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還算好?!?p> “我只怕太公他們尸染鬼氣,尸魄精變而后害人。”
李家堂屋,燭火微光,香火彌漫。
查驗各房尸身回來,劉彥放心許多。
根據(jù)他文光入目察看,以及佛家慧眼掃視,都不見五口尸變之兆。
為保無漏,公子又讓阿九入尸探查。
果真不見尸身七魄,五具尸就好比金蟬脫皮后的軀殼,空蕩蕩一副皮囊。
這讓劉彥看清了鼠精書玉子的誠實和聰明。
他落座后說:“不過,太公五口之死,還是要上報官家,以免牽連桃花蒙冤受屈?!?p> “先生言之有理。”
書玉子看眼李太公,說:“方才,弟子正與他們商議處置尸身之事?!?p> “眼下他們尸魄補充陰魂,軀殼無魄無害,亦不會被大狗所食?!?p> “只要裝入棺材,擇日下葬便可。先生以為如何?”
“書兄思慮周全?!?p> 劉彥贊賞一句,叫來桃花說:“明日你隨我去見官家,把事說清楚。之后我讓平兒陪你去棺材鋪置辦棺槨……”
“此事他頗為熟悉。如若缺銀,我資助一些?!?p> 平兒聞聽,想起徐州買棺材之事,笑著應承下來。
桃花高興磕頭答謝。
太公領(lǐng)子孫禮謝道:“公子恩德,我等來世當報答。我家中尚有些錢財,足夠置辦棺槨,無需公子貼補銀子。”
“來世報答太遲了。”
阿九接話笑問:“太公你可知‘陰債欠不得’?”
“若等到來世,你五口就怕家破人亡,都償還不起這恩情債。”
“我看你家宅院尚可,不如就當?shù)謧€恩了?!?p> “將來你們轉(zhuǎn)世投胎,也落得個無債一身輕?!?p> “可行!就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李太公一口應下,他自知‘陰債難還’,若能以宅院抵消,那就再好不過。
這家宅已是身外之物,與其留給遠親,不如報答近鄰。
劉彥思量,扇指阿九:“就依這鬼娘子之言。”
“你家的后事,就由我家來料理,以后每晚都有今日這般香火可享,如齊氏母女一樣?!?p> 李太公喜悅?cè)f分,能受用這等香火,他深感福氣,領(lǐng)全家禮謝君子。
其子李文玉試問:“世才兄收留了齊嫂母女?我聞她家也絕戶了,尸身都被拉到城外亂葬谷……”
劉彥點頭將昨日‘夜宿東湖畔,三更遇鬼鄰’大致講給他們,又提到‘東湖君家放粥賑災’。
小桃花眼睛放亮,拉扯平哥小聲說:“你公子怎變得這般能耐?”
平兒趾高氣揚道:“妹子不知儒家入真學的好處!”
“我公子落難徐州,得神人相助還魂,一夜通達心胸,又得貴人點撥明白儒家真學?!?p> “此番回來,今非昔比,你可不要等閑視之?!?p> 桃花聽完還是一知半解,但也明白劉公子不同往日了,是真正貴人。
李家眾人旁聽,恍然懂了書仙家的話,各對劉世才心生敬意。
而書玉子暗有心想,說:“先生有大氣運,我有幸結(jié)緣,何不拜入他膝下???”
劉彥看他們目光有變,點指平兒:“以后休得在外人面前嚼舌,否則就是害我?!?p> “嗯?!逼絻罕I(lǐng)喏。
阿九轉(zhuǎn)睛觀察書玉子,問話道:“剛才聽你說,是你傳授的李太公驅(qū)瘟藥方。而他們錯用了方子,減少一味藥材,才導致中毒身死?!?p> “你那藥方從何而來?”
