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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金屋可藏嬌

第四十六章 君恩厚薄有誰知

何處金屋可藏嬌 那那 9504 2007-12-31 03:26:00

    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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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嬌覺得自己幾乎完全被心中那股慌亂占據(jù)了全部的心神,以前無論在什么樣的情況之下,她都沒有這么慌亂過。無論她怎么哭鬧,怎么捶打,劉徹都沒有理會過她。一開始,陳嬌還會試圖叫喊,希望有人來救她。但是每一個人,都自管自地低著頭,權(quán)當作沒聽見,理智上,她知道再叫喊也是做無用功,可是卻制止不了自己的驚叫。

  劉徹抱著她,走到猗蘭殿,把所有的人都攔在外面,獨自走到里面,打開地道,走了下去。陳嬌望著黑乎乎的周圍,反而不再喊叫了,她隱隱知道了他們即將到達的和即將來臨的。

  劉徹站在上次他看著的墻壁前,把陳嬌放下。他低下身子,撫mo著陳嬌的臉,看著她臉上未干的淚痕,問道:“為什么不喊了?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的,對吧?”

  陳嬌扭過頭,不愿意看他,這個地方,給她一種悲傷的感覺,她只知道自己現(xiàn)在,非常不想呆在這里。

  她狠狠地甩開劉徹的手,說道:“我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知道我要出去!”說完,就向外面走去。

  “不許走!”劉徹當然不能就這么讓她走,他立馬抓住她的手,往回拽。

  “放手!”陳嬌死命地掙扎。

  兩人拉拉扯扯之間,忽然有一樣東西從劉徹袖間掉了出來,在安靜黑暗的地道里,那“咚”的一聲,顯得異常的清晰。陳嬌不覺停下動作,呆呆地望著地上那個在地上閃耀的東西。那東西在燭光下閃閃發(fā)光。陳嬌心里雖然在說,不要去碰它,不要去碰它。但是身子卻不由自主地靠近,緩緩的彎下腰,伸手去把那東西撿起來。

  陳嬌第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一顆鉆石,一顆罕見的淺綠色鉆石。望著這顆鉆石,眼中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腦中不斷閃爍著很多很多的畫面,關(guān)于這個淺綠色鉆石,關(guān)于從前的阿嬌,關(guān)于他,關(guān)于他們的婚姻。原來阿嬌一直都在,從來就沒有消失過,她只是不堪那沉重而痛苦的回憶的重負,選擇了沉睡而已。

  “阿嬌!”劉徹走到陳嬌身邊,扶著她的肩膀,輕聲說道,“你記得的,對吧?”

  “你記得,這個是你親手給我的。”

  “你記得,你親口說過你會永遠陪著我的?!?p>  “你記得,我們在這里度過的洞房花燭夜。”

  “你記得……”

  “是啊。我都記得?!标悑墒掌疸@石,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輕聳肩膀,讓自己脫離劉徹的掌握,轉(zhuǎn)過身,看著劉徹。

  只是一個眼神,劉徹就知道,從前的阿嬌已經(jīng)回來了。

  “阿嬌!”劉徹臉上滿是驚喜,一種失而復(fù)得的驚喜,他伸手想要將她擁在懷里。但是,手在半空中,就被陳嬌打掉了,緊接著,他就聽到陳嬌冷冷地說道:“我還記得,你在這里親口說過,你要廢了我。你說你不需要我了。”

  劉徹的笑容不覺凝固住,手也僵在半空,他直直地盯著陳嬌的臉,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有著他熟悉的痛心。那是他兩年多來,一直刻意忘記的眼神。

  “阿嬌!”劉徹頹敗地收回手,放在自己的額前。

  “徹兒,你說,我從來都不了解你。我們的過去,只是大夢一場?!标悑善鋵嵅⒉恢雷约含F(xiàn)在到底打算做什么,但是剛剛接受到的那段記憶,已經(jīng)完全支配了她,她現(xiàn)在只想發(fā)泄,只想讓眼前的男人難受。

