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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金屋可藏嬌

第四十七章 三生石上夢落花

何處金屋可藏嬌 那那 9352 2008-01-02 19:37:00

    昭陽殿

  當(dāng)劉徹踏入時,陳嬌剛剛用完早膳,在房中彈奏著前日自茂陵邑的府邸搬來的古箏,希望憑借著音樂的聲音,讓自己平靜下來。有了兩人記憶的她,對這種古典樂器自然理解得更深入,素手輕揚(yáng)間流瀉出如行云流水般的淺吟低唱,衣袖在晨風(fēng)的吹拂下微微飄動。劉徽臣亦著一身淡青色衣衫,吹著簫,配合著。簫聲并箏聲在昭陽殿幽幽響起。

  劉徹茫然地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陳嬌,再度想起從前,每當(dāng)他被太皇太后的專制弄得氣憤不已時,她就會在椒房殿中,焚香,彈琴,安撫他的心,那時他也會如劉徽臣一般,吹xiao相伴,擁有同一個樂器師傅的他們,總是能夠配合得很好。只有在那一刻,他們才能脫離于宮廷之外,像一對平凡的共患難的小夫妻。而如今,這里不是椒房殿,她彈的也不是琴,為她吹xiao以伴的人也不是自己,這里沒有了太皇太后,也便沒有了夫妻患難的情誼。

  是劉徽臣率先發(fā)現(xiàn)了劉徹的到來,她口中的動作不覺停了下來,感受到劉徽臣變化的陳嬌抬起頭,立刻看到了劉徹,絲竹之聲戛然而止。他們就這么對視著,一時間,大殿之內(nèi),安靜得只剩下宮女宦官的呼吸聲。劉徽臣最先清醒了過來,她忙上前,向劉徹叩首道:“江都劉徽臣見過陛下?!逼溆嘁燥h兒、阿奴為首的宮女也紛紛上前行禮。

  “都起來吧。”劉徹作了一個起身的手勢,然后說道,“你們都出去?!彼腥硕茧x去后,劉徹走到了陳嬌的跟前,靜靜地看著她。

  最終還是陳嬌先受不住他的注視,轉(zhuǎn)過頭去,說道:“放我走?!?p>  劉徹聽到這句話,神色不禁一暗,但是他很快恢復(fù)了慣有的淡然,說道:“阿嬌,朕以為你已經(jīng)恢復(fù)記憶了?!?p>  “恢復(fù)了又如何?”陳嬌聽到這句話,終于忍不住轉(zhuǎn)過頭,看著劉徹,說道,“你以為,恢復(fù)了記憶,我就會乖乖待在這皇宮里做你囚籠里的小鳥嗎?劉徹,你不會以為在過去的那些年里,你留給我的是什么快樂得讓我舍不得離開的回憶吧?”

  “阿嬌?!崩@是劉徹這樣心硬如鐵的人,看著眼前人如此譏諷也不禁心情波動。

  “放我走?!标悑梢а勒f道,“劉徹,我不欠你,從頭到尾我都不欠你。”

  劉徹就這樣站著,看著眼前人,看著那曾經(jīng)熟悉的五官出現(xiàn)了令他陌生的憤怒,是的,憤怒而不是悲傷。當(dāng)阿嬌還愛他的時候,即使要強(qiáng)如阿嬌,也不禁會展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而如今……劉徹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從見到阿嬌起就開始浮動的心,在這一刻終于徹底平靜了。他的雙眸漸趨清冷,他開口說道:“走?你想走去哪里?自古以來,似乎還沒有廢后能夠離宮的。阿嬌,你的所作所為若讓外頭知曉,立即會引起軒然大波,朕怎么可能放你走?!?p>  劉徹靠近一步走到陳嬌身邊,俯視著陳嬌,冷然道:“想走,先交待清楚,你在宮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墨門和你又是怎么回事,而你又是怎么看懂余明留下的那些書籍的?!?p>  “余明,余明?!瓣悑梢嗳滩蛔±湫α似饋恚爱?dāng)年,你那么用心地對我隱瞞你和余明之間的交往,如今卻要向我詢問余明之事,真是諷刺得很啊,陛下?!?p>  劉徹和余明之間亦師亦友的交往,開始于平陽公主府,開始于他最郁郁不得志的時候。因為余明的建議,所以性情激烈的他才開始那段漫長的韜光隱晦的歲月,也是從那時起,他和阿嬌,漸行漸遠(yuǎn)。

