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與莒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乖乖的照做，幾乎一字不差的將表姊的交代，復(fù)述了一遍。
吳知古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你哥哥的這些話，我仔細(xì)想過了，每一個字，皆為金玉良言，你既都記住了，就要好好兒照著做，答應(yīng)姊姊，好罷？”
既與吳浩結(jié)拜了兄弟，吳浩于趙與莒，就不是“吳大哥”，而是“哥哥”了。
“……是，我聽姊姊的話?！?p> 趙與莒心中波瀾起伏，心跳的“怦怦”的，只覺口干舌燥，不由抿了抿嘴唇。
“有什么想說的嗎？想說什么，盡管說，我都聽著?！?p> 趙與莒囁嚅了幾下，終究還是說了出來，“哥哥……娶了楊氏……”
吳浩和吳知古的親密關(guān)系，二吳都沒未對趙與莒說過一個字，但他是個很聰明的小伙子，哥哥姊姊的“特殊關(guān)系”，如何看不出來？
吳知古很坦然，點點頭，“你哥哥給我寫過信、說過這件事情了——看落款，信，就是他到楚州次日寫的?！?p> “他說，他娶楊氏，實為不得已?！?p> “彼時，風(fēng)云變幻，他手上的兵力，不過楊氏之四分之一，較之漣水忠義，更是不過其三十分之一，為安反側(cè)，不能不行權(quán)，不能不出奇?！?p> “接下來，改編忠義各部，以及，日后進(jìn)取山東，都不能少了楊氏的助力。”
“所以……嗯?！?p> “我也已給他回了信，說，這一切，我都是理解的，也都是支持的，請他放心，我絕不會做小兒女態(tài)，掣他的肘，拖他的后腿?！?p> “這件事，我心里，沒有任何芥蒂，你呢，也不要擺在心里，好罷？”
“……是?！?p> “你哥哥是大才、奇才，日后成就，絕不止于一州一軍，今后……必為你的柱石！你在內(nèi)，他在外，內(nèi)外相維，方有磐石之安，所以……嗯，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聽姊姊的教誨?！?p> 吳知古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再者說了，男大當(dāng)婚，你哥哥的年紀(jì)，其實早該娶親了，而我——”
輕輕嘆一口氣，“我是出家人，發(fā)的是長愿，是不能還俗的，所以……是不可能嫁給他的?！?p> 頓一頓，“既如此，又何必——”
打住。
一股酸熱之氣涌上口鼻，趙與莒的眼淚，險些就出來了。
吳知古柔聲說道：
“我是沒有什么別的念想的，若說有，唯一的念想，就是你了，只盼著，你能夠真正出息，將來，好生作為，不枉了你的貴胄血脈，也不枉了男子漢大丈夫，世間走一遭！”
趙與莒忍著淚，起身，深深一揖，“是！我絕不敢辜負(fù)姊姊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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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內(nèi)，吳浩接到了三條重磅消息。
第一條消息：趙與莒被立為沂王嗣子，賜名“貴誠”。
與這條消息同至楚州的，是吳知古的第二封親筆信，信中，吳知古說已將他走之前的叮囑詳細(xì)轉(zhuǎn)告與莒，與莒亦表示誠心受教，所以，一切請放心。
對吳浩來說，這是一大好消息，雖不意外，但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放了下來；但接下來的兩條消息，可就都不是好消息了。
第二條消息：朝廷以真德秀為淮東制置使，知楚州。
此人為理學(xué)大家，算是理學(xué)一派的領(lǐng)袖人物之一，吳浩仔細(xì)研究此人履歷，進(jìn)一步確定：
靠，確不是個好相與的！
此人其實姓“慎”，為避孝宗諱，改姓“真”（孝宗名“昚”，與“慎”同音）。在吳浩看，根本莫名其妙，只聽說名字同皇帝重了要避諱，沒聽說姓同皇帝重了，也要避諱？那個，譬如，趙匡胤——沒聽說姓“匡”的都要改姓?。?p> 不曉得，這家伙介么干，是為拍馬匹呢，還是自己對自己特別嚴(yán)格要求？
細(xì)辨其言行，似乎……是后一種情形。
這人骨頭很硬，當(dāng)年，楊次山封郡王，真德秀負(fù)責(zé)草詔，不肯秉承上意言楊次山有“去兇之功”（“兇”指韓侂胄），反以漢代賢戚樊宏、陰興故事相警示；史彌遠(yuǎn)很想籠絡(luò)他，他卻屢次上書，抨擊當(dāng)政，最終聲稱，“吾徒需汲汲引去，使廟堂知世有不肯為從官之人?！比缓?，力求出京，任職地方。
之后，出任江東路轉(zhuǎn)運(yùn)副使，為官有聲，彈劾不法，還剿捕過海盜，積勞績升知隆興府（南昌）兼江西安撫使，成了封疆大吏。
他是從江西安撫使的任上調(diào)任淮東制置使的。
骨頭硬，聲望高，而且，既有理論水平，也有實操經(jīng)驗，這種人，若同你不對付，那可真是難搞了。
還有一點，極其緊要：
真德秀做過沂王府小學(xué)教授，教授的對象，正是上一任沂王嗣子、現(xiàn)任皇子趙竑，也即史氏和吳浩密謀以趙與莒取而代之的那位。
趙竑若繼位，真德秀就是帝師，所以，不論是“風(fēng)骨”使然還是出于個人利益，趙與莒取代趙竑，真德秀都必然是最堅決的反對者之一。
史彌遠(yuǎn)弄這樣一個人到淮東來，幾個意思??？
史彌遠(yuǎn)也給吳浩寫了信，信中語氣吞吐，只是委婉暗示：朝野理學(xué)勢力，愈來愈大，不能不敷衍；至于吳浩應(yīng)該以一個什么態(tài)度對待真德秀，一字未提。
你妹，給我打啞謎？
也只好見步行步了。
不過，目下，真德秀還遠(yuǎn)在江西，到任淮東，且得些日子，我還有時間，好好兒的想一想，好好兒的安排安排。
第三條消息：蒙古大舉進(jìn)入山東，國王、太師穆呼哩親自統(tǒng)兵。
穆呼哩者，木華黎也，成吉思汗的“四杰”之首，蒙古攻略金國的最高統(tǒng)帥，受“九斿白纛”之賜，代成吉思汗施行恩威，成吉思汗譽(yù)之為：“吾之有木華黎，猶車之有轅，身之有臂?！?p> 看過《射雕英雄傳》的讀者老爺，對此君，應(yīng)該都很熟悉了。
之前，蒙古也曾侵略過山東，不過，僅以殘破劫掠為目的，奪地即棄，不守而去。
這一回，大不同了。
其一，一改風(fēng)格，不再大肆殺戮，開始“戢士卒，撫地方”。
其二，看進(jìn)軍的路線，由北而南，目下已逼近了濟(jì)南府，其最終兵鋒所向，必然是東平府。
很顯然，這一回，蒙古人來了就不打算走了，目標(biāo)，就是拿下東平這個南下黃河的最大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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