  “這是你親口說的。那一天,你讓我做了一個噩夢,一個永遠不會醒的噩夢。”陳嬌漸漸走近墻壁,“好了。我忘記了,我可以重新開始了。你的夢再也不會纏著你了,你可以永遠清醒地明白地君臨天下。這樣不是很好嗎?我不會再那么傻,你也可以輕松了。”

  “現(xiàn)在后悔了嗎?還是說,我走了之后,這個地道里的東西還是像陰魂一樣纏著你。”說到這里,陳嬌忽然轉(zhuǎn)頭看著劉徹,那眼神中已經(jīng)不復(fù)剛才的悲傷,而是一種奇怪的癲狂,“如果那樣,那我現(xiàn)在幫你毀了它!”說完,她就開始用手中的鉆石左一下右一下地去劃花墻壁上的筆跡。

  “什么靜女其姝,什么螓首蛾眉,什么桃之夭夭,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劉徹看到她的動作,臉色大變,立刻上前去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動作,大喊道:“住手!”

  陳嬌自然不可能這么容易地屈服了,她拼命地掙扎,可是雙手卻牢牢地被劉徹抓住,最終在這種拉扯中,鉆石的邊角狠狠劃傷了劉徹的手臂。陳嬌看到慢慢滲出的紅色血液,覺得身子一軟,昏倒在劉徹懷中,眼前一片黑暗。而劉徹,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著,他微紅著眼睛,看著那被燭火照亮的墻壁。

  “阿嬌,我今天跟太傅學了詩經(jīng)。我給你寫一首啊?!?p>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啊,你居然笑話我!你自己來遲了,還敢笑話我。打你打你!”

  ……

  “徹兒,你在寫什么啊?”

  “沒,沒什么?!?p>  “喂,我們兩三年不見了。你遮什么遮啊,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嗎?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說,說了叫你不要看的嘛?!?p>  “你壞死了。太傅就教你寫這種東西?。俊?p>  ……

  “徹兒,洞房花燭夜,你干嗎帶我來這里?。俊?p>  “來看這個。”

  “啊,你以前寫的。那時候多傻啊。”

  “我,不,是朕再加一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l準你寫這個的,擦掉擦掉?!?p>  “擦不掉的,我用這個珠子寫的啊?!?p>  “又來?你每次都這樣。欺負我擦不掉?!?p>  ……

  “阿嬌,并不是騙你的啊。我從來就沒想過要騙你?!眲乇痍悑桑蛲庾呷?,地道中回蕩著他的話。

  ***

  “陛下從猗蘭殿出來了?”衛(wèi)子夫打發(fā)掉陳掌之后,心神不寧地在嬌房殿中踱著步,就在她快忍不住離殿的yu望時,終于有一個宮女跑進來稟報。

  “回娘娘,是的。”

  “那陛下現(xiàn)在去哪里了?”衛(wèi)子夫微微算了下,從剛才入殿到離去才僅僅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聽說那女子似乎是昏倒了。陛下又抱著她去了昭陽殿!”宮女答道。

  這時,又沖進來一個宮女,說道:“娘娘,陛下剛剛下令召太醫(yī)令?!?p>  衛(wèi)子夫聽到此處,眉頭皺成了峰形,隨即她意識到身邊還有宮女,便在臉上漾出一個笑容,說道:“你們辛苦啊。都先下去吧?!?p>  “是,娘娘!”兩個宮女齊聲應(yīng)道。

  很快,殿內(nèi)只剩下衛(wèi)子夫和她的心腹崔依依。衛(wèi)子夫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床上,一旁的博山爐放出的香煙漸漸朦朧了整個室內(nèi),日光漸漸斜了,暗了。依依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娘娘,不過是個平民女子罷了。沒什么好擔憂的?!?p>  “依依,你不懂。”衛(wèi)子夫搖了搖頭。共處十余年,她很了解陛下,那是一個太過驕傲的男人,所以他絕對不屑于去勉強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可是,今天他居然帶著一個一直哭喊的女人到猗蘭殿。