“回大姐。”
書玉子眼見機會,抱拳答說:“那藥方乃從書中所知?!?p> “李公子書房有一套《青竹雅集》,乃前朝大學士徐玄所著,方子出自書中《吳生》一篇典故?!?p> “弟子這就取來,與先生過目?!?p> 說話他健步出去,少時回來奉上一本《青竹雅集》,乃全冊中第十七卷。
劉彥在他指點下,翻到《吳生》一篇觀看。
這篇故事講的是前朝一場瘟疫。
說:薛縣有個吳生外出會友,夜宿客棧沒有上房,只好睡在大通鋪。
半夜,有幾個神漢來此落腳。
聽他們談話,吳生暗知是‘代替瘟神行疫的廟?!?,于是趁他們熟睡,偷了行疫法器,藏在茅房里。
次日清早,眾神漢找不見法器,急的亂轉(zhuǎn)大哭,祭起香火上報瘟天師。
那天師知道是吳生偷藏法器,顯身相見索要。
見威逼不成又行利誘,但吳書生一心救民,縱是一死不愿交出。
瘟天師被其君心打動,告訴他:“那地方的人該得一場瘟疫,就算我不去施瘟,另有別的同僚前去?!?p> “你還是盡快把法器歸還他們。莫要延誤了時辰,惹上天震怒。”
“我可傳你一方子,能治這場瘟疫。”
“你去的時候,那地方死人也夠數(shù)了,可用此方去病消災?!?p> 吳生答應‘法器換方’,得了良方連夜啟程趕路。
等他去到發(fā)瘟疫的地方,聽說死了上萬人,捶胸頓足恨自己來遲。
他將藥方交給當?shù)馗改腹伲偌以囼炗行?,命人大鍋熬藥發(fā)給災民喝,半月就解了全縣瘟疫。
后來此方被前朝收錄在冊,在坊間廣為流傳。
只是時靈時不靈,甚至有致人中毒發(fā)生,逐漸沒人敢用這個藥方了。
前朝大學士徐玄,把方子寫在下文。
說:“瘟部五神,所行瘟疫各不同。瘟疫產(chǎn)生的病癥也是千變?nèi)f化,吳生所得藥方只能醫(yī)治其一,不能醫(yī)治百瘟。”
“不是對癥下藥,無異于飲鴆止渴?!?p> 讀到此處,劉彥又看一遍下文所記藥方。
其中七味藥都在沈翁藥單上見過。
“書兄如何知道,書中藥方能治太公他們瘟癥?”
“是弟子斗膽推測出來的?!?p> 書玉子對此頗為得意,說:“書中提到瘟天師。據(jù)我所知,臨安瘟疫正是‘瘟天師李平’所降,故而推測他會用同樣手段!”
“弟子又見太公一家病入膏肓,急需施藥救命,便讓他們照方一試。果真有效!”
“但此藥不能全治瘟疫,只能治其癥,不能驅(qū)其氣?!?p> “而且城外還有疫鬼?!?p> “那些鬼皆染瘟而死,疫氣隨身?!?p> “何時湖君救濟不了他們,眾鬼便進千家萬戶討食?!?p> “先生家自然無事,可憐城中別家百姓都要遭難受災?!?p> 平兒聽他后話不悅,正聲道:“我公子乃儒家真學,心系天下,豈能不管本鄉(xiāng)百姓?”
“諒你小人肚量,不知我公子胸襟廣大。我公子已有籌劃在心?!?p> 書玉子解釋說:“弟子并非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p> “只是臨安瘟疫如洪,猶如病入膏肓,神人束手無策。先生何必圖費心力?”
劉彥持書起身道:“孔子說仁,孟子講義,我以孔孟立文道,不能坐視瘟疫荼毒百姓。即便圖費心力,也義不容辭?!?p> 說話間,他心中正義隨言語震鑠,周身上下溢發(fā)正氣嵐煙。
李家五鬼望之退身敬畏!
書玉子瞠著鼠目,方知這先生兼修孟學!
此乃君心大義發(fā)震浩然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