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槎,天界的絕情你還不清楚,跟著我,只有我才會對你好。”
“白槎!切莫被后卿擾亂心神!”
“小槎……”
“白槎!”
怨靈從四面八方而來,口口聲聲喊著她的名字,她被困在其中,掙脫不得。
白槎從夢中驚醒,她伸手覆蓋在心臟,一下接一下的聲音,讓她逐漸平靜。
轉頭朝旁邊看了一眼,夫諸還在昏迷,他現在的情況,如果自己不幫忙,估計又得睡個幾百年。
白槎摘下脖子上的發(fā)結,想褪掉紅繩的手在手腕停留一瞬,還是垂了下去,起身走到夫諸面前,將發(fā)結丟到了他身邊的地面上。
本該潔凈的神獸此刻狼狽無比,他的傷口遍布全身,有已經結痂的,有還在流血的,總之好好一塊獸皮被他毀的破敗不堪。
倒是可惜了,白槎伸手他按住還在流血的傷口,感受著夫諸因為疼而起的反應,久久不曾動作。
她的手掌已經染上了血,白槎皺眉很是嫌棄,索性就用夫諸的皮毛擦手,而她的手掌所過之處,一切光潔如初,半分傷口也不見。
這樣順眼多了,白槎卻蹲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夫諸醒過來時,周圍沒有人,可是他送給白槎的發(fā)結卻在地上。
他嘗試著站起來,卻又跌倒,他被將臣傷的很重,卻意外不是太疼,只是渾身沒有力氣。
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他為什么會在這里?將臣來這里到底想干什么?他得回去看看,他還得守在白槎身邊。
夫諸銜著發(fā)結終于搖搖晃晃出了山洞,視線落在遠處的夕陽,卻一步也走不動了。
只是一個背影,夫諸就知道那是誰,可正因為他知道那是誰,此刻才更加怯懦。
他站在原地不再動,對方卻像跟他作對,聽到身后的動靜,轉過身來就朝著他走,一步、兩步,她站在了他面前。
“夫諸,別來無恙?!?p> 夫諸仰頭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心底是無法言說的喜悅,可是他清楚,這些混雜著悲哀的喜悅,注定是虛假的。
“你不是她?!?p> 夫諸語氣篤定,白槎聽到后也只是意外的挑眉,繼而點頭肯定他的話。她的臉上不再是刻意假裝出來的喜愛與激動,恢復了淡漠。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一眼就分辨出來了?”
白槎伸手想摸夫諸的角,但被躲開,白槎看他這幼稚的反應只是冷笑,接著便一把抓住了夫諸的角,下巴微抬滿臉嘲諷。
“你和她,千差萬別!”
夫諸被迫仰起了頭,他無所畏懼的挑釁她,大有破罐破摔之意。
“說得對,她確實不是我,一個失了心的東西,怎么配和我相提并論?!?p> 白槎并不在意夫諸的諷刺,她用力將夫諸的鹿角拉近,伸出另一只手細細摸過角上的紋路,像在欣賞,也像在思考。
“不過我很好奇,你既然早就知道我不是她,為什么還要幫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夫諸忍著痛,撇開眼睛避過她探究的視線。
“到倒是要感謝你了,陰差陽錯把混元石和白槎一起埋葬,放出了我。”
他的反應明顯就是說謊,白槎哼笑,放開了他。
“你出來了要干什么?”
禁錮消失的夫諸連忙后退兩步,拉開了與她的距離,他甩了甩頭,想甩開角上已經消失的觸感和腦子里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
“怎么?擔心我會對付天界?”
白槎看他的動作,也跟著甩了甩手,問的不懷好意。
“你和她,第一次分開是因為衡山的封印,姑且算作是為了大義?!?p> “人間那次,本來是沒有任何約束的大好機會,卻偏偏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打擾,最后還落了個自相殘殺?!?p> “后來好不容易在衡山外見面了,又是為了人間,一死一傷,也算是生生相錯。”
“她放棄你一次,你殺他一次,最后又準備共同赴死,怎么看,你都不該再對她有癡念。”
“可是偏偏又是為了她,你在不知后果的情況下放出了我,你不覺得這樣做很矛盾嗎?”
“如果你心心念念的一直是她,當時在衡山就該就該轉身護住她,將臣和神界的恩怨,與你有什么關系?”
白槎的臉上一直是淡漠的笑,她的語氣隨意又帶著輕諷,她的眼睛又黑又亮,被她這樣看著,夫諸覺得自己的所有小心思都可笑不已。
“夫諸啊,你真是我見過最怯懦,最別扭的生靈?!?p> 終于說完了,白槎長吐一口氣,站在那里等他的反應,嘴角攜笑。
“我……我確實配不上她,可是我并不知道你會出來,我早已與白槎做好了道別,我只是想守著她?!?p> 夫諸的角幾乎觸地,可他話里的茫然與無助白槎聽的一清二楚。
“守著她?天界當時可是在四處抓你?!?p> 白槎沒有可憐他的脆弱,只是帶著刻意想要揭開他的真面目。
“除了守著她,我找不到其他繼續(xù)活著的理由?!?p> 夫諸自嘲,同時抬頭,濕漉漉的眼睛看向白槎?;诤?、懷念、痛苦,里面的情緒一覽無余。
“你自己都找不到活著的理由,確實不該再連累她?!?p> 白槎語氣惡劣,瞪了夫諸一眼,轉身朝遠方走。
“你要去哪?”