  猗蘭殿,那是他幼時成長的地方,自從他繼位之后,便被封鎖了,是以她雖然入宮十幾年,還為他生下了三個公主一個皇子,卻也從未踏入過猗蘭殿一步。猗蘭殿,那是單屬于皇帝一個人的禁地。

  不,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人能夠踏入猗蘭殿。衛(wèi)子夫又搖了搖頭。她永遠不能忘記,自己看著那人從猗蘭殿出來時的震撼。那一刻,她才深深明白,無論她平日如何受寵,無論她為陛下生下多少兒女,都不能改變那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那人會被冷落,會被送到宮外,永遠也不能再見到陛下,可是同樣的,她衛(wèi)子夫也永遠不能踏入猗蘭殿,不能得到皇帝真正的歡心,她的地位永遠危如累卵。

  可是現(xiàn)在,陛下居然打破了自己一貫行事的原則,強行帶一個女子回宮,還帶她去了猗蘭殿。這分明說明,那女子在他心中,分量不輕。更何況,那女子還一度被安置在后院中……

  “依依,帶據(jù)兒來,本宮想見見他?!毙l(wèi)子夫一抬手,制止住依依的欲言又止,露出一個笑容說道。

  “是,娘娘?!币酪浪藕蛄诵l(wèi)子夫這么多年,當然知道她其實是一個意志極為堅定的女子,外柔內(nèi)剛,很多時候,如果她做了決定,別人再多的寬慰、勸解都是多余的。

  ****

  披香殿。

  “娘娘,此事千真萬確,椒房殿現(xiàn)在都人心惶惶的?!币粋€宮女跪在王靈面前說道。

  “是嗎?難得我們的皇后娘娘也會發(fā)怒啊?!蓖蹯`靠在床上,微微扯了扯蓋在身上的毯子,臉上似笑非笑。

  “娘娘,連皇后都如此失態(tài),陛下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在一邊拿著扇子的宮女阿靜低頭說道。

  “阿靜,好了。”王靈瞪了阿靜一眼,又轉(zhuǎn)頭對那宮女說道,“你做得很好,本夫人知道了。阿靜,打賞?!?p>  “是!”阿靜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還是聽話地從懷中拿出一串五銖錢,遞給那個報信的宮女。

  等到人離去之后,王靈懶懶地說道:“去把門關(guān)上,今晚如果有人求見,就說本夫人病了,不見。”

  “娘娘?”阿靜不解地立在原地。

  “傻丫頭,陛下帶那姑娘進宮一事,肯定已經(jīng)傳遍后宮了。晚上,一定會有些鶯鶯燕燕的來探消息。你不關(guān)上門,難道等人來吵嗎?”王靈看著這個自小跟在自己身邊的侍婢立在那兒,就知道她腦子一定還沒想通。

  “他們怎么不去見皇后呢?”阿靜搖了搖頭,直說不可能。

  “皇后?她可是出了名的溫柔婉約,有容人之量,還有個皇子做后盾。陛下做什么,她都不會有意見的。那些庸脂俗粉當然知道即使找上她,也不能挑動她在陛下面前發(fā)脾氣,誰會去花那個工夫?!蓖蹯`微微摸了摸肚子,說道,“如今這后宮中,太后是不管事的,能做主的也就三個,皇后,我,還有增成殿的那位。她們不找皇后,當然會找上我們了。”

  “那,娘娘對這事?”

  “一貫溫柔的皇后如此失態(tài),這種事,如果傳到陛下耳朵里,他會怎么想?皇后又怎么會如此不小心,任由宮人這事泄漏出去呢?”王靈打了個哈欠,“她如果是那種人,我倒不用這么費心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這個消息是假的?”阿靜問道。

  “只怕是真的。”王靈閉上眼睛,“因為是真的忌憚那新入宮的女子,才會故意把這消息放到披香殿來。”

  “這,這是為什么?難道她不怕我們把這事告訴陛下嗎?”

