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澄帶點(diǎn)寵溺地?fù)荛_倚華不注意時被風(fēng)吹亂，擋在眼前的頭發(fā)：“你當(dāng)人人都是定遠(yuǎn)侯，林國舅，隨便一查都有一堆把柄等著你抓？他馮之峻一個出身清白的進(jìn)士，剛當(dāng)上主事的小官員。能做什么大事？能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
倚華氣結(jié)道：“那就這樣等著他整到我們頭上不成？”
冷澄的語氣里有種讓人心醉的溫柔：“那能怎么樣？他正想踩著我削尖腦袋往上爬，怎么可能輕易放手？”
倚華緊緊揪著手里的帕子，冷笑道：“往上爬？那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真當(dāng)我們是擺設(shè)不成？正道上奈何他不得，那就換條路走。大不了我進(jìn)宮見見阿茵和柔妃娘娘，好歹也為皇上做了這些年的事，怎么能一句清楚明白話不說，就想把人扔到一邊？”
冷澄握上她的手，鄭重地說：“不要去。”
倚華惱怒地甩開他的手：“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裝清高？如今這個情勢，還由得你挑三揀四不肯求人？”
冷澄握得更緊了些，兩人掌心相帖，任倚華甚至能感覺到他手上滲出的汗水，冷冷的，冰冰的。
冷澄艱澀地開了口：“我叫你不要去，不是為了裝清高，更不是為了面子不求人。倚華，這幾年在這官場上，我雖然始終沒混得清楚，可有些事也是了解的。男人要下定決心為了自己的利益做什么事，枕頭風(fēng)，裙帶情意統(tǒng)統(tǒng)是虛的。何況那個人是皇上。我想了幾天，我這幾年兢兢業(yè)業(yè)，做的事無不是為了大恒的江山，至于不大光彩的，也就是和秦御史成了盟友，替林慕遙改名，和同僚迎來送往，投桃報李多了些。就這么幾點(diǎn)他尚且要懷疑我結(jié)黨營私，容不下我，又怎么可能
容得下我家的人和**妃嬪私通款曲？萬一……本來只是處置我就算了的事，再把你牽連進(jìn)去就不好了?！?p> 倚華整個人像被冰凍住了一樣，僵了一會兒才開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去？”
冷澄笨笨地解釋：“我已經(jīng)這樣了，總不能把你也裝進(jìn)去吧?！?p> 任倚華把手里的帕子甩到他臉上：“冷子澈你混蛋！”
御花園里，面容嬌美的韻貴人坐在蕭卓懷里，咬著耳朵說悄悄話：“臣妾的叔父做事，皇上可還滿意？”
蕭卓有一搭無一搭地答道：“燕侍郎嘛，做事當(dāng)然是穩(wěn)妥的了。”
韻貴人得寸進(jìn)尺道：“皇上，臣妾聽說，那冷侍郎的夫人，可是宮中出來的女官，跟盈妃娘娘關(guān)系匪淺吶，臣妾還聽說，那人的名字和柔妃娘娘的很相似呢……。”
蕭卓臉色陡變，冷冷推開她：“燕惜，身為朕身邊的人，首先要明白的就是，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盈妃，柔妃，哪個位分不比你高？容得下你說三道四嗎？”
韻貴人嚇得立刻下跪，連連賠罪。
心思煩悶的蕭卓拂袖而去，他雖是訓(xùn)斥了韻貴人，但心里何嘗沒有她話里的那些懷疑猜忌的想法？只不過礙著這當(dāng)事雙方都是女子，若是他拉下臉去管，未免失了身份。要是他不管，想想結(jié)黨營私的冷澄，辜負(fù)他信任的秦如琛，又是一陣陣的不甘心。
離了韻貴人，又不想看見與宮外命婦牽連甚深的盈妃柔妃，只好嘆了口氣，“逶迤”著往賢妃那邊去了。
蕭卓趁著中午宮人都進(jìn)了內(nèi)室伺候，外間的人少，一路悄悄地到了門口。不想剛輕輕踏進(jìn)賢妃的宮室，就看到賢妃和柔妃對坐著擲骰子，玩雙陸。
