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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唐

第十二章 衣衫里的一捧雪

臨唐 驪影 2156 2012-02-24 12:01:01

    有了那一次談話后,金丸居士雖然可惜江寧這一身才華,日后恐難彰顯于世,但在教學(xué)之上卻下意識的展開了手腳。

  反正左右是不可能在人前顯露的才學(xué),疏無用途的,至多只是無聊的時候?qū)懽肿鳟嫶虬l(fā)些時間罷了。本著這樣的教課心思,金丸居士便也放開了原先緊繃的心神,那些復(fù)雜的思考全都拋卻一旁,只當(dāng)時帶著小孩子玩鬧,軒窗下說說掌故,雪景里賞賞梅花,閑時教她幾句桃之夭夭,睡覺前給她講講春秋兩漢。

  總之是悠游隨性的教法,金丸居士只當(dāng)是老來享受些含飴弄孫之福,江寧雙手拄著小腦瓜聽來也只當(dāng)是打發(fā)時間之舉。

  青梅來來回回幫忙端茶送水,偶爾也跟著江寧聽些西席先生口中的典故,雖然有時候因為小娘子學(xué)的太快,致使她不能夠完全聽懂??稍谂紶柭犆靼椎囊恍┰捴校瑓s也不免悟出幾分深刻的道理,愈加覺得主家請來的這位西席高深莫測起來。

  江寧接觸的人極少,自然察覺不出自己這位啟蒙老師與旁人有甚不同,但她正是求知若渴的年紀(jì),不論什么東西都能睜著一雙大眼睛盯上半天,這時再有了一名百科全書般的老師,自然是如同春筍沾了雨露,心底的求知欲愈加旺盛起來。

  而這個時候,江如水似乎也想要避免之前的那些不必要的閑事,每隔兩三天便會抽空到江寧這里看上一眼,全當(dāng)是給那些不長眼的下人們提個醒兒,告訴他們到底誰才是這江府的主子。

  如此一來,江寧倒也跟這個口頭上的叔父親近了不少,偶爾也會用一雙小手捧著一杯熱茶,向一只小獸般在江如水身旁觀察半晌,而后慢慢挪騰著腳步湊近,將熱茶塞到他的手中跑掉。又或是乖乖的窩坐在江如水的身邊,聽后者和西席先生聊些她聽不懂的話,并在一旁偷偷的瞧江如水那張好看的臉。

  金丸居士每次見到江寧,臉上都會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溫和的笑容,即便是那張滿面風(fēng)霜的容顏,也會因為她而去了幾分頹唐的顏色。但江如水卻十分嚴(yán)肅,每次他雙瞳中的光在江寧身上流轉(zhuǎn),都會讓江寧下意識的起雞皮疙瘩。

  但好在小孩子家家適應(yīng)能力極強,十天半個月之后,江寧竟然也不再懼怕他,甚至到了初雪方至的時候,她還偷偷捧了一捧雪,躡手躡腳的塞進(jìn)了江如水的后脖頸子里。

  那時候房間中正巧只有他們兩人,江如水一下子就寒了臉,抬手就將江寧拎在了半空中,怒目而視。

  若是換做其他孩童,被江如水那一雙詭異的雙瞳一瞪,非得嚇哭不可??山瓕幤莻€極調(diào)皮的主,此時又不再害怕江如水的,被他如此拎著身上的薄棉衣,竟不知好歹的瞇了眼睛,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可憐江如水雖是將近而立之年的年紀(jì),可他尚未婚配娶妻,身下更是無子,又哪里應(yīng)付過這種只知調(diào)皮搗蛋的孩童。一時間兩人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一個怒氣沖沖,一個身在半空,竟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終究還是江如水先行放下了江寧,只是理了理下身的紫色衣袍,冷笑著道:“你老子也是個文質(zhì)彬彬的主,怎么生了你這么一個調(diào)皮的丫頭?你娘到底是哪一位?”

  這話剛剛出口,江如水就不禁微微有些后悔,再抬眼去瞧江寧那個小丫頭,果然見到她蹲在地上小獸一般的縮了身子,一雙大眼睛變成了水汪汪的兩口井,怕是立刻就會涌出水來。

  尋常人見到這種情況,當(dāng)然明白對付孩子要哄騙哄騙的,可憐江如水才華上或是當(dāng)世不為人知的一絕,可這哄孩子的手段他是真真沒有學(xué)習(xí)過的。

  江如水尷尬在那里,一雙重瞳流轉(zhuǎn)出莫名的光,下意識的抬了手想要將江寧抱在懷里,卻愣在半空中不知如何去做。正在他躊躇猶豫的空閑間,江寧卻已經(jīng)伸出兩只小手捂了雙眼,嘟著嘴跑出了房間,江如水停滯在半空中的手,自然也只好在一聲尷尬的清咳中收了回來。

  不過轉(zhuǎn)眼間,再等到江如水走出房門的時候,他便又是那個紫袍在身、斜睥他人、自命不凡、惹人既畏懼又厭煩的江家家主了。

  孩子畢竟是孩子,雖然偶爾被人點到心底那些柔軟處,哭累了睡醒了之后便也成了過眼云煙。倒是江寧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原來從眼睛里跑出來的水,是怎么塞、怎么堵也收不回去的。一旦那些水想要出來的時候,就當(dāng)真如同西跨院小劉哥每天清晨壓的那口井,一旦轱轆壓好了,那水就止不住的往外冒,整整能裝滿兩大木盆那!

  江寧歪著腦袋眨了眨眼睛,心想難道自己身體里也有那么一口井?否則為何每次鼻子一酸,井水就從眼睛里頭往外冒呢?唔,那鼻子一定就是壓井的轱轆了吧!不知何謂之傷心二字的小江寧如是想著。

  ……

  ……

  時間匆匆過,轉(zhuǎn)眼便是二月的天,揚州城里一派的春和景明,仿佛是過了一個年節(jié),就連叫賣小郎的吆喝聲都壯實了幾分。

  府衙也在一陣鞭炮聲后重新開始辦公,只是這兩年在新皇的默許下,朝廷當(dāng)中酷吏橫行,這些占著江東寶地的官員們無一不小心翼翼,生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是由落到自己頭上,這時節(jié)竟也少了幾分官老爺應(yīng)有的氣勢,多了幾分謹(jǐn)小慎微來。

  這些事情與小江寧倒無甚干系,她只是偶爾跟著西席先生搖頭晃腦的念上一番“有卷者阿,飄風(fēng)自南”,偶爾好奇的湊到院子里的小松樹下,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去觸碰針般尖銳的松尖兒。過了一個年,她看了不少的火樹銀花,也覺得自己懂了好些東西,但卻仍舊沒有弄明白她心中那個最大的疑問,到底什么才叫“野種”呢?

  自打那次拿著這個問題問了先生,又被他稀里糊涂的打斷之后,江寧的小心思就轉(zhuǎn)了轉(zhuǎn),隱約的知道這不是什么好詞,似乎也是府里有些諱莫如深的詞匯,所以這個疑問雖然仍在她的心頭存著,她卻未曾再拿此話問過旁人。

  這日清晨,小丫頭正拿著一根墨條,半個身子趴在書案上,百無聊賴硯墨玩的時候,卻見青梅猛地開了門闖進(jìn)來,慌張的道:“小娘子,不得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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