  “無非是希望迫我去對付那女子罷了。再說,發(fā)怒這事無憑無據(jù)的,我能將她怎么樣?”王靈說道,“如果我去探那女子的底細,又自做聰明地在陛下面前提起她發(fā)怒的事。那才是真的稱了她的心呢?!?p>  ***

  增成殿。

  “李姐姐,這宮中,皇后和王姐姐之外,就屬你最能做主了。你看那昭陽殿的女子,到底是個什么身份啊?”一個不知名的少使親熱地說道。

  “茜只是一個小小的美人,哪有什么資格知道這些啊?!崩钴鐪睾偷卣f道,“各位妹妹還是回去吧。茜真的不知道?!?p>  “可是李姐姐,”還有人想說些什么。

  “阿國,送客。”李茜仍然笑得十分溫和,輕輕將自己的衣裙從一個長使的手中抽出,向屏風后走去。

  一眾后宮佳麗無奈,只能打道回府。等到人都散了,李茜的貼身侍婢阿國才回到房中,看到正在卸妝的李茜,問道:“娘娘,她們都散了?!?p>  “是嗎?那就好。”李茜放下手中的耳墜,說道,“我們也睡吧。”

  “那姑娘的事,娘娘不打算管嗎?連皇后娘娘都為此發(fā)怒了呢。”阿國是李茜進宮后才跟著她的,從小在宮廷中長大的她知道,從服侍這個主子的那天開始,自己的富貴就和她連到了一起,所以一直以來都積極地為她出謀劃策。

  “我管不了,也管不起。阿國?!崩钴珥樍隧槾瓜碌拈L發(fā),說道。

  “咦?那不過是個普通的民女。陛下最近這么寵娘娘你……”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民女?!崩钴绲氖诸D了頓,“那么,皇后娘娘就不會失態(tài),也不會讓消息傳到我們這里來了?!?p>  “娘娘?”

  “不過,你說得沒錯。這的確是件大事,我不能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崩钴珉S即微笑,對著阿國笑道,“明天,你去請?zhí)t(yī)令來,就說,我可能有喜了?!?p>  “什么!”阿國聽到這句話,可不止是驚喜這么簡單。因為李茜的身子骨虛弱,所以一貫以來她的經(jīng)期都不是很規(guī)律,就算身為貼身侍婢的她,也不是很清楚她的身體情況。

  ***

  在巍峨宏偉、鱗次櫛比的西漢宮殿中,昭陽殿以其和于天干而顯得別具一格。當未央宮、甘泉宮等宮殿已經(jīng)隨著漢高祖、漢武帝的名字蜚聲著譽的時候,這座宮殿仍然默默無聞。在陳嬌所知道的歷史里,離漢武時代大約百年之后,漢成帝劉驁獨寵居于此處的趙飛燕、趙合德姐妹,才使得這座古老而祥瑞的宮殿聲名乍起,成為寵幸、榮耀與尊貴的象征,成為“正宮”的別名。

  “已經(jīng)三天了,為什么她還沒有醒過來?”劉徹冷冷地望著跪在眼前瑟瑟發(fā)抖的太醫(yī)令和侍醫(yī)們,讓他們心里發(fā)顫。此刻,所有的御醫(yī)們都十分的羨慕只在這里呆了一日,便被指派到增成殿照料李美人的義女醫(yī)。

  “回陛下,”在同僚們的眼神壓力下,少府太醫(yī)令終于硬著頭皮說道,“臣等認為,這位姑娘無病。”

  其實這個理由他也說得十分沒把握,行醫(yī)有“望聞問切”四診法,但是皇帝卻在這姑娘床邊放上了重重行障,他們這些御醫(yī)只能通過診脈來確定病情。一眾杏林好手幾經(jīng)商議,一致認為她只是昏睡,誰想到,她居然一睡不起,使得他們連日來一直對著皇帝越來越不好看的臉色。

  “三天前,你們就說過她無病了?!眲卣f道,“現(xiàn)在你們來告訴朕,無病之人為什么會如此長睡不起?”

