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今晚你可別失手啊?!?p> “相信我,軍醫(yī)院我都能行,還擺不平一個鄉(xiāng)間醫(yī)院?”
我是唐·路易斯,一名職業(yè)小偷,我偷的東西很特別,不是金銀財寶鉆石瑪瑙,可也能給我?guī)砭薮蟮呢敻弧?p> 我偷的是數(shù)據(jù)。
上一次在軍醫(yī)院,我和我的同伙盧克就偷到了一位上將的個人信息,其中甚至還有指紋,我們以三百萬的價格買這些數(shù)據(jù)賣給了一名國外的特工。第二天,那個上將就被爆出飲彈自殺,臨死前還把軍事機密發(fā)送給了一個黑賬戶,上將名譽掃地,我們卻用這筆錢混得風生水起。
如今,我和盧克就坐在一輛邁巴赫里,一個匿名買主讓我們?nèi)ソ纪獾囊粋€醫(yī)院,偷取其中一位病人的信息,我們經(jīng)過幾次踩點,決定今晚行動。
盧克把我送到了地方就原路返回了,他一直以來干的就是這司機的活,他還會格斗術(shù),有時候用來掩護我在暴露之后逃走,當然,有的時候,還是需要兩個人一起行動的,按照計劃,他會在天亮的時候來接我,現(xiàn)在是夜晚24點。
我摸索出裝備,拿著特制的磁卡掃開了門,那個愚蠢的看門老大爺此刻正躺在床上,打著雷鳴一般的呼嚕呢,他肯定想不到6小時之后,在他負責看守的醫(yī)院,一個小偷從醫(yī)院里逛了一圈,就發(fā)了一筆五十萬的財。我這回沒讓盧克跟著,他太笨了,跟著我反倒是個累贅,我想我自己也能應付得過來,畢竟,一個鄉(xiāng)間醫(yī)院的警衛(wèi)還能比得過軍醫(yī)院的警衛(wèi)?
不過這個醫(yī)院的名字不錯,剛才進來的時候,趁著月光我看了一眼牌子:大愛無疆醫(yī)院。我喜歡。
?。硪贿叄?p> 盧克開著炫紫色的邁巴赫,飛馳在公路上,車里的立體音響放著Por Una Cabeza,中文名《一步之遙》,阿根廷探戈舞王卡洛斯·加德爾的作品,這是首高貴的曲子,有人說它傲視一切。
可盧克傲不起來了,他經(jīng)過一個加油站的時候,不知從哪冒出來五輛警車,圍死了他,為首的警車一看就經(jīng)過的特別改造,車頭加上了一塊劍盾似的堅硬的金屬板。
當時盧克還在車里跟著音樂搖頭晃腦,等他的腳終于知道踩剎車時,優(yōu)秀的剎車系統(tǒng)盡了最大努力,可強大的慣性還是使這個炫紫色的邁巴赫一頭撞在了警車的金屬板上。
一聲巨響過后,地面上散落著邁巴赫的被撞碎的車頭的碎片,車內(nèi)的人倒是被安全氣囊保護得十分安全,只是腦袋還有點懵。盧克努力推開了車門,門外,一隊警察已經(jīng)擺好了隊形,掏出了槍,把黝黑的槍管對準了盧克。
“哦,上帝啊,警官們,你們這是在干什么,看看我的車!老天……你們應該賠償!”警察們沒說話。
“額,好吧,先生們,我承認我剛才有點超速了,我知道限速是一百,我知道的……”盧克走回去想拿出駕駛證:“也許你們要沒收這個。”警察們說話了:“別動!”槍離得更近了一步。
“哦哦哦,好吧,好吧,我承認我還喝了點酒,82年的拉菲,入口回甘。哈哈哈……”
“我只是想開個玩笑,額,我,媽的,我還吸了海洛因,可是純度很低!”
這回警察們終于回應盧克了,領頭的警長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張逮捕令:“到了里面再開玩笑吧?!?p> “不,不行,你不能!我做的這些事情,只能拘留我!你憑什么逮捕我!”盧克情緒激動,可能是烈酒和毒品在不恰當?shù)臅r候發(fā)揮了作用。
“就憑你是那個一定會被判處死刑的神偷盧克!”警長一揮手:“銬上帶走!分一組跟我去抓路易斯!”