  “阿嬌,朕希望你能明白,朕已是帝王之尊了。你用這種口吻和朕說話,若被旁人聽見,定是要治你個不敬之罪的?!眲貨]有被陳嬌挑釁式的話語激怒,只是淡淡地提醒道。在十年帝王生涯的鍛煉下,他的城府早已深不可測,當(dāng)他不愿意泄露心緒時,陳嬌又怎么可能影響得了他。

  陳嬌冷笑了一聲,說道:“我當(dāng)然明白,我當(dāng)然明白?!睆那暗陌?,被太多太多的童年記憶所迷惑,總把作為皇帝的他和作為丈夫的他分裂開來。如今的她心中卻明白,眼前這個驕傲、冷酷,擁有永遠(yuǎn)清醒頭腦的男人,是一個天生適合做皇帝的男人,也許會有一時的感動、愧疚,但是,這種情感絕對不可能真正影響到他。正是因為明白,所以她想逃離,即使逃不出這長安,至少也希望能夠逃出這未央宮。

  陳嬌走到席邊,微斂衣裙,穿上絲履,走到劉徹身邊,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仰視著劉徹,看著他臉上難以掩飾的驚訝,笑著說道:“陛下,既然你只是要用我的才,那么我是否有資格要求,像墨門諸人那樣,擁有一個獨立的屬于我的府邸?”

  “獨立的府?。俊眲氐难劬Σ挥X瞇了起來。

  陳嬌有條不紊地說道,“陛下當(dāng)年的廢后詔書之下,夫妻之情結(jié)發(fā)之誼便已灰飛煙滅,若陛下希望用陳嬌之才,請以君臣之禮相待,否則……”

  “否則如何?”劉徹嗤笑道,“你竟然還想威脅朕?阿嬌,你以為你如今還有什么東西可以威脅到朕嗎?”

  “當(dāng)然沒有?!标悑晌⑽⒁恍?,抬起頭,說道,“我威脅不了你,卻可以殺了我自己。只看陛下要的是一具尸體呢,還是一個能為你辦事的人呢?”

  劉徹臉上的笑容不再,他冷著臉,看著陳嬌,默默不語。

  “君臣之禮,好個君臣之禮?!眲胤餍涠ィ粝掳c倒在地上的陳嬌一個人。

  陳嬌看著空曠的宮殿,忽然笑了,低聲喃喃道:“還是這樣好。這樣就好?!彼约旱男乜诘溃鞍梢埠?,陳嬌也好,都不是可以和劉徹再有瓜葛的人啊?!?p>  ……

  披香殿

  “陛下去了增成殿?”王靈放下手中的書簡,問道。

  “回娘娘,是的?!卑㈧o應(yīng)道,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聽說昭陽殿的那位,和堂邑侯府關(guān)系非比尋常。增成殿那位又上報說有喜,你看,我們是不是也應(yīng)該稟告陛下……”

  “阿靜,一切本夫人自有主張。你不用擔(dān)憂。”王靈說道,“本宮讓你去查的事情,查到了沒有?你是主管宮中服飾的尚冠丞,昭陽殿中人所用的衣飾,到底準(zhǔn)備的是哪個等級的?夫人?美人?良人?還是其他?”

  “回夫人,奴婢查不到?!卑㈧o說道。

  “查不到?怎么會?宮中一切衣飾都要經(jīng)尚冠丞之手的啊?!蓖蹯`有些驚訝。

  “奴婢問過南威御府令,她說陛下指示,昭陽殿中的一切用度,都由大長秋負(fù)責(zé)?!卑㈧o回答道。

  “大長秋?石達(dá)?那么……”

  “奴婢也問過石大人手下的小宦官,他們說,石大人只是命他們拿著陛下的手諭,到館陶大長公主府上,搬運(yùn)東西?!?p>  “館陶大長公主。”王靈低眉喃喃道。明明身在宮中,衣飾卻要從外間侯府中取,這是怎么回事?難道說,陛下至今還沒決定好,要給昭陽殿中人的品秩嗎?