  “這……”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了話語。

  “朕再給你們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內(nèi),如果她還沒有醒,那么你們就自行去廷尉府報到吧?!笨戳艘谎鄢了琅f的陳嬌,丟下這句話離去。

  留下面面相覷的眾御醫(yī),廷尉府的張湯,那可是最會揣摩上意的人了,此刻皇帝盛怒之下,自己等人定然會被那酷吏送到東市斬首,以息帝怒。想到此處,已經(jīng)有少數(shù)侍醫(yī)癱倒在地上,默默流淚了。少數(shù)幾個比較堅強些的,又伸手試著給陳嬌把脈。而在阿嬌的身側(cè),站著的正是劉徽臣,她若有所悟地看著劉徹遠去的背影,心中道:這就是你如此自信的原因嗎?大長公主殿下。

  ……

  一陣陣哭聲將陳嬌從昏睡中吵醒,她睜開眼,看見兩座鶴型的燭臺分立在床的左右兩邊,將行障內(nèi)照得透亮。陳嬌沒有起身,只是呆呆望著床上方的屋頂。在這場痛苦的睡夢中,原來的阿嬌的記憶不斷涌現(xiàn)和千年后的那個陳嬌的記憶不斷融合,陳嬌一度以為自己會瘋掉,明明不屬于她的記憶和感情,不斷融入腦中,對一個人的兩種感情不斷交織,那種痛苦,讓她有打破腦袋的沖動。

  猗蘭殿,那是原來的阿嬌最后的記憶。那一天,劉徹告訴她,他要廢后。所以,阿嬌從那一刻開始沉睡,情之一字,太過傷人了。所以,當陳嬌醒來時,她對這個世界沒有太多的抵觸感,對所有的事情都是冷冷的,因為在她的體內(nèi),還有一個不愿醒來的靈魂,一個帶走了所有的感情因素的靈魂。

  這一次,再度踏入那地道,那里有著阿嬌最好和最壞的記憶,所以在看到那顆鉆石的瞬間,陳嬌就再度醒來了。強烈的悲憤和執(zhí)念使得這段記憶在復(fù)蘇的那一瞬間,幾乎完全占領(lǐng)了她的大腦,但是在地道里,對劉徹的喊叫哭鬧,是阿嬌最后的表演。經(jīng)歷了三日長長的昏睡,再度清醒過來的陳嬌,既不是原來的阿嬌,也不再是原來的陳嬌。原來的陳嬌太過超然,原來的阿嬌卻入戲太深,兩種完全沖突的情感在同一個軀體內(nèi)不斷掙扎,到今天,終于算是完全融合了。

  行障被阿奴拉開,她看到眼睛大睜著的陳嬌,驚呼:“小姐,你醒了!”她立刻機靈地沖外面喊道:“徽臣小姐,小姐醒了。”

  這時,正被侍衛(wèi)們拖走的眾御醫(yī)們立刻聽到這話,紛紛聲嘶力竭地喊道:“那姑娘醒了,那姑娘醒了!”

  未央衛(wèi)尉馬何羅有些為難的向里面看了看,看著眼前近乎癲狂的御醫(yī)們,開口說道:“放了他們。”然后又對為首兩個太常太醫(yī)令和少府太醫(yī)令說道:“那姑娘既然醒了,本館要回去向陛下稟報,你們進去給她再把把脈,開個方子,調(diào)理下身體吧。”

  “是。多謝馬大人手下留情!”兩位太醫(yī)令也是知趣的人物,知道剛才這位馬大人其實是網(wǎng)開一面,放過了他們,不然,根據(jù)皇帝留下的話,一個時辰已過,無論那姑娘醒了與否,他們都得去廷尉府。

  兩人向馬何羅道謝過后,忙匆匆走到殿內(nèi),隔著行障,給陳嬌把脈。然后對劉徽臣說道:“翁主,這位姑娘現(xiàn)下身體虛弱,要多給她準備些熱湯暖胃,然后才可以吃東西。”

  劉徽臣聽到此,馬上對幾個伺候在一旁的小宮女說道:“還愣著做什么?快去給娘娘準備膳食。”她在王府是指使慣了的,這一喝之下,聲威盡顯。

  一群小宮女紛紛行禮告退,一陣淅淅簌簌的聲音過后,殿內(nèi)終于安靜了下來。陳嬌轉(zhuǎn)頭問道:“這是哪里?”