盧克使出了他引以為豪的格斗術(shù)進行著反抗,期間他還空出一只手用來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路易斯?!疤疲旖影?!條子們有備而來!”盧克揮舞著右拳,直到被制服,他的眼睛還死死的盯著手機屏幕,上面是好幾次都被掛斷的對路易斯的通話。
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排查完了四層樓,都沒有找到目標人物,約定好的時間就要到了,我開始急躁起來,可是有句話說得好,叫什么“轉(zhuǎn)角遇到愛”?我從通往五樓的樓梯右拐直走,第一間,501,患者:克列娜,年齡:32歲……啊,我轉(zhuǎn)角遇到錢了,這位就是我此行的目標。
我躡手躡腳地像個影子一樣盡力地從門縫里擠進去,我掏出了手機,借著月光,把床上的那張臉和手機里的仔細比對,終于確定了是同一個人,嗯,雇主要的是她的個人信息,指紋,還有視網(wǎng)膜信息?還好我?guī)砹藢I(yè)的儀器,我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有的時候,雇主還有想要目標的后槽牙的,我也能做到。
在這絕對安靜的夜晚的病房里,手機的來電震動比任何一次火山地震都能吵醒熟睡的病人。
“該死!盧克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我在心里暗罵,趕緊掛了電話,再看看,目標還沒醒,我趕緊開始行動,哦?病例卡?這可是得到目標個人信息的途徑,不錯,很有用……我剛翻開病例卡的第一頁,手機再次震動起來,“盧克你他媽的!”我直接把手機給關(guān)機了。
注意力重新回到病例卡上來,我卻先對上了一雙天藍色的眼睛,這狗娘養(yǎng)的盧克!目標醒了!
我的另一只手閃電般伸進工具包里準備掏出那支強效麻醉針。
“你是新來的查房保安么?”天藍色的大眼睛眨啊眨,她說話的時候好像一只百靈鳥。是的沒錯,我剛進來的時候還順手偷了一套保安的制服,我現(xiàn)在就是個保安。
已經(jīng)握住針管的手沒來由的一松,“是的小姐,我今天剛來,您沒見過我實屬正常。”我面不改色的說著一大堆謊話,還向她行了個脫帽禮。
“叫我女士,小伙子。”她沖著我和煦的一笑,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小腹,笑容里滿是幸福,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肚子已經(jīng)夠大了,看來懷了有些時日了。
“恭喜,女士,您要當媽媽了,是男孩還是女孩呢?”我心里卻在想:這還怎么動手,該死的,見機行事吧。
“是龍鳳胎哦小伙子,我的肚子都快被他們踢炸了!這兩個淘氣鬼。”
“那可真是……”我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后背一涼,那種感覺就像是彼得·帕克的蜘蛛感應!我剛想回頭看看外面什么情況,一只手卻強有力地握住了我的胳膊,“別回頭!他們是警察!來抓你的!”天藍色眼睛的小百靈鳥的聲音變了,聲音微小急促又不容置疑,接著她的聲音又驟然放大,“保安先生!怎么辦!他們說我心臟衰竭!不能生下這兩個孩子,我到底該怎么辦!嗚嗚嗚……”她抱住了我,幾乎是在一秒鐘之內(nèi),她從威嚴的女王變成了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女人。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了,與此同時我的神經(jīng)卻還能感受到一道道審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絕對不能回頭!我只能配合著隨機應變,把她的臉埋進了我的懷里“沒事的女士,沒事,不哭了……”
審視的目光漸漸消失,我的仔細豎起的耳朵還能聽到他們腰間別著的手銬碰撞發(fā)出的聲音,還有一句:“頭兒,路易斯會不會已經(jīng)跑了?”跑了?不,路易斯還沒跑,路易斯還在你們的眼皮底下!
她推開了我,又變回了那只藍色眼睛的百靈鳥,笑著看向我,眉眼彎彎:“很吃驚,對么?”我點了點頭,張口連問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你為什么要幫我,你到底是誰?”她搖了搖頭,目光中多了一絲悲傷:“我從7歲那年就進入FBI,為他們工作,幾十年來我看透了這個骯臟的世界,對我的工作產(chǎn)生了厭惡,于是在一次任務里,我假戲真做了,懷了孕,還想辦法瞞過了上司,等他們發(fā)現(xiàn)我懷孕的時候,他們只能選擇辭退我了,我就這么從那個黑暗的組織里逃了出來”她頓了一下:“可我還沒忘記那些本領呢,想看出他們是警察,你是小偷,太容易了?!蔽译p手抱胸:“那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目標是你了,可你還要幫我,為什么?”她一笑,說:“原因真的重要嗎?也許就是單純的心血來潮呢。收手吧,用你掙來那些黑錢還能做筆明面上的大生意,不好嗎?”
我一言不發(fā),良久,我從包里掏出來一個類似于相機的儀器,朝她晃了晃:“介意讓我給你拍個照片嗎?紀念一下,一名小偷與一名FBI特工的美好邂逅,這要是發(fā)給報社絕對有賣點!”
她點了點頭表示可以:“如果你不介意把自己公之于眾的話。”
拍完了照,我又悄悄地走出大門,摸出了手機,開機的時候我就想:身份信息,我剛才把病例卡偷出來了,指紋,這身衣服上有的是,視網(wǎng)膜信息,照相儀器也采集到了……抱歉了,善良的女士,我已經(jīng)陷進去太深了,出不來了。
盧克沒再給我打過電話,我也沒多想,轉(zhuǎn)頭就給我的雇主打了電話:“任務完成了,去哪里碰頭?先說好,這五十萬我要現(xiàn)金!”
