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與君采幽
采幽山位于蜀地以北,綿延幾十公頃,而顧奚山所住的采幽山是采幽主峰,名歸云峰。歸云峰終年云遮霧罩,以出名藥靈草聞名江湖,卻因為顧奚山住在歸云峰,江湖人只能望而卻步。當(dāng)然也有不知死活的人想以身相試,幾乎都被采幽山外設(shè)下的九重蓮花陣擋在外面,無不是歡笑而來,失望而歸。
久而久之,也就再沒有江湖人來打擾這位曾經(jīng)名震天下的歸幽閣主,采幽山和歸云峰也就成了江湖上最平靜的地方,也成了部分江湖中人歸隱的地方。
“這就是采幽山,真美,最遠(yuǎn)的山峰上還有積雪呢,藍(lán)天白雪,碧水青山,怪不得顧閣主要在這里隱退江湖,這樣的人間仙境,連我都想隱退了?!蔽喝灰灰u青碧衣裳站在采幽山畔的玉溪湖旁,仰望著高山白云,繼續(xù)在心里嘆了句真美。
唐小樓側(cè)頭看著魏然陶醉的樣子,臉上的笑如同玉溪湖清澈的波瀾:“你隱退什么,顧閣主隱退是因為不得不退,你有什么要隱居的理由,你扔哪都沒人認(rèn)得你,在鬧市上都像是隱居了?!?p> 有些人,隱居在山野,可以將山野變成人人向往的殿堂,有些人在鬧市之上,卻沒有人注意,這就是人和人的區(qū)別。
魏然咬著唇,低頭看著湖水里自己的倒影,問唐小樓:“我們怎么進(jìn)去,你不是說有個什么蓮花陣嗎?”
“你竟然還問我怎么進(jìn)去,你不是有歸幽玉笛嗎,玉笛一響,自然有人出來接應(yīng)我們?!睔w幽玉笛,若干年前,是江湖里最有號召力的信物,現(xiàn)在卻也輪為一種證明,也許以后還會淪為一件普通樂器。
這就是江湖,容易銘記一個人,更容易忘記一個人。
魏然把小寶放到唐小樓懷里,從袖子里抽出了歸幽玉笛,橫在嘴邊輕輕吹出一曲《梅花三弄》,這時才發(fā)現(xiàn),兩岸竟然開了絢爛的桃花,也許是在水邊的關(guān)系,也許是采幽山地氣更暖厚的關(guān)系,桃花竟然開得這么早。白的像雪,粉的像云,還有一些微黃的小朵花,一叢叢的開著,像是春天的裙角,分外明媚嬌燦。
魏然吹得很入神,直到有人劃支青筏從玉溪湖上出來時,魏然才停下來看著湖上越來越近的人影。
“請問是顧姑娘嗎,我是采云,閣主讓我來帶您上歸云峰?!?p> 魏然這才看清楚,撐青筏涉水而來的是一位清麗的姑娘,穿著一襲湖藍(lán)衣掌,幾乎與玉溪湖溶為一體,聲音清脆悠揚得就像是一管笛聲:“謝謝采云姑娘,請問三皇子是不是在采幽山?”
采云回頭看著魏然笑得很甜美:“閣主知道姑娘肯定就是為三皇子來的,閣主讓采云告訴顧姑娘,三皇子在采幽山很好,呆會你們就能見面了。”
“他……沒什么事吧?!边@是魏然最擔(dān)心的,萬一見了是個半死不活的,一樣也沒用。
“顧姑娘放心,三皇子沒事,現(xiàn)在應(yīng)該和閣主在歸云峰等姑娘呢?!?p> 行過玉溪湖,再順著小徑拾階而上,迎面就是一坐吊橋,晃晃悠悠的感覺還真好玩。魏然低頭看了眼腳下,橋下面是云霧繚繞,云霧偶爾升騰起來帶著七彩的霞光,像電視電影里演過的仙境一樣,美得不像是真的。
“姑娘,到了,閣主在歸云閣等候二位?!?p> 唐小樓神情很復(fù)雜,不知道為什么,想想待會兒要見到杜三,心里就不好受,尤其是看魏然一臉溫和的笑,就更不愿意讓魏然去見杜三。
魏然沒有看到唐小樓的表情,只是在前頭抱著小寶走進(jìn)了歸云閣。顧奚山正在喝茶,卻沒有看見杜三:“顧閣主?!?p> “小姑娘來了,咦,這是你的孩子?”顧奚山仿佛記得去年見到魏然時,還是個燦爛天真的小丫頭,現(xiàn)在竟然抱著個孩子來了。
魏然點頭,看了看四周,沒發(fā)現(xiàn)有杜三的影子:“顧閣主,不是說杜三在這兒么?!?p> “小姑娘這么著急呀,放心,你的夫君在這兒跑不了。這是唐六公子吧,歡迎歡迎?!鳖欈缮酵嶂^看了看魏然懷里的小寶,只見小寶沖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顧奚山頓時覺得心就這么軟了。
杜三站在簾子后面,看著魏然抱著孩子,微微皺眉,掐著手算了算,如果是那一夜的話,孩子也就差不多是這么大了。
顧奚山拂開孩子的手臂,看著手臂上的火焰胎記微微笑了,心道果然有火焰胎記:“你怎么沒和杜三一起回紫歸呢,反而在唐門呆著?!?p> 杜三也看到了孩子手臂上的火焰胎記,于是半瞇著眼睛看著魏然懷里的小小孩子,心里涌起一抹幸福感,這是他的孩子呢,他竟然到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有兒子了。
“雨弦,你來了?!倍湃彶阶哌M(jìn)魏然,魏然則眨巴著眼睛看著杜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好嗎?”魏然看著杜三越走越近,只從嘴里吐出了這句話。
“來,我抱一下孩子。”杜三一伸手就把孩子抱進(jìn)了懷里,小小的臉蛋讓人感覺粉撲撲的,清亮的眼睛像一泓湖水一樣溫潤。杜三抱在手里輕輕掂掂,小寶笑得更加燦爛惹人:“取名字了嗎?”