  “這里是昭陽殿?!眲⒒粘紤?yīng)道。

  “昭陽殿?!标悑赡畹?,傳說中以黃金為壁、白玉為階的昭陽殿嗎?從一座金屋來到另一座金屋,莫非真的是阿嬌的命嗎?她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些,她轉(zhuǎn)頭看著劉徽臣,驚訝道:“你怎么在這里?”

  劉徽臣淡然一笑,說道:“姑姑,你走后,大長公主就來府里將我接走了。我在她府中養(yǎng)的傷,嗣之也和我在一起。聽說你昏了過去,大長公主,馬上帶我進宮拜見太后娘娘,如今,我已得了正式在這宮中行走的身份了?!?p>  陳嬌默然,好一會兒才道:“他應(yīng)該知道你是我的人,他答應(yīng)讓你留下?”

  “正因為陛下知道姑姑和徽臣的關(guān)系,他才會將徽臣留下。”劉徽臣微笑著回道,“否則,以姑姑當時的身體狀況,若無人保護,隨時都有可能陷入險地?!?p>  陳嬌神色不禁黯然,她當然明白劉徽臣這句話的意思,以她完全昏迷的狀態(tài)下,如果有人想要暗害于她,那實在是太容易了。就算劉徹想保護她,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地護著,這時他當然要找一個他信得過的人。

  這時,宮女已經(jīng)端著精致的膳食魚貫而入了。一個為首的宮女將湯藥奉上,說道:“娘娘,請喝湯?!?p>  陳嬌接過碗,默默喝著湯,眼角的余光看向了那為首的宮女,眼中露出了好奇。此女還十分年輕,宮中自有宮中的規(guī)矩,似她這般年紀,若不是主子的心腹,是做不到這個地位的,而由她轉(zhuǎn)交湯藥,劉徽臣卻十分放心,她是誰?

  不一會兒,門外就進來了一個男子,正是剛才出去的未央衛(wèi)尉馬何羅。馬何羅向陳嬌及劉徽臣行了一禮,說道:“臣見過娘娘,徽臣翁主。”

  陳嬌看著他不說話,劉徽臣代回道:“馬大人請起?!?p>  馬何羅立刻起身,他向陳嬌拱手行了一禮,對她身側(cè)的那個宮女說道:“飄兒姑娘,陛下口諭,飄兒姑娘升為尚食丞。協(xié)同增成殿阿國尚食令同掌六宮膳食。”

  那飄兒極有大將之風,她平靜地俯身行禮,回道:“奴婢謝陛下隆恩?!?p>  陳嬌聽完這個詔令,心中又是一跳,對這位飄兒的身份產(chǎn)生了更多的懷疑。融合了兩個人記憶的她知道,漢承秦制,宮中置六尚,即尚書、尚冠、尚衣、尚沐、尚席、尚食。六尚之中,除卻尚書因要掌奏折事而用士人外,其余諸尚均轉(zhuǎn)為女官,令入大長秋管轄。眼前的這位飄兒,看她服飾原不過是最低級的小宮女之服,竟然忽然將她提升為六尚之一,雖然只是個副職。

  仿佛是看出了阿嬌的疑問,劉徽臣挪步上前,說道:“娘娘,她是堂邑侯府的家生奴婢,是大長公主殿下派來貼身服侍的?!?p>  聽到這句話,陳嬌不由得多看了飄兒一眼。記得在阿嬌和劉徹新婚的時候,身邊所有人都是從堂邑侯府直接帶入宮中。這些來自府中的人對于阿嬌來說,才是絕對可靠的,而宮中原有的那些宮人卻很難獲得她的絕對信任。這導致阿嬌雖然做了近十年的皇后,但是在宮中親信卻不多,畢竟從堂邑侯府入宮的奴婢始終只占六宮中龐大奴婢基數(shù)中小部分,更別說,每年漢宮中都要增加許多新來的宮女宦官。晉身之路被阻斷,也是衛(wèi)子夫能夠那么迅速收攏人心的原因。而這一次,她的“母親”似乎學聰明了呢。陳嬌只掃了一眼,便發(fā)現(xiàn)殿中的宮人中,怕是只有這個飄兒是來自堂邑侯府的。