  ……

  堂邑侯府。

  “石達(dá),東西就是這些了。你們派人點點,就送過去吧。”劉嫖含笑看著前來拿東西的大長秋石達(dá)。

  石達(dá)自然不敢對這位皇帝的親姑姑不敬,忙說道:“公主府上之人辦的事,我們當(dāng)然放心?!?p>  “石達(dá),聽說你一向清貧,家中又多弟妹。為陛下辦事,又那么辛苦,公主一向最是憐惜下人的。這些,你收下吧。”董偃拿出一個小盒子,塞到石達(dá)手中。

  石達(dá)在宮中做事,也有些年頭了,一向明白,館陶大長公主,那是做事最有分寸的,也是最大方的。賞賜之物從來只多不少,陳娘娘仍在之時,宮里頭誰沒有受過她的好處啊。陳娘娘被廢之后,宮中的那一陣清洗,弄得人心惶惶的,留下來的幾個老人也不敢再和這位大長公主聯(lián)系了,幸而大長公主也是個知趣的人,從此也沒再走他們的門道,而他們也總算不用和她撕破臉皮。可是如今,大長公主這禮……

  “謝大長公主憐惜!不過,石達(dá)為陛下辦事,不敢說辛苦。”石達(dá)輕輕推開董偃遞來的東西,說道。

  “石達(dá),你也不必如此。本宮知道,你是人老成精了?!眲㈡毋紤械穆曇繇懫穑屖_(dá)眼皮不覺一跳,“不過你放心,本宮敢給,就說明你一定收得下。拿去吧?!?p>  “奴婢不敢!”石達(dá)仍然推拒得滴水不漏。衛(wèi)皇后已經(jīng)生下嫡皇子,館陶公主一脈翻身的機(jī)會,微乎其微啊。

  “是嗎?”劉嫖也不生氣,淡淡地笑道,“逢高踩低是宮里人的常性,當(dāng)初我跟著我母后時,也不是沒見過。不過,誰也不會想到我母后那樣的一個瞎老太婆,能一直撐到成為大漢的太皇太后吧?本宮今天就通過你,向?qū)m里傳個話,天有不測風(fēng)云,將來誰要是覺得我劉嫖還是遮雨的那塊料,我這里,隨時歡迎?!?p>  “公主的訓(xùn)示,石達(dá)謹(jǐn)記在心。石達(dá)告退!”石達(d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退下了,心中卻對這位大長公主如此自信的言語,留了個心眼。

  “公主,這種人……”石達(dá)一離開,董偃就有些憤憤不平,從他跟著劉嫖開始,遇到的哪個人不是客客氣氣的,這位石達(dá)如此拂劉嫖的面子,實在是……

  “好了?!眲㈡魏鹊?,“這就是宮里人。能混到他們這份上的,誰沒一兩個心眼子。石達(dá)還是記著舊情的那一個,換了別人,這一回宮就把咱們的話送到椒房殿去討賞了?!?p>  董偃被劉嫖這么一說,氣焰也下來了,低頭說道:“公主,你之前說引陛下來見娘娘,如今人也見了,宮也入了,可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你看陛下這是什么意思?。俊?p>  “他?現(xiàn)在怕是正心煩呢?!眲㈡螣o謂地笑了笑,“不過你放心,他想知道的事情,這天下只有嬌嬌能解,所以他絕對舍不得放了嬌嬌。只要他不放人,年長日久,本宮就不信他能心狠如舊?!?p>  ……

