說著,狠狠地揮了揮扇子,怒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走出兩步以后,她又回過頭來:“對啊,你都結婚了。不是嗎?所以我們只是生意合作伙伴。若是卓縉的行為和你有關,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吧。不要指望本公子了。”話說得決絕,卻是讓陳言長樂于見到這個發(fā)展趨勢。聽起來兩個人看來又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曖昧。不過梁笑應已經(jīng)死在他手中了,那些過往的情愫就由他陳言長一個一個挨個斬斷吧。這也算是減小這件事的代價。
卓緣臨別箴言盤踞在他腦中。他該怎么洗掉自己的嫌疑?都不用逼供,卓縉就能第一時間把他們一起去鳳鳴閣的事抖出來,他必須要有借口解釋這件事。且不說外面瞎搞的那一切會惹來哪些麻煩,單是把他當成一個與案情相關的人多傳訊兩次,就足以摧垮他的計劃了。
他能怎么解決呢?按照古典小說的說法,應該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想出一個妙法,讓自己能合理地置身事外。中策是協(xié)助找到真相,既然事件的真相都水落石出,那么不論對他有什么懷疑都只得一筆勾銷了。下策是設局把警役注意短暫轉開,然后只要拖過這幾天,等到他解決自己問題,遠走高飛就完事大吉。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上策他怎么想也無法抽離出來。下策則是轉移注意力本身可能導致他二度暴露,而且還可能讓真兇借此逃跑,這也讓他并不愿意。所以,最實用的竟然是中策。他現(xiàn)在有了一點極其模糊的念頭。但他暫時還不能從各種一閃而過的紛亂思緒準確地抓住正確的線索。其實并不是沒有過正確的線索,他覺得自己有一瞬間似乎有了一個精妙的想法,但是被大腦中另一團亂麻給卷進去消失不見了。
另一團亂麻則是自從他知道真正的雇主和目標以后,對之前所有思路的推到重導。他之前的所有答案都等于成了胡說八道。三天過去了,他居然沒有任何推進,還在原地踏步。平白浪費時間還讓自己陷入莫名的困擾之中。
這時他注意到莉蒂婭和王嵐茵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顯然他是這兩個人此刻交談的中心。他并不太情愿,不過還是露出輕松鎮(zhèn)定的表情快步迎了上去。
“那個人是誰?另一個公主?”果然莉蒂婭對卓緣的傲慢沒好氣。
“卓縉的妹妹?!彼X得介紹到這一層就夠了。這個身份代表什么意義需要對方自己去想了。
莉蒂婭面容古怪:“原來你還認識她,有趣?!庇行┏爸S,但是并沒有任何酸意。
“她也是來請求你幫忙的嗎,梁先生?”王嵐茵眼眶有些紅。羅凌被守衛(wèi)帶走的時候,他有注意到她慌亂地跟了上去,大約是最終被趕了出來。
他本想回答一二,忽然關注到這個字:“也?”
“是的,我是來請求莉蒂婭姐姐幫忙的。我和羅凌在北宸無親無故。我只是和你們有一面之緣。但是我知道莉蒂婭姐姐是好人。”王嵐茵說著就去牽莉蒂婭手。后者有些抗拒也有些勉強,不過好歹接受了這個動作。
“嗯,她是好人。”他簡單地重復這句話他根本不愿接受的話。
“當時在余府,只有莉蒂婭姐姐一個人肯為我說話。我別的不行,看人很準。我就知道她是好人。”王嵐茵做了詮釋。
他看了看面色不虞的莉蒂婭,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些什么。何必在這件事上跟一個小女孩糾結呢?不對,事實上這個看起來的小女孩今年24歲。這誰能想到呢?
王嵐茵繼續(xù)補充著說:“梁先生,我知道你也是一個好人。所以也希望你能幫幫我和羅凌?!?p> “我,也是好人?”陳言長先是感到了莉蒂婭投來的冷峻目光,然后才是略帶驚訝地說。
“是的,羅凌拔刀的時候,整桌人你隔得最遠,但是你仍想要阻止他。那一刻只有你是沒有考慮任何后果,只想救人的。我看人很準的。我知道你是個好人?!?p> 陳言長心神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