  陳嬌撇嘴笑了笑,自語道:“終究還是逃不開嗎?金屋藏嬌,金屋藏嬌……”

  ……

  “翁主,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放任廢后回宮?我們明明有機會阻止的。”雷被怒氣沖沖地看著劉陵,斥責道,“如果早點下手,讓她死在這平陽侯府中,面對殺女之仇,竇太主一定會傾向我們這邊的?!?p>  劉陵手中拿著酒樽,晃了晃,滿不在乎地笑道:“雷先生,不必著急。喊這么響,萬一引來侯府侍衛(wèi)就不好了?!?p>  雷被經(jīng)劉陵這么一提醒,氣焰頓時小了許多,他沉聲道:“翁主,我們這次來,謝恩是假,探虛實,拉攏人心是真。你這么做,是壞了大王的大計,如今廢后回宮,竇太主看廢后復(fù)寵有望,是絕對不會和我們聯(lián)手的。”

  “我知道。”劉陵點了點頭,“雷被,我問你,來了長安之后,你覺得朝廷如何?和當年太皇太后當政時,還一樣嗎?”

  雷被不解劉陵此問的原因,靜默不語,只用懷疑的眼神回視劉陵。

  劉陵一笑,說道:“要說這陛下,的確是個極有手腕的人。我那館陶堂姑威風了幾十年,竟然被他整治得一點脾氣也沒有了。當年,先帝和太皇太后還在的時候,外朝內(nèi)宮,哪一個不巴著館陶堂姑,盼著她為自己說句話。那會兒,她的話就算比不上一言九鼎,怕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們淮南王府也一直交好與她。可如今,她一句話,還有那樣的威力嗎?當年圍在她身邊的勛舊貴戚,還能那么聽話嗎?”

  雷被聽到此處,不覺皺眉,然后說道:“翁主的意思是,竇太主沒有我們想像的有用,所以交好與她的事情,大可不必?”

  “不。如果沒有阿嬌姐,我還是會去結(jié)交與她。畢竟,館陶堂姑在這長安城橫行了幾十年,總有些我們不知道的門道。只是,見過她一次后,我發(fā)現(xiàn),就算已經(jīng)失勢,可她對我父王的戒心比怕強過對我們許諾的榮華富貴的興趣,我們便是拋出好處,她也不見得會接。”

  “但是,衛(wèi)家當權(quán),對于堂邑侯府來說,終究是一場禍事,館陶主在權(quán)利場過了這么多年,不會看不破這一點。我們尋機殺死廢后,再曉之以理,館陶主應(yīng)當會有壯士斷腕的勇氣。”雷被說道。

  “我當然毫不懷疑,館陶堂姑的果決。”劉陵說道,“只是,就像我說的,她現(xiàn)下能給與我們的幫助怕是有限。如今我們最大的問題是,這朝廷太平靜了,竇氏、田氏等外戚都已經(jīng)被劉徹清除,他如今是政通人和。這樣的朝廷,對我們淮南來說,可不是好事?!?p>  “所以……”

  “所以,我忽然發(fā)現(xiàn),阿嬌必須回宮?!眲⒘隂_著雷被微微一笑,笑容極為甜美,“衛(wèi)氏方興未艾,陳氏死而不僵,如果劉徹要留下阿嬌姐,時間一長,這長安城里從內(nèi)到外所有人都要想想該站哪一邊吧?!?p>  雷被看著劉陵的笑容,卻覺得心里發(fā)涼。廢后的出現(xiàn)是他們計劃中一個偶然的變數(shù),然而眼前人卻能如此之快地判斷出其中的利弊,做出決斷。這份魄力……

  “所以,雷先生,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靜靜地看著吧。我可是很好奇,我那阿嬌姐要怎么面對,今非昔比的衛(wèi)子夫呢?!?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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