魏然木然的搖頭,不明白杜三為什么笑得這樣溫暖柔和:“沒有,暫時叫小寶?!?p> 杜三用手輕輕撫著小寶的臉,小寶癢癢得咯咯笑,杜三這才發(fā)現(xiàn)父親這兩個字原來是一種榮耀:“叫杜瑄吧,瑄兒。”
魏然瞪著大眼睛愣愣地看著杜三,反應(yīng)過來后就是使勁兒眨睛,確定自己眼前這人真是杜三:“可是,為什么要姓杜?”
“你是我妻子,他是我兒子,這孩子當(dāng)然要姓杜?!倍湃詾槲喝贿€生氣那一夜不辭而別,卻沒料到魏然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那夜會是他。
魏然反應(yīng)不過來,唐小樓卻在魏然身后既高興又失落,高興魏然心里的那個人,竟然毫不介意,至于失落,唐小樓覺得自己也說不清楚。
這一刻,魏然想,她被感動了,看著杜三嘴角抽顫著,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于是只能含著微微的淚看著杜三。杜三卻以為魏然生氣到想哭,于是也就只好抱著杜瑄,用柔和而略帶歉疚的眼神看著魏然。
顧奚山看著互相瞪眼的杜三和魏然,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要說私話上房里說去,別在這兒惹眼了?!?p> 杜三點頭,然后抱著小寶轉(zhuǎn)身就向內(nèi)堂走去,小寶,嗯…現(xiàn)在有名字了叫杜瑄,杜瑄還扭頭看著魏然,仿佛在叫魏然跟上。
魏然趕緊跟上去,想要和杜三解釋清楚:“那個,青夜,小寶不是你的孩子?!?p> 杜三抱著杜瑄,停下來等著小跑過來的魏然,眼里有一點點愧疚,他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魏然在生氣:“雨弦,不管怎么樣,瑄兒都是我兒子。”
魏然直接無語,看著杜三抱著孩子的慈父樣,倒真是覺得那是一對父子了:“可是……”
“雨弦,不要可是了,以后我不會再丟下你,也一定好好待孩子?!倍湃还芪喝坏目墒?,反正先把兒子占著再說,兒子在懷里,娘子總跑不到哪兒去。
“對了,我來是要把這個給你的?!蔽喝粡膽牙锇烟煜卤R符掏出來遞給杜三,順便把杜瑄抱了過來。
杜三接過天下兵馬符一看,立刻就傻了眼,牌子上那五個大字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雨弦,這……你是從哪里來的?”
“我娘臨死前交給我的,唐小樓說這個對你來說很有作用。對了,為什么紫歸會有那樣的消息,為什么他們說你生死不明。”
“你娘?”杜三已經(jīng)記不清楚徐青娘到底是什么樣子了,畢竟也沒見過幾面:“那些消息半是真實半是假,兵敗的事和我生死不明的事都是一樣,半真半假?!?p> 天下兵馬符,這東西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在宮里了,這會兒卻回到了他手上,杜三有些糊涂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東西,似乎當(dāng)年是隨著他的母親徐皇后的死消失了,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在魏然手上。
但不怎么樣,這東西總還有用,號令南北兩軍,只要一聲令下,恒朝已成囊中之物。只是杜三還是覺得,事情不會這么順利,一塊消失十年有余的天下兵馬符如今還有多少效力不說,南北兩軍現(xiàn)在基本上在幾大王爺手里,就算有天下兵馬符,他們也是可以不從的。
魏然這才真安下心來,既然杜三這么說了,就肯定有什么布置安排,否則不會在這兒老神在在的呆著:“紫歸城里,杜凈暉快要登基了你知不知道?”
“登基?”杜三念完這兩個字冷哼了一聲,沒有青綱國玉,登基了也不能發(fā)書詔告天下,他倒很想看看,杜凈暉怎么登基,又怎么來號令群臣,施政于天下。
杜三轉(zhuǎn)身看著魏然時,卻抹凈了臉上的冷厲,溫眸帶笑地看著魏然:“雨弦,不要擔(dān)心,杜凈暉就算登基也坐不穩(wěn),而只能是自食惡果?!?p> 他杜三的信任,不是輕易給人的,也不會輕易讓人背叛,杜凈暉難道真就認(rèn)為那些人就真是一心向要背離他,那杜凈暉就太過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