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轉(zhuǎn)而微笑著頷首,已是順手拿一旁的紙筆,隨之畫了起來:“怎么樣,比起純色與印花的面料而言,若是用手工精細(xì)的刺繡,或是再添些略顯夸張的花朵樣式,加以點綴,在此世看來還算得別致?”
“看著確實有別于平常婦人的頭面。再配以上好的刺繡,應(yīng)該能賣不少錢?!笨戳搜蹐D稿,已是點頭贊同道。
“正是因為這手工精細(xì),才敢往富貴人家賣。而平常人家用的倒是更為簡單了,這一世雖不同咱們歷史上的朝代,但好在唐朝之前的那段,尚算吻合。相來最初發(fā)源于秦漢,興盛在唐宋的藍(lán)印花布也應(yīng)該還存在此世的?!?p> 先是點了點頭,隨后又不知可否的凝視了說話之人一眼,卻是未曾接茬。而那旁的二奶奶,在低思片刻后便明白了他困惑所在,忙是再次提筆繪出另一幅示意圖。
“你的意思是不同異常的藍(lán)印花布,而是多費些工序,將它制成專供發(fā)帶所需的花樣圖案?!敝钢鲁鰻t的示意圖,已是含笑看向身旁的妻子,不住點頭。
兩人正說到欣喜處,就聽得藺蘭的聲音由門外傳來:“二爺、二奶奶那雜貨鋪的梁掌柜,又讓人送些上好的牛肉來,另又讓他尋的人牙子,也已經(jīng)在外院候著了?!?p> 聽聞是采買仆役之事,夫妻倆不禁對視了一眼,二奶奶才命丫鬟將人領(lǐng)進(jìn)院中說話。起初兩人就是為了避開府內(nèi)眾人的耳目,才寧可多費些周折,待到遠(yuǎn)離府城后,再選用可靠的人手。卻是萬萬沒能想到,如今由那雜貨鋪的梁掌柜幫忙,反倒省卻了不少的麻煩。
最為妥當(dāng)?shù)氖?,如此一來,事前就能絕斷了那背后之人,想要乘機安插細(xì)作在這小院的可能。按之前約定的那般,只對牙行言道是梁掌柜家中要尋丫鬟、婆子使。事后雖是多走上一段,出了鎮(zhèn)子后只要暗中給為首的婆子,塞上二、三兩的封口銀子也就是了。
到底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打初一見,對面那躬身問安,又不時賠笑將自己身后的一溜丫鬟、婆子,挨個將她們的情形嘮叨個沒完。直到那旁心直口快的丫鬟麥冬,出聲打斷道:“我家二奶奶,讓領(lǐng)了人來挑是尋幾個在外院中粗使的,單說會不會做活才是頂頂要緊,哪個問你那許多無用的!”
且說這旁座上故作不知的二奶奶,倒是還好,由始至終都不曾流露出片刻的不耐。但一臉的平靜,更是絲毫叫人辨不出喜怒,愈發(fā)讓對面小心偷看的婆子,疑惑不解。
這到底是滿意哪,還是一個都瞧不上眼,又或者看此番領(lǐng)來的人數(shù)還不夠誠意?就在其暗自腹議,猜想連連之際,卻見那旁不時給二奶奶打扇、奉茶的丫鬟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正如剛才麥冬姐姐說的那般,咱們府上畢竟是官宦人家,只不過如今正缺人手,才在此地暫修養(yǎng)一段罷了。”
說道這里,不免停頓了下來,瞥了一眼對面正偷眼給身后眾人使眼色的婆子。不禁微露一抹得意,接著言道:“待不得多日,便要啟程往府城回去的。而眼下選定之人,自然也是要隨了主子們一道,往府里當(dāng)差的,所以……?!?p> 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難怪先前瞧這家的氣派,就是不同與尋常富貴人家,原來是真正的官宦人家出身。原本正在心里百般埋怨那雜貨鋪的梁掌柜,怎么給自家尋來的這么單生意,此刻卻是再也忍不住的一陣歡喜。
比起普通的大戶人家選仆役而言,這等官家門第更為挑剔些,也算常理。只不過與她婆子來講,反倒是更為滿意,且不說又是那在別處為官的人家,愈發(fā)不會如同本地某些官員府上,短了銀子與她。
片刻之間忙是細(xì)細(xì)盤算了一番,面上的笑意不覺已是更甚。隨后的言語之中,不但是將座上的二奶奶恭維得是天上有,人間無的。就是對著兩個丫鬟說道起來,也是親切非常,恨不得每句話里都調(diào)上半勺蜜在里頭才好。
別看那婆子殷切介紹,后面一溜十?dāng)?shù)個小丫鬟中,卻也有那始終目不轉(zhuǎn)睛,直直盯著自己腳面的。另一邊三、四個婆子卻是明顯比起丫鬟們而言,老練了許多。雖是不敢直視與人,才耐不住仍有那偷眼往這邊打量之人。
聽著對面小丫鬟們生澀的道明出身,又見過了婆子幾個的熟練作答,原是不怎么在行的二奶奶,此刻也已有了中意之選。稍稍給身旁的丫鬟藺蘭,使了個眼神后,就見她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便指著對面一溜中的幾個,由早就蓄勢待發(fā)的麥冬領(lǐng)著往廚房去。
轉(zhuǎn)而對著那旁的人牙子言道:“想必你也瞧見了,咱們這院中如今正缺使得上力的,先領(lǐng)了去廚房試上一試,可成?”