  增成殿。

  皇帝的駕臨,使得整個增成殿都顯得十分熱鬧,所有人都顯得喜氣洋洋的。金支燈九華燈被點的通亮。劉徹靠在床上,半摟著李茜,看著女侍醫(yī)淳于義為她把脈。淳于義收回手,將李茜的玉腕重新放回被子,轉(zhuǎn)身對劉徹彎腰行禮,說道:“陛下,李美人身子虛弱,不過胎兒無恙。以后幾個月里,小心調(diào)養(yǎng),一定可以安然生產(chǎn)?!?p>  “是嗎?那就好?!眲攸c了點頭,李茜是他目前這么多后宮中,唯一一個宣布懷孕的,他自然十分重視?!傲x侍醫(yī),以后你就住在增成殿的偏殿如何?這樣有事,你就可以及時照料?!?p>  “回陛下,為了皇嗣臣自然應(yīng)該長留宮中。只是百草堂平日若有事情,望陛下允許其入宮稟報?!贝居诹x秀眉微皺,開口說道。

  “義侍醫(yī)?!眲靥袅颂裘颊f道,“朕知道你還要照料你那個百草堂,不過,這是皇嗣,難道不比你的百草堂更重要嗎?”

  “陛下,醫(yī)者父母心?!贝居诹x說道,“臣心中,皇嗣自然重要,但是百草堂所醫(yī)之平民,同樣也是生命?!?p>  “義侍醫(yī)還是這么悲天憫人?!眲匦Φ?,“好吧,那朕特許,如果百草堂有要事相報,讓他們派人到北闕稟報便是?!?p>  淳于義醫(yī)術(shù)高明,聲名在外,所以當(dāng)初為了方便給后宮的妃嬪公主看病,劉徹便下詔宣她進(jìn)宮。女子為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者寥寥無幾,所以淳于義才如此受劉徹的重視。當(dāng)初淳于義有言在先,她雖入宮,卻不愿一身醫(yī)術(shù)困于宮中,所以在宮外另開百草堂救治平民,作為交換條件,她則為宮中培養(yǎng)一些女醫(yī)、乳醫(yī)。

  “若無他事,臣先到宮外準(zhǔn)備準(zhǔn)備,明日再入宮。”淳于義知道這個皇帝已經(jīng)不會勉強(qiáng)自己了,淡淡笑道。

  看著淳于義退下的身影,劉徹低頭道:“你最近感覺如何?”

  “謝陛下關(guān)心,茜一切都好?!崩钴缧Φ溃暗故潜菹?,你的氣色似乎不大好呢?昭陽殿的那位姑娘,身子是否還沒大好?臣妾聽說,那么多御醫(yī)都沒辦法呢。是否讓義侍醫(yī)去……”

  劉徹聽到昭陽殿三字,臉上立刻沒有了剛才的輕松,他輕輕說了一句,“朕不想聽這個?!?p>  “臣妾失禮了?!崩钴缌⒖踢m時地道歉,低眉順目地說道,“因為宮中許多姐妹都十分好奇,所以……”

  “李美人,朕說了,朕不想聽這個?!眲匮凵褚呀?jīng)變得有些凌厲,讓一旁伺候的阿國也是一抖,知道主子已經(jīng)有些觸怒皇帝了。

  “臣妾知錯?!崩钴缑Φ拖骂^說道。

  劉徹看著眼前這個一貫懂禮的女子,有些惱,剛才她那兩次不知趣的探問,生生挑起了他心中的不愉快,本來今晚來增成殿就是為了忘記那些煩惱的。現(xiàn)在看來反而更加火上澆油了。他不耐煩地起身,向外走去,一眾宮人默默地跪下送他離去。

  “陛下起駕!”小宦官清脆的聲音在深夜中響起,這一句聽在了后宮許多有心人的耳中。

  確定劉徹的行駕已經(jīng)離去后,阿國驚慌地走到李茜面前,說道:“娘娘,你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要問……”

  李茜抬起頭,臉上沒有一點驚慌之色,她伸手遮住阿過的嘴,對其余人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是!娘娘。”一眾宮女應(yīng)道。

