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我沒去,便找了些紙剪窗花。
我看觀兒站在那,便叫她一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道:你哪人啊?
觀兒道:青州。
我沒去過青州,但從小跟著哥哥看了很多行軍地圖,知道青州在哪,我道:青州的牛羊聽說很好吃。
觀兒有些意外,道:我們那羊不膻,確實好吃。
我道:你是被謝云樓打仗的時候撿來的嗎?
觀兒搖頭:我自己走來的。
觀兒很悶,和她說話很無聊。我絞盡腦汁找著下一個話題時,有人來報有刺客刺殺高閔。
許久沒出門,剛一出門,撲面的冷氣就讓我覺得胸腔被凍成了冰窖,我努力呼吸著到了離宴會最近的宮殿。
我推開站著的一群人,看著肩膀處纏著紗布,昏迷不醒的高閔。我忙試了試他的額頭,滾燙。
我焦急問太醫(yī)道:咳太醫(yī),咳咳,陛咳咳下怎么樣?
大概是我沒梳妝就出來了,氣色不好,太醫(yī)眼里滿是憂慮道:陛下無礙,娘娘您這......
說著,太醫(yī)已經(jīng)搭上了我的手,我抽回,道:不用。
我身后的謝云樓突然發(fā)話,道:太醫(yī),給貴妃看看。
不是高閔的頭滾燙,而是我全身冰涼,太醫(yī)的表情很差,他看了看謝云樓,退下了。
謝云樓站在我身后,我不知道他的表情,但他刺殺未果,此時表情肯定不好看。
謝云樓冷道:還請娘娘去偏殿醫(yī)治。
我是真的怕謝云樓把高閔治死了,我不放心,抓著高閔的手,道:我沒事,咳就是有點咳嗽,我在這照顧他。
果然,我妨礙到了謝云樓的計劃,他直接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我抱到了偏殿。我被太醫(yī)灌了一碗滾燙的藥,那藥仿佛一團火,從我嗓子滑入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然后我被謝云樓扔進了湯池里,我的皮膚仿佛要被燙掉,我拼命往外爬,謝云樓也跳了下來,拽著我把我按回水里。
仿佛渾身都著了火,我求道:我錯了,我錯了,謝云樓我錯了。
可我的力氣哪能比得過謝云樓,為了擺脫他,我的指甲蓋劈了,汩汩地流著血。
最后我沒了力氣,渾身燙熟一樣疼,像條死魚一樣在湯池中沉浮。
我抓著謝云樓衣服上的金蟒,看見它沖著我張牙舞爪,討厭得要死。我在昏死前道:殺了我,求你殺了我。
很多年了,我沒用求字。
夢里回到了南朝國破那天,我?guī)е倬焖朗卦跂|宮最后宮殿中,我喝著敵人的血,嚼著落下來的雪,堅持了三天。
最后是一把大火把我逼了出來,那火也是這么燙,也是暖不了我的手腳。
我被北朝剔了骨剝了皮,我開始怕疼怕冷、搖尾乞食。
國破家亡,面子里子丟盡,我不知道我還在堅持什么。
我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在謝府。還是以前的屋子,陳設(shè)也都沒變。
本該在皇帝身邊的太醫(yī)在我身邊忙碌,謝云樓遠遠地坐在桌后看著文書。
見我醒了,太醫(yī)說著大喜就下去了。
我舉起手看了看,十指被包上了紗布,不過我的皮囊還在,沒紅沒腫,還能當?shù)渿?p> 謝云樓道:冒死跑出來,你未免戲演得太真,對他動了心。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原來到了這副田地,也不知道那不讓我出門竟真是為了我身體著想。我道:他怎么樣了?
謝云樓冷道:醒了。
我只道:妾什么時候能回宮?
謝云樓極其不耐道:他在養(yǎng)傷,如今又有了子嗣,可沒空管你。
我起身下床,倒了杯水喝下,感覺氣息順暢了許多,便道:他不一直都這樣嗎?有什么奇怪的?倒是將軍,未免太奇怪了。
謝云樓冷了臉,道:你好好幫本將辦事,本將會讓你活命的。
我有些意外,但想想可能是緩住我的計策,我道:除了幫你辦事,我也沒其他的選擇啊。
外面的雪已經(jīng)化了,我望著發(fā)呆,想著高閔如今在宮中的處境,我多少有些坐不住。
還沒推開門,謝云樓冷斥道:在這兒待著!
不出門就不出門,我縮回手,走回床去坐下。
謝云樓沒說話,我也懶得再爭取,我縮回床上,肚子叫了一聲。我道:餓了。
我吃了很多,吃完就困了。謝云樓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道:在屋里待到春天,天暖和了,你的病也就好了。
我嗆道:隨便吧,反正早晚會死。
謝云樓怒了,語氣平靜地嚇人,道:本將說了,會讓你活命。
我有些奇怪,前幾日他說過的那句驢頭不對馬嘴的話,以及讓我住在謝府,又答應(yīng)不讓我死。事事透露著詭異。
我疑惑道:為什么?你想讓我做什么你可說,沒必要這樣騙我。你知道我也沒第二個選擇。
謝云樓給我弄好湯婆子,道:啰嗦,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