“成,成,成,姑娘說在理,就是都領(lǐng)了去試上一遍,老婆子我又哪敢攔下的。況且都是往后要往府城去的,自是謹(jǐn)慎挑上一挑的才叫人放心,不是?!?p> 不待這旁二奶奶發(fā)話,那老婆子更是媚笑著,又是一句:“那這外院的粗使婆子可是也得試試才妥當(dāng)?要不就領(lǐng)她們往外頭,灑掃瞧瞧看可是能去府上當(dāng)差……?”
不想?yún)s被二奶奶身邊的大丫鬟擺手?jǐn)r道:“不必了。原本就是擔(dān)心此地尋幾個粗使的丫鬟不容易,如今看來倒是略微能瞧得上眼。再則這院子實在太小,只怕外院也沒多余地界,另外安置婆子們?!?p> 要說這婆子到底是在這行里打滾多年的,不論旁的,單是這眼力勁就已可算得洞察分明了。這邊藺蘭此言才剛收聲,那頭老婆子已然是點頭應(yīng)和:“姑娘說的極是,正是這么個理,到底只是做些日常的活計,用幾個丫鬟就已是足夠。若是往后再要添置婆子,也是不遲?!?p> 正說著話,方才被麥冬領(lǐng)了外院去的那四個丫鬟,卻已是隨之復(fù)又跨進(jìn)院內(nèi),仍舊如之前一般那旁立定。聽得一臉喜色凸顯的麥冬耳語兩句后,才見這旁座上的二奶奶,出聲言道:“就留左邊那兩個就好,多少銀兩告訴藺蘭便罷?!?p> 不等對面那婆子躬身謝過,就見這位已是起身,轉(zhuǎn)而徑自往西廂房中去。臉上微微一疆,忙不迭卻已恢復(fù)先前的模樣,低聲賠笑著湊近大丫鬟藺蘭殷切連聲:“那就勞煩林姑娘了?!?p> 聽得那婆子口中,偏把藺蘭的姓氏錯讀成了林字,不免想要出聲提醒一句,卻被這旁藺蘭搖頭攔下。
點清了銀兩,又收妥了兩人的賣身契書后,邊是引了那婆子往外面去,邊是不著痕跡的低聲婉轉(zhuǎn)了一句道:“李牙婆也莫多想,我家二奶奶本就是來此處養(yǎng)病的。如今身子骨還弱得很,久坐不得,若不是為了過過眼好安心,又哪會出屋子一回的。”
一聽是這么個緣故,忙不迭連聲告罪,又是媚笑著朝藺蘭福了幾福,謝了又謝,才依依不舍的跳上大車,招呼了把式往鎮(zhèn)上回。
而此刻屋內(nèi)二人,卻已是掠過此樁,接著商議起生意之事來。未曾料到,人牙子一行才離開不及半個時辰,小院門外復(fù)又停住了另一輛馬車來。
抬頭亦是同樣在對方眼中,覺察出一絲疑惑之色來,不免異口同聲問向藺蘭道:“你確信是那梁掌柜又領(lǐng)了陌生人前來?”
“二爺、二奶奶寬心,瞧那樣子不似粗魯模樣,頂要緊的那位卻是一略有幾分顏色的中年婦人?!?p> 婦人?這又是哪個,難不成是梁掌柜鋪里的內(nèi)當(dāng)家?
待請了來人在廳上落座后,二爺才拖著病體緩緩而至。初見那藺蘭口中中年婦人,他已在心中推翻了前一刻的猜想。這婦人雖也算是中年,卻明顯比起那旁的梁掌柜而言,大出了六、七歲的模樣,若稱姐弟倒還有些可能,但這夫妻一說卻是頗為勉強。
隨后的介紹之中,也已證明了此點。確實不非雜貨鋪中的內(nèi)當(dāng)家程氏,而是那位程氏的娘家嫂子。雖說只算得上是族親,好歹也得喚這位一句七嫂。
簡短結(jié)束了客套之言后,那旁的梁掌柜便已直奔主題而去。原本就曉得這位盧家二爺,是來此處靜養(yǎng)病體的,不敢叨擾多時。而另一邊雖是頭回見面,不過短短數(shù)語之間,已是足以看出那同行婦人,異乎尋常的爽利性子。
“聽我家姑奶奶言道,盧二爺手頭上還另有不少,店鋪的彩繪很是別致。只不過咱們那小小的四合鎮(zhèn)上,卻是無從尋覓蹤影,才使得余下那些沒了用武之地?!闭f完這一句,頓住片刻,看了一眼對方面上的神色。
確定仍舊如常后,才正色請托道:“不知盧二爺可愿意,將余下那些大作,轉(zhuǎn)交由我程記代售往鎮(zhèn)外去?”
“大作之言卻是名不副實,哪里擔(dān)得!不過程掌柜的意思是要將我所繪制的圖樣,轉(zhuǎn)去其它省城的店鋪之中,倒是可以商量。”聽對面這位盧二爺不但是并未回絕,更是一口應(yīng)下此樁,那旁兩人心中已是大定。
正待要吐露謝意之時,卻聽得這位忙又補了一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