夫諸抬腳往前跑了幾步,語氣焦急。
“報仇?!?p> 白槎沒有回頭,腳步都沒有停,簡單的兩個字,輕松的語氣,仿佛是要去玩。
“等一等!”
夫諸加快步伐跑到她面前,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停在原地喘氣。
“你攔不住我。”
白槎抻了抻腰,夫諸的脾氣死倔,她有些頭疼。
“我不能讓你連累她?!?p> 夫諸用角抵住白槎,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
“笑話!我才是白槎,她不過一個沒有心的東西,輪得到我連累?”
白槎圈起指頭彈了彈他的角,一點沒收勁,臉上是沒有感情的假笑。
“她沒有心卻懂得人間大愛,反觀你,有心又如何,為了一己私欲不擇手段。果然,石頭做的心,也只剩名字了。”
夫諸仰頭較勁似的對上白槎冷漠的視線,挑釁說到。
“呵!她那么好,你不還是放棄她了?她那么好,天界不還是留不得她?夫諸,所有人都有資格懷念她,可你不行。因為那個干凈的、無私的白槎,是你親手葬送的?!?p> 白槎后退一步,眼神澄澈的看向夫諸,做著惋惜的表情。
“你閉嘴!”
太像了,她那一瞬間的神態(tài)實在是太像白槎了,夫諸一時竟然不能分辨。他被攪的頭痛欲裂,力氣失了大半。
“哈哈哈、哈哈哈!你實在是太有趣了,我決定了,我要帶著你,讓你親眼看看白槎是怎么一步步成為十惡不赦的罪人?!?p> 白槎邊說便抬起了手,夫諸順著她的動作抬頭,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識。
夫諸暈了,白槎卻站在原地許久,方才說的話大部分都是為了氣夫諸,至于她自己,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
復仇嗎,可是天界做的一切明明是經她同意的,她沒有資格復仇。
去殺將臣?女媧大神都殺不了,她又能做什么。
還是就這樣漂流,反正白槎已經死了,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可是他呢?
“嘩、嘩……”
又起了風,白槎側頭感受著隨風而來的氣息,干凈醇厚,應該是天界來人。
夫諸的傷已經差不多了,現在讓他回去或許能將功贖罪,這樣最起碼他以后就不用再逃了。
打定主意,白槎收斂氣息躲進山洞,看著兩人自云頭飄落。
“夫諸!醒一醒!”
句芒這兩百年找遍了三界,卻遲遲不見夫諸的消息,他都想過他是不是真的重傷不治了。
還好昨日將臣在與他們對陣時提了一嘴,他當下決定先于天界趕了過來。此刻看到夫諸雖然昏迷,但脈搏有力,他懸了兩百年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先帶走他,天界馬上就要來人了?!?p> 玄冥背起夫諸,拍了拍句芒的肩膀,兩人對視一眼,離開了帝都山。
看他們離開,白槎從洞里走了出來,不過她并沒有馬上離開帝都山,反而背著手在原地仰天看天,表情愜意極了。
突然狂風大作,白槎預料之中勾起了嘴角,她平視眼前來人,看起來疏離又強大。
“你是什么人!可曾見過夫諸?”
一隊天兵將她圍了起來,白槎好笑的搖了搖頭。
“連我是什么人都不清楚,還敢問話?”
“我等奉天帝玉旨,捉拿叛神夫諸,爾等不要胡攪蠻纏?!?p> 白槎輕緩卻隱含威脅的話讓這些人面色存疑,他們不自覺朝后退了一步,可是念及腰間的法旨,還是挺住了。
“叛神?真巧,我、也是叛神!”
聽他的話白槎一挑眉,下一秒抬手,這些人就都倒在了地上。
她步步逼近帶頭的神將,拍打著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臉上表情很淡,神將畏懼的后退,卻被白槎截斷了去路。
“回去告訴天帝,白槎回來了。”
白槎站在他面前自上而下注視著他,睥睨的姿態(tài),漫不經心抬手,神將眼睛隨著她的動作轉動,慢慢因恐懼而放大瞳孔。
“你、你、大膽!”
他眼睜睜看著本來在自己腰間的法旨到了她手里,看她面無表情的將其粉碎,震驚的再說不出一句話。
“記住了,我是白槎。”
白槎不想殺他們,只是需要讓他們向天界傳遞一個信息。
目的達到,她心情輕快的離開了這里,只留一地的神將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