柔妃擲出了個六點(diǎn)，得意洋洋地將自己一方的白馬子移動了六步，看著一片大好的局勢拊掌而笑：“怎么樣？就說我今兒個運(yùn)氣好吧，再來幾下我的馬子可是要出盡了?！?p> 賢妃蹙著眉頭嗔道：“知道你運(yùn)氣好，也用不著這么抖落。你這情場得了意，賭場還不肯輸，真真是貪心不足?！?p> 柔妃一反常態(tài)，笑個不?。骸罢l情場得意了？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那位心里的地方可都給了那兒女雙全的盈妃娘娘，最多還能給新寵騰出點(diǎn)地兒，哪兒還有多余的給我們這些人？我若是真得了意，早就學(xué)了那韻貴人四處炫耀去，還輪得到在這里跟以前的對頭玩雙陸？”
賢妃低頭把骰子在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當(dāng)年你不說是寵冠六宮，也算是榮重一時，玲瓏剔透的一個人，怎么就甘心過這樣的日子了？就沒想過施展幾分手段，再向上走幾步？”
蕭卓屏住了呼吸，他明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任婉華定然不會說真心話，可他還是想聽一聽，這個曾經(jīng)被他珍視，后來被冷落的女子是不是恨著他？是不是還懷揣著不可告人的心思要利用她，甚至報復(fù)他？
任婉華笑聲如冰棱脆裂：“甘心？我才沒甘心呢。但我不甘心的并不是沒做到皇貴妃，更不是我沒得到賞賜，我不甘心的是，他怎么就對我沒什么真心？是不是這張臉是贗品，他就當(dāng)我的心也是假的？我想通了，我不爭了，不搶了，我就在這跟你玩玩雙陸，我就在這里好好做我的妃子，我一天一天等著他，我倒要看他到什么時候能想起我來！”說罷蕭卓看見她的手在棋盤上重重抹了一下，到邊緣才停下，像是在抒發(fā)心中的憤懣。
賢妃幽幽嘆了一聲：“你這……又是何苦？若是他想不到你，你還真能一輩子不見他不成？”
任婉華攏了攏頭發(fā)，聲音低了下去：“我是真心喜歡他，當(dāng)年在街上，我的馬受了驚，他施展本事攔住我的馬，我掀開簾子向他道謝，就一眼……就那一眼，我就喜歡上他了。早知今日，當(dāng)年還不如不掀那層簾子，真是……冤孽?！?p> 賢妃苦笑了一聲：“這良緣孽緣都是前生注定的吧。你喜歡他，我又何嘗不是？他是我表哥，我小時候看見他穿著明黃色的衣服，拿著小弓箭站在陽光下那么驕傲那么好看的樣子，我就喜歡上他了……。姑母叫我嫁給他，我很是歡喜，進(jìn)了宮之后我天天纏著他，沒完沒了地跟你們置氣。他本來就不喜歡我，這下一來更是不待見我了，我跟你們不一樣，他現(xiàn)在能跟我說兩句話，逢年過節(jié)讓我和你們一樣坐在他身邊，已經(jīng)是莫大的恩典了……。”
蕭卓聽她們兩傾訴情意，臉上無端發(fā)起燒來。他想上前去跟這兩個人說，其實(shí)他不是討厭她們，其實(shí)他對她們也有情，可又覺得自己做過的事實(shí)在讓他不好意思開那個口，只得踉踉蹌蹌地，慌慌張張地走掉了。
他不知道的是，當(dāng)他的腳步漸漸遠(yuǎn)去的時候，任婉華綻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沒想到只不過做個動作，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p> 賢妃淡淡地取過茶盞來，抿了一口茶：“也不全是看懂了你的意思，跟他認(rèn)識這么多年，背后有沒有他的氣息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p> 任婉華伸了個懶腰：“一直都想怎么能把他的注意力引過來，沒想到今兒個天賜良機(jī)，也虧得有你幫忙?！?p> 賢妃放下茶盞：“我說的話，一字一句，都出于真心?！?p> 任婉華慵懶地開口：“我說的話也是，不過，有一句話是假的——他不是我不想要的冤孽，他是我這輩子注定好的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