  “阿國,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不過我這么做有我的理由?!崩钴鐫M不在乎地說。

  “什么理由?。侩y道娘娘看不出,陛下已經(jīng)生氣了嗎?”阿國心中驚慌之下,語氣中已經(jīng)帶著責(zé)問的味道。

  雖然從道理上講,宮中女官自成體系,即使所服侍的娘娘失寵,與她們職位也無關(guān)。只是,如今宮中已經(jīng)不同于陳娘娘之時,那時一應(yīng)女官俱是陳娘娘所定。陳后退位后,原來的那些女官們或被遷往甘泉長門,或被遣散。之后,陛下又未立即立衛(wèi)子夫為皇后,所以各宮官不僅是從原系統(tǒng)中擢升,也有的是從得寵妃嬪的身邊升去的,如披香殿的阿靜便是御府丞,椒房殿的崔依依是中長秋。一旦所服侍的妃嬪失寵,到時候她們的地位定然不保。所以身為李茜貼身婢女的阿國,自然對于李茜在皇帝面前得寵與否十分關(guān)注。

  “阿國,我已經(jīng)有喜了,你還有什么好怕的?”李茜看著阿國驚慌的樣子,有些失笑,“你好歹也是一個尚食令,怎么如此不鎮(zhèn)定呢?”

  “娘娘?!卑鴮嵲谑懿涣死钴缭谶@種時候還這么悠哉。

  “阿國,我一直把你當(dāng)自己人,所以今天才和你說這些。”李茜走下床,走到案邊端起一杯茶,說道,“我從來,就不想做什么皇后?!?p>  “你以為衛(wèi)皇后是這么好對付的嗎?如果她只是一個性情溫和的歌姬,陳皇后那樣的人又怎么會敗在她手上呢?”李茜看著陷入沉思的阿國說道,“不要以為陛下現(xiàn)在寵著我和披香殿那位,少去椒房殿了,就以為她不行了。無論如何,她才是椒房殿的主人,我們不是。她能在封后之前就入住椒房,我們不能?!?p>  “如果不是有意外,有喜的事情,我是根本就不想對外公布的。深宮之中,誰知道這孩子能不能活下來呢?!崩钴缯f到此處,有些傷感地摸著肚子。

  “娘娘,這和你今晚刻意得罪陛下,又有什么關(guān)系?”阿國還是第一次聽到李茜和她說這種話,不想做皇后?嬪妃之中,誰會不想做皇后呢。

  “我既已經(jīng)有喜,陛下若今晚又在我這兒就寢。只怕,沒多久,整個未央宮的眼睛都要從昭陽殿,轉(zhuǎn)到我這里來了。”李茜微微一笑說道。

  “所以,你特意將陛下氣走嗎?”阿國似懂非懂,“既然怕引人注目,那么當(dāng)初別把有喜的事情張揚(yáng)出去就是了啊。”

  “傻丫頭,你以為,有喜的事能瞞過皇后嗎?說到底,這六宮之中,她還是做主的那個人?!崩钴缜昧饲盟念^,說道,“我經(jīng)期若遲遲不來,御府令遲早會把這事報到她那里。到時候,還不是一樣。不如乘大家目前的心不在我這里,把事情公布出去。今晚我惹怒了陛下,這事很快會傳遍宮中,可以稍稍減少那些人的嫉妒?!?p>  “不過,這并不是我最重要的目的。我今晚這么做,是因為,我希望接下來能夠被宮中人遺忘?!崩钴绶畔率种械牟璞?,說道。

  “遺忘?”阿國有些似懂非懂。

  “阿國,接下來的日子,你一定要謹(jǐn)言慎行,對宮中膳食的事情,要多放些心思進(jìn)去,可不要出了紕漏。否則,本美人可保不住你?!崩钴缈粗q自迷惘的阿國輕笑道。她緩緩走到殿外,望著天上的明月,心中想道,這樣就好,今晚陛下這一惱,再有什么煩惱就不會到我增成殿來了。暴風(fēng)雨將至啊,王靈,希望你不要自作聰明栽在里頭了。

  “娘娘,無論如何,你最好還是想個辦法,讓陛下息怒吧。這樣下去,可不好啊?!卑指蟻韱碌?。

  “傻丫頭,陛下子嗣稀少,只要有皇嗣在,增成殿就不會有事的。”李茜笑了笑,對阿國說道,“這宮里頭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每次都站在風(fēng)口浪尖上,不見得就是件好事。”隨即她又神秘地笑道:“退一步,海闊天空?!?p>  ……

