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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骨師

第四章 川紋枯樹

夢骨師 玄訴 3030 2019-02-16 11:35:05

  密林里杳然無聲,一排寂寒鳥在持久的長眠中,靜悄悄地穩(wěn)抓樹枝,閉著眼一動也不動,如果沒有打擾,它們將一直這么沉睡,直到來年生季萬物復蘇。

  遠處忽地傳來一陣密集而又緊湊的腳步聲,夾雜著略帶憤怒的吼聲,猛然地,一只寂寒鳥睜開了雙眼,撲騰地就遠遠飛走了,樹梢上那一排寂寒鳥漸次地都睜眼高飛而去。

  聲音漸漸地傳近了,只見一個身穿灰衣的少年,喘著粗氣,一只手捂著肚子一只手不時指著前方怒喊,在他后背上似背著莫名的重物,明顯拖慢了步子。他手指所向是一只靈巧的寒松獸,這種松獸在青原大陸也很常見,大都在寒季活動。它上躥下跳且跑跑停停,不時地還停下來回望少年,一只黑色的小爪子不時捂著嘴,像是在笑,頗具人性化。

  見諸玉追的近了,它又在樹枝上幾個縱跳,遠遠地把他甩開。諸玉在后邊咬牙切齒,他跑的其實已經(jīng)相當不慢了,不過畢竟樹林是動物們的場地。小松獸頗是得意,它一次落上一根細枝略有自大地單腳落下,不想這根樹枝頗是光滑,一下便失去重心掉了下去。寒松獸在空中四肢一陣亂舞,算是恢復了平衡,只待落地便奮足而去?!皳洹钡匾宦曒p響,小松獸便著地了,它雙腳一蹬便要再跑,剛要飛出去時,卻像是被什么東西硬拽回去了,尾巴隨之傳來一陣劇痛。

  “咣”地一聲清響脆脆地在林中回蕩,只見一只銀白色在雪地里幾乎難辨的鐵夾忽地似感應到刺激,猛然合攏,一根淡黃色的尾巴便被死死夾住。小松獸用盡力氣,硬是掙脫不了分毫,而諸玉已經(jīng)走地近了,它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一對細爪不禁捂住了眼睛。

  “嘿......小東西,你這速度,讓阿明汗顏啊,”少年長長地喘著粗氣,望著眼前再跑不了的寒松獸,淡道。小松獸也不答話,似是有裝死的嫌疑。

  諸玉臉上找不到絲毫幸災樂禍的喜悅,他凝望著銀白色的堅固鐵夾,輕輕敲了敲,雙手似找了個位置抓了個緊,頗是著惱地道:“這些個混賬捕獵者,凈出這些下三濫手段,哪天一定收羅上百十個獸夾,扔到他們床上,還有鞋里邊也要放一個,不過左邊鞋放還是右邊鞋放還是兩個都放?”諸玉憋著眉毛,似是困擾,他心里琢磨著,手下卻不怠慢,“嘿”地一下用力,掰開了鐵夾,往后一縮,小松獸的尾巴就輕輕落在了雪地上,微微掉落些許金黃色的皮毛。

  望著手中的鐵夾,找準了一個位置,諸玉輕輕一撥弄,鐵夾傳出一陣沉悶的“啪”聲,似是就報廢了。他頭也不回,用盡力氣遠遠地把它扔開了,似是頗為憎恨,許久之后輕嘆道:“好了,小家伙,我要回家了,那么,就此別過?!?p>  寒松獸尾巴一輕,一對小爪子緩緩放下,眼前是一張略帶微笑的稚氣臉龐。它左右扭頭回頭望望尾巴,似是還不能相信。

  諸玉順著它的目光望去,輕道:“因為是尾巴,所以么,小傷,就是這幾天你可轉(zhuǎn)不了了?!焙色F眼睛一轉(zhuǎn),徑直跳上諸玉肩膀,伸出小舌頭,舔了舔諸玉面頰,似是頗為感激。

  諸玉癢地直縮頭,嘴里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我要回去了。”說著便輕抓著它放了下來。

  小松獸仿佛能聽懂,也不再吐舌,忽地一跳就離開了諸玉肩膀,遠遠地落在雪地上,嘴里卻是“吱吱”聲不斷。

  諸玉不多想,拍拍身上的雪花,扭頭便要走。

  忽地腳下一緊,低頭一看,寒松獸把他褲腳咬地死死地,還在用力往后拖拽。諸玉撓撓腦袋,頗是不解地問:“你還有什么事嗎,小家伙?”

