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還是想知道點什么，這件事我貌似還真放不下心來看著不管。

　　所以，我讓人給魏燁鴻說，我想出宮。呵，一個并未承寵的進宮不到半年的貴嬪……

　　我也不管魏燁鴻如何應(yīng)付我，我只是讓人備好晚膳，比之以往，桌上多了些我并不喜歡但某人喜歡的菜式。

　　果不其然，晚間魏燁鴻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芳華宮走來。

　　他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fā)，只默默掃視了一圈桌上的菜式。神色頗為愉悅，挑眉看著我，也不說什么。

　　要是往常，我也不想和他說些什么，要默著那就默著，我陶知意還怕這個？笑話！但是現(xiàn)在不行，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本意不是出宮，只是想找個名頭見他，然后套話罷了。我不想學(xué)者話本子里邊那種妖姬，也不想讓他誤會我陶家有所圖，只能這般曲折行事。

　　作為一個合格的病美人，我知道足不出戶才是最好的。

　　吃人嘴短。

　　“陛下，菜涼了?？瓤瓤取碑?dāng)然是裝的。病中西施，我閨閣中常用的手段。

　　嗯，心情似乎還行……他揮退了四周的侍人，懶懶地夾了一根筍絲，懶洋洋地咀嚼。舉手投足間慵懶而又一身貴氣。像極了芙蕖妹妹的豚豚——一只矜貴的胖貍奴。

　　濃眉大眼，五官分明，有棱有角，與時下追求的男子風(fēng)氣不同。比之阿兄，不分伯仲。皮囊尚可，不知心肝幾何。眉眼帶笑時，像極了千年狐貍。這等人，最是難相與。

　　“妾久在病中，大病初愈，今日午時夢及兒時，格外思念阿耶阿娘。因此，妾初初醒來不甚清醒，恍惚間讓人給陛下遞話，實在莽撞，望陛下恕罪?！蔽移鹕碚堊?，眼眶溫?zé)帷?p>　　“貴嬪何出此言，朕自是理解貴嬪思念之情?！?p>　　沒了？沒了？得，又不說話了，我還在這請罪呢。

　　說實話，我并不怕他治我不敬之罪，畢竟他和阿耶的盟約多多少少我知道一些。阿耶疼我，知我性情散漫，還偏偏透露出想讓我進宮的意思，我也能大概猜出些什么了。至少，我沒有性命之虞，不會短了我日常用度。

　　我還沒想好，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已經(jīng)扶我起身。神識尚未歸攏，我順著眼前人的動作起身，然后順著他的指引坐好。

　　恍惚間，我好似聽見了耳邊一聲輕嘆。“融融，想問什么，問罷。朕在這，又不吃人。你身子不好，仔細養(yǎng)著?！?p>　　我猛地回神，收回被他握住的柔荑，才覺著有些冰涼。

　　“是老毛病了，不礙事?！蔽页冻鲆荒ㄐ?，心里很是疑惑，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字？阿耶阿娘極少在外人面前提及，阿兄……不可能。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回主位，看著我，示意我問。

　　“妾知世家積病，陛下欲扶持寒門，英雄不問出處，陛下英明?？墒?，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阿兄此次恐無功而返?！蔽乙膊焕@圈子了，什么后宮不得干政，不過是世道強加給女子的桎梏罷了。

　　他似是被我的直白驚住，但不過一瞬又恢復(fù)了言笑晏晏的常態(tài)。

　　“看融融的直爽，便知陶大人開明。不過，既然陶大人不欲讓你知道，就應(yīng)當(dāng)是不值得驚動融融的事。若是此事驚險，陶大人必然不會瞞著你，陶家人必然不是這般膽色?！?p>　　也不知他是不是對每個人都是這般笑意。不知別人怎么看，我倒是覺著不自在。

　　我大大方方地笑了笑，答道：“陛下說的是?！?p>　　他既然知道阿耶不會回避我談?wù)撜?，就沒必要再瞞著我什么?？此麣舛ㄉ耖e地樣子，這事必然是個幌子。明知不可能而為之，不一定是莽撞，也有可能是計中計。

　　說實話，既然知道了事情，我是不太想和他，和一個并不熟悉的人，一道用膳。他自顧自地做好，給自己斟了一杯清酒，酒入杯的汩汩聲清晰可聞。然后拿著那酒杯細細端詳，仿佛這精致的酒杯暗藏玄機。

　　“陛下如何得知……”殿中又是一片沉默，我主動打破，想出口問那個尷尬的問題。話出口，又覺得不妥，哎，這不是我陶知意的作風(fēng)啊。

　　“嗯？”魏燁鴻好笑的看著我。我知道，此時的我一定是一臉窘迫的蠢樣。

　　“融融放心，朕必當(dāng)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罷，他拿起那杯酒，一飲而盡。

　　我想了想，好奇心戰(zhàn)勝一切，終是問出來，“陛下如何得知妾的小字？”

　　“你我本是夫妻，知你小字有甚不妥？融融難道不知朕的字么？”他問得一臉理所當(dāng)然，貫是一席……聽君一席話，勝聽一席話……

　　“是朕的不是了，竟不曾和融融說過。朕姓魏，名燁鴻，字子昭?！彼鹕碜咧廖疑韨?cè)，子昭二字幾乎是貼著我的耳朵說的。

　　“妾是陛下親封的貴嬪，不敢以中宮自居?！彼x我太近，我不便起身，就這樣坐著說了，反正是他出言不遜。

　　“哈哈哈……”他肆意地笑著，走遠了。我隱隱聽見廊外起駕回宮的聲響。

　　管他呢，阿兄沒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