  百草堂

  淳于義拿起行李,有些留戀地看了看四周的擺設(shè),心中感嘆道,這一去,不知道還能不能重新回到這種簡單的生活中。

  “義兒,要走了嗎?”這時,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推門而入,赫然就是李希。

  “大哥?!贝居诹x轉(zhuǎn)頭喊道,臉上帶著一絲歡欣。

  “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啊?!崩钕PΦ溃舆^淳于義的包袱,說道,“先別急著走,我們聊會兒?!?p>  淳于義,其外祖淳于意乃是可以和華佗、張仲景相提并論的漢代三大神醫(yī),后來司馬遷做《史記》,將淳于意同春秋時代的神醫(yī)扁鵲共同列傳,題名為扁鵲倉公列傳。淳于義的母親是淳于意的第四個女兒,因為未能生下兒子而被夫家虐待,最終病故,臨終將女兒托付于趕來為她治病的小妹,便是淳于緹縈。李希少時一直由緹縈撫養(yǎng),和淳于義雖無血緣關(guān)系,但是卻一直如親兄妹一般。

  “大哥想說什么?”淳于義問道。

  “義兒,大哥知道你一直討厭這種勾心斗角的事情。如果你不想,現(xiàn)在就可以……”李??紤]良久,終于開口說道。

  淳于義沒等他說完,就伸手?jǐn)r住了他的嘴,然后笑道:“大哥怎么和義這么見外呢?”

  “義兒,我說真的。”李希面色沉重地?fù)u了搖頭,“后宮爭寵絕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大哥,我也說真的。”淳于義也斂去了笑容,鄭重地說道,“這么多年來,我獨自在民間歷練,很多事情我也是都看在眼里的。大哥,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你心中的那個嬌嬌女了。”

  “義兒?!崩钕?吹胶孟褚幌伦娱L大了的淳于義,不覺愣了一下。

  “大哥,我會長大的?!贝居诹x低著頭,聲音里多了一絲感傷,然后她馬上抬頭,開朗地說道,“大哥,難道不想知道你那個親妹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嗎?”

  “嬌嬌現(xiàn)在怎么樣了?”李希知道淳于義決心已定,便順著她的話將話題轉(zhuǎn)開,“她怎么會忽然暈倒呢?”

  “原因,義也不知道?!贝居诹x苦笑道,“我只給她把了一次脈,便被招到增成殿去了。今晚離宮時,聽說她已經(jīng)清醒過來了,身體無恙?!?p>  “是嗎?那太好了?!崩钕iL長吁了一口氣,自從知道陳嬌被強(qiáng)行帶回宮中,而且陷入昏迷,他一直處于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tài),如果陳嬌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正是因為要打探陳嬌的身體情況,他才會再度聯(lián)絡(luò)上多年未見的淳于義,請求她的幫助。

  “大哥現(xiàn)在可以放心了。”淳于義也是一笑,然后對李希說道,“以后大哥如果還有事情需要義幫忙的話,就叫百草堂的掌柜送消息給北闕的門衛(wèi),他們自會把消息傳到增成殿的。”

  “還是義兒考慮周到。大哥知道了?!崩钕Pχc頭。

  “不過,大哥,既然你已經(jīng)是郎官了,為什么不多接近陛下?以大哥的才華,應(yīng)該可以很快得到陛下賞識的?!贝居诹x不解地問道。

  李希聽到這話,淡淡一笑,然后說道,“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回宮去了。有事,我會通知你的?!贝居诹x知道,很多事,李希從來不愿意她涉入過多,便嘆了口氣,不再追問。

  李希看著淳于義的馬車遠(yuǎn)去,腦中卻浮現(xiàn)了數(shù)日前,他和公孫弘的相會。雖然只是只言片語,但是已經(jīng)足夠讓公孫弘這樣的人精了解到,陳嬌此時已到了皇帝身邊了。李希從入京起,就毫不懷疑自己有一天要面對公孫弘的質(zhì)疑,畢竟陳嬌回宮后,彭城煤行之事也許能瞞得過別人,卻絕對瞞不過如今被劉徹倚為臂助的公孫弘的。只是他也有一定程度的信心,看在多年交情的情分上,公孫弘絕對會給他一次解釋的機(jī)會。因此,那一天,他很冷靜。

  “不錯,皎皎的確回到了陛下身邊。”李希如是回答道。

  “回到?”