  寒松獸口中“吱”聲大作,伸出一只黑色的小爪子,一直往身后連點,似有所指。諸玉順著它的爪子望去,發(fā)現(xiàn)那是無數(shù)個不同的方向,一時愣在當?shù)亍R娭T玉仍不明所以,寒松獸急了,尾巴支在地上,也不管方才的受傷,又開始轉(zhuǎn)起圈來,邊轉(zhuǎn)邊“吱吱”地指著林子深處。

  諸玉似有所悟,輕道:“你要我跟你去一個地方?”小松獸尾巴一收,面上似甚是歡喜,也不再作聲,奮力就往前跑去。

  諸玉略略猶豫下,一看天色,心中念頭轉(zhuǎn)了轉(zhuǎn),少年的好奇似被勾起,緊了緊背上的布袋,也緊跟著去了。

  寒松獸在林中忘情地奔跑著,不時回頭催促。諸玉只好一直跟著,漸漸地林子便開闊了起來,光線也無比地明朗,卻是走出了密林。

  諸玉左右一陣打量,只見白色的積雪愈發(fā)厚重地向著前方鋪展,腳下的地面隨著視線往前漸漸地愈來愈窄,這分明是一處山崖了,諸玉頗是好奇,此地怕是從無人來,地上的積雪里全然不帶絲毫人的氣息與痕跡。

  諸玉還待沉思,小松獸似是又加大了音量,扯著嗓子“吱吱”聲大作,急速跑向了崖邊,指著身旁。那是一顆樹,它在這無太多裝點的崖邊屹立著,是那樣的突兀。

  這是一棵頗為古舊的老樹,通體是肅穆的黑色,并未有多高,已然枯萎,寥寥落落幾根粗大的樹枝伸展著,上面找不到一片葉子,干皺的表皮輕訴著歲月的痕跡,每個看到它的人,心里都能升起一股寧謐的寂靜。在樹干的一處表皮上,隱約能看到三條斜線構(gòu)成的一個圖形,待得湊近了看去,那是一個灰色的“川”字,它橫著出現(xiàn),與人的掌中紋路大小完全相同,說不出的玄秘。

  諸玉心里盡是莫名的情緒,他盯著那個川字紋,一雙充滿靈氣的雙眼仿佛有了遲滯,在他心里仿佛覺得自己很早就認識這棵樹似的。他緩緩地靠近,不自禁地伸出左手貼了上去,剛好蓋住了“川”字紋路,竟是如此的貼合。他心頭在那一瞬間沒有了任何的聲音,全然聽不到頭頂一段枯枝上寒松獸似是催促的“吱吱”聲。

  寒松獸尾巴支著,立在一段枯枝上,它的身旁是一個同之前一般大小的樹洞,洞口隱隱飄出一股灰色的氣體。小松獸見諸玉站著長時間不動,眼睛咕嚕咕嚕轉(zhuǎn)著,就鉆進樹洞里去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漆黑的洞中回響不絕。

  一處山崖邊,一棵老樹下,一位少年伸出一只手輕輕貼著樹干。就這么仿佛只是一瞬,又像是過去了很多年。許久之后,一聲輕輕的長嘆從灰衣少年的嘴里傳出,他緩緩地睜開雙眼,一雙眼睛漸漸地恢復了少年的靈動。

  他不自禁望著手掌心那飄忽莫測的紋路,似是自言自語道:“我仿佛剛才做了一個夢......像是去了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又睡了一場,長長的,昏昏的......”

  諸玉沉浸在悠長的回想里,腦海里一片混沌與疑問。正待多想,遠處一陣踐踏地面的聲音傳來,那聲音飛速地近了,匆忙而又厚重,與人在疾跑時的步履聲完全迥異。

  諸玉心生警覺,這聲音分明是有高等級的骨獸過來了。他不敢怠慢,忙“蹭”地一下,爬到了高處的枯枝上,隱起身形,在他身旁就是還在傳出陣陣輕響的圓形樹洞。

  雪地在急速地震顫著,因為速度太快,只能看到像是有一大一小兩只黑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在密林中疾奔,林中不斷有莫名的飛鳥被驚醒枝頭,在這巨大的聲響中慌忙飛去。

  這一大一小兩只身影很快便沖出了密林,來到了枯樹所在的崖邊上。諸玉看得分明,跑在前方的是一只全身通紅的伢豬,它正奮力而跑,長長的鼻子不斷吐出陣陣白氣,在這冰冷的寒季里看得清清楚楚;在它身后,那巨大的影子是一只黑斑虎,通體全白,生著密密麻麻的黑色斑點,它面色安然,雖然奔跑迅速,但卻猶有余力,全不似跑在前方的紅伢豬那般狼狽,而且仔細看去,還能見到它臉上隱約流露的戲謔之意。

  在這南城附近的密林,寒季里能出現(xiàn)骨獸已是非常罕見的事,而更為難得的是其中還有一只虎類骨獸。青原大陸的骨獸中,虎骨獸已經(jīng)是很兇猛的獸類了,稀有而且罕見,傳說遠古時遍地可見,到如今已經(jīng)難得一見了,其中原因自然免不了一眾強者的追捕。

  紅伢豬跑到了枯樹邊,急速地剎住了笨重的身形,它望著崖下那一條悠長且泛著晶光的白線,心里猜到那是一條冰封的長河,此時它離它是這般高遠,如此寒季那里必是堅硬的冰面,怕是墜下去九死無生,面對這般的絕境,一雙魯鈍的眼睛里充滿了不安。

  它轉(zhuǎn)過身,黑斑豹早早便到了,只感覺那距離從來沒有這般近過。黑斑豹此時才長吐一口氣,仰頭望了望枯枝上的諸玉,只看得諸玉脊生寒氣,待得確定毫無威脅,便把眼光望向了自己的獵物,一對黃色的瞳孔,安靜而又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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