屏幕那頭傳來了經(jīng)過特殊處理后的機械音:“你就在門口等著,我派車去接你。”
十分鐘后,我被五輛警車包圍,無處可逃,領頭的那輛警車的車頭上,有一塊被撞出凹陷的金屬板,警長下了車,朝我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張逮捕令:“本來我們沒在醫(yī)院里找到你,都準備走了,好在你的本領夠強,如期完成了任務,謝謝你的報告電話?!彼统鍪咒D:“這就是我派來的車?!痹撍赖?,被條子下套了,我應該再仔細核實一下雇主的身份的!我中計了!
……
今天是最終判決的日子,我已經(jīng)可以猜到結(jié)果了,會是死刑吧。然而在判決發(fā)布前,我破天荒的提出了一個請求“我想再見一次那位克列娜女士。”不知為什么,昨晚她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今天,我想去她的面前懺悔,她給過我橄欖枝,而我不僅沒抓住,還踩了兩腳。
警長深吸了一口煙,緩緩起身走到我面前,入獄以來我從沒有見過這個硬漢這副模樣,我分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淚光,他吐出了濃厚的煙霧:“對不起,她在前幾天自殺了?!?p> “什么?怎么會?”我難以置信。
警長摘下了帽子,露出來半頭白發(fā),抓我的時候,他的白頭發(fā)還沒那么多。我開始相信了。
警長說:“其實,她是我的女兒,她在27歲的時候被混混們給強奸了,還懷了孕,當時我很忙,對這件事一直都不知道,我還以為她交了男朋友,可她一直回避著我的問題。我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勁,這才開始逐步查清楚真相。”警長又抽了一口煙,是古巴的雪茄。
“知道一切的我當時就讓她把孩子打掉,說實在的,我不怎么理解女人,我不明白我的女兒為什么那么執(zhí)著,執(zhí)著于要生下那個帶給她痛苦的,流氓的孩子!還是龍鳳胎!多諷刺啊!那天晚上我氣急了,還喝了酒,我想再去找她商量商量,然后不知怎么我就動起了手……等我醒酒的時候,我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女兒,送到醫(yī)院的時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我的女兒也因為這件事慢慢的發(fā)瘋了,失心瘋,沒有一點好轉(zhuǎn)的可能,現(xiàn)在想想我可真是自私……后來,為了掩蓋家丑,和我的名氣,我把我的瘋女兒送進了遠離城市的那家精神病院?!本L緊閉上了眼,卻攔不住掉下的淚珠。
我聽得也想哭,可我的大腦卻捕捉到了一些訊息:“她……瘋了?你說,你女兒,她得了失心瘋?”我口不擇言:“她不是好好的嗎?龍鳳胎……都快生了……她還幫我騙過了你們……她,F(xiàn)BI……”
警長揮揮手,制止了我的發(fā)言,道:“她瘋了以后,就一直以為孩子還在,她把枕頭塞進衣服里,天天對著她肚子里的‘孩子’說話,那天,護士來給她換藥,我也在旁邊,也不知怎么,枕頭就掉了出來,她開始大喊,喊著護士殺死了她的孩子,她和護士扭打在一起,我們趕緊上前拉開了她們,給她打了鎮(zhèn)靜劑,可我們還是疏忽了,她趁我們沒注意,拉開了窗戶,從五樓跳了下去……很難想象她在鎮(zhèn)靜劑發(fā)揮作用的時候還能做出這種事……”警長痛苦地低下了頭:“如果我過去把枕頭還給她,而不是要求給她打鎮(zhèn)靜劑的話,或許她就不會跳樓,是我殺了她……”
我像失了魂一般,站在夏日的操場上,等著槍響,不出我所料,果然是死刑。
槍管炸響,炙熱的子彈穿透了我和盧克的身體,我失了魂,木然的看著從盧克身上竄出來的,向空中灑落的血。
血,血紅色的血,血一樣紅的十字架,那家醫(yī)院,她……
受了傷的大腦艱難地旋轉(zhuǎn)著:
我趁著月色看了一眼牌子,大愛無疆醫(yī)院,我喜歡。
我被捕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黎明,被押進警車之前,我好像瞟到一眼那個牌子。
夜晚太黑,月光不夠亮,初到黎明的太陽也照不破完全的黑暗。
陽光之下,十二個血紅色的大字閃著血紅色的光:大愛無疆精神治療專業(yè)醫(yī)院
我突然找回了魂,我想去找那個警長,我想大聲的質(zhì)問他:“失心瘋真的沒有一點好轉(zhuǎn)的可能嗎?!”
可我終究是沒有找到他,也沒有喊出聲。
我和盧克的身體匍匐在沙地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