  “……公孫先生可知道,皎皎的真實身份?當(dāng)日在新豐,希就曾和先生提及,皎皎是希在長水之濱偶遇的。那時,她說自己失憶了,所以希也便帶著她一起,后來因為萃萃與她情意日深才結(jié)為姐妹的?!?p>  “不錯,你是說過?!?p>  “希后來才知道,皎皎的身份并不尋常。她其實是堂邑侯府的大小姐?!?p>  “堂邑侯府……”公孫弘眼中閃過一絲了悟,“你是說,她是……廢后?”

  李希點了點頭,肯定道:“正是?!?p>  公孫弘狐疑地看著李希,開口道:“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皎皎身份的?”

  “是在到茂陵后?!崩钕:敛华q豫地說道。

  “到茂陵后?”

  “主父偃令下,皎皎所設(shè)的彭城煤行亦在遷徙之列,皎皎不愿意連累我夫婦,所以提議由她一個人入茂陵即可。但是我和萃萃終究不放心,所以,決定舉家遷入茂陵邑,好方便照顧她。希不否認(rèn),在茂陵邑如此接近未央宮的地方,滋長了希的野心,所以我才會放棄過去的堅持,選擇入仕。但是我沒想到的是,入仕之后的第一個難題就是,我發(fā)現(xiàn),皎皎的身份非比尋常。為了此事,我至今猶豫不決,沒敢和她相認(rèn)?!崩钕W孕抛约旱倪@個解釋,半真半假,不甚了解情況,也不可能去質(zhì)問陳嬌的公孫弘是很難看破的。

  果然,公孫弘并不懷疑李希言語中的真實性,甚至他還十分理解李希隱瞞此事的原因,畢竟對于一個仕途才剛剛開始的男人來說,和曾經(jīng)顯赫的廢后家族扯上關(guān)系,只會帶來壞處,絕不會帶來好處。

  “所以,公孫先生,希如今正是進(jìn)退維谷之時,到底該怎么做,還望先生賜教?!?p>  “……既然賢侄是真的想有一番作為,此事倒的確是個阻礙。”公孫弘淡然道,“看在你我相交一場,當(dāng)日在新豐,公孫弘見到的,只有你們夫妻二人。只是今后,賢侄行事還是和堂邑侯府劃清界限的好。這種后宮爭斗,為人臣者最好還是不要參與的好?!?p>  “李希謹(jǐn)遵教誨?!?p>  ……

  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的李希,看著朗朗晴空,抿唇微笑道:“公孫先生,不沾染后宮爭斗,的確是最好的為臣之道。可是,我大漢開國至今,非劉姓者,想要掌控國運(yùn)的話,除卻外戚一途,還有什么辦法?此法雖險,卻能險中求勝啊?!?p>  注:漢承秦制,置六尚,即尚書、尚冠、尚衣、尚沐、尚席、尚食。尚書掌收受章奏,出宣詔命。六尚均為少府官,但尚書負(fù)責(zé)處理政務(wù),實際上是中朝官,不受少府節(jié)制。

  御府令、御府丞,掌皇帝服飾織造與保管;(文中改為掌皇帝和后宮服飾織造和保管)

  尚冠令、尚冠丞,掌皇帝各種禮服所需的皇冠;

  尚衣令、尚衣丞,掌服侍皇帝更衣;

  尚食令、尚食丞,掌服侍皇帝飲食;

  尚沐令、尚沐丞,掌皇帝洗浴;

  尚席令、尚席丞,掌皇帝就寢用具;

  尚書令、尚書丞、尚書仆射,掌宮中文書發(fā)啟、呈送皇帝;

  大長秋,《漢書·百官公卿表》云:“將行,秦官,景帝中六年更名大長秋,或用中人,或用士人?!笔腔屎髮m官,秩二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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