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峻已返回京城,與嚴陌瑛一樣,他也察覺到了燕南的可疑,但他的屬下們沒能查出燕南切實的疑點。忌于打草驚蛇的古訓,曹峻放棄了從燕南這邊找出破綻的打算,轉(zhuǎn)而決定從京城那邊尋找來自北燕的可疑消息,如果目前京城沒有什么其他事可忙的話。
畢竟燕南這個人,說可疑,其實也沒那么可疑,只是如此倒才叫人記掛著,卻也不會放在前幾位。
這些,蘭塵當然不知道。
她忙著搞定劉若風。
個性偏激而且執(zhí)拗的人固然十分麻煩,不過假若處理得好,倒也有成為可靠部下的可能。綠岫身邊,現(xiàn)在正缺人。
劉若風的痛處在于劉家和他那位出身青樓的母親,地位的低微使得劉若風極為自卑又極為自傲,棄劉家引以為傲的棍而使軟劍正是最明顯的表現(xiàn)。
在花棘要放劉若風出蕭門前,蘭塵先去找他。
對蘭塵,劉若風印象非常深刻,狠狠瞪過來的眼光毫不客氣。
“你不用這樣表示你的憤怒,我是不會為我之前說過的話道歉的?!?p> 蘭塵在劉若風對面坐下,首先強調(diào)。
劉若風動動嘴唇,大概是想反駁什么,可是嘴巴沒那么利,也就只好繼續(xù)用更兇狠的眼神表示內(nèi)心的怒火。
“我們來說說你吧,也許我們可以試試合作?!?p> 不屑地別開頭,劉若風冷冷地宣言。
“我跟你,沒什么可合作的。”
“聽完再做決定。”
蘭塵悠然地靠上椅背,淡淡笑著。
“我認識一位姑娘,她叫沈盈川,比你小多了,她今年只有17歲。原本家庭幸福的,可惜老天爺總是嫉妒人間的美滿,所以盈川現(xiàn)在一無所有,她是親眼看著她的家人死去的。我勸說盈川活了下來,因為我認為即使是為了復仇,她也該好好活著,這樣她將來也許能重獲幸福,人如果死了,就永遠沒有幸福的可能。所以,現(xiàn)在盈川正以男子的身份努力要獲得事業(yè)上的成功,她會成功的,別看她其實還是個小女孩,她的未來有無盡的潛力。當然,一個人做不了什么大事,她需要下屬,我想,你應該可以去跟著她磨練磨練。將來,盈川會取得巨大的成就,而你,亦會獲得榮耀,劉家無人可比的榮耀?!?p>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蘭塵緊緊盯著劉若風,看見他的鄙夷與震動。雖然,他給蘭塵的回答是拒絕。
“說什么蠢話?我才不會去照顧那種嬌小姐?!?p> 蘭塵輕輕笑了出來。
“劉大俠,你大概沒聽清楚我剛才的話。我可不是要你照顧盈川,而是去做她的下屬,跟著她去好好磨練磨練?,F(xiàn)在的你只有一身刺,除了殺幾個庸人,什么都做不了?!?p> “你——滾出去!”
劉若風頗為惱怒,要不是穴位又被制住,早把蘭塵丟出去了。
“連別人的一點批評都受不了,難怪武功到這種程度就再沒進步。劉若風,你必須知道,這世上除了你的父母至親,沒人會欠你什么。別在心底給我怨恨老天不公,老天從來就沒有公平過,比你遭遇凄慘的大有人在,他們都能認真地活下去,憑什么要別人寬容你這只刺猬!”
“——你知道什么?”
“我干嘛要知道你的什么?我只知道,我依然很討厭你!還有,在江湖里,你也不受歡迎!不接受別人的意見,不潛心習武,只會瞪著眼睛滿世界地找茬,看誰在嘲笑你的出身。你也不想想,有幾個人是那么無聊的?自家醬油都還沒打好,我管你是嚼黃連,還是啃豬蹄呢!反正,要是再這樣下去,你一輩子也就不過是江湖上的二流角色,永遠別想讓劉家人刮目相看!”
“出去!給我滾出去——”
劉若風猛然一聲斷喝,蘭塵是閉嘴了,不過,還來不及發(fā)泄更多怒吼的他也被嫌吵的花棘給點上了啞穴。
“你干嘛要把他這種偏激分子推給沈小姐?”
花棘撐著下巴,懶懶地問。蘭塵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看目中兇光如炬的劉若風,嘆道。
“沒辦法啊,不把他變?yōu)樽约喝耍隙〞フ已τ鹇暤穆闊??!?p> “那就干脆繼續(xù)把他監(jiān)禁在這兒好了,反正蕭門也不缺這一碗飯?!?p> “唔,還是不要了,要是怨氣變成執(zhí)念,總讓人感覺毛毛的,更不舒服,誰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紅眼睛的厲鬼呢!”
“可是你既然想讓他做沈小姐的下屬,那干嘛還老刺激他?一般要招納賢才,不都會哄啊、請啊的嗎?”
“得讓人哄著的家伙,那不是三歲小孩兒么?還能指望他成事?”
“……嗯,說的也是?!?p> 花棘表示贊同,蘭塵轉(zhuǎn)頭看向劉若風,說歸說,可是倒確是麻煩。她不認為對劉若風這種人用三顧茅廬的法子會有效,而且他離獨當一面的境界還遠著呢!
“那么,這樣吧,我們談個條件?!?p> 比武在韋府的留園里舉行,觀眾四名:綠岫、蕭澤、蘭塵和蕭寂筠,比試雙方則是劉若風和漣叔。
因為蘭塵說:“盈川已經(jīng)有一位護衛(wèi),武功還不錯。如果你打贏了他,我就放你離開;如果輸了,就勞煩你留下來做她的第一位下屬吧。”
劉若風答應了,與人比武然后取得勝利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僅有的樂趣。
漣叔的武藝,怎么說呢?
蕭澤不認為自己與漣叔對敵時沒有勝的機會,但頂多一半一半。至于劉若風,他的武藝跟蕭澤比,著實還有段距離。
所以,這場比武從一開始,除了劉若風,沒人抱著懸念。
劉若風就這么輸了,輸?shù)暮軕K。他臉色灰白地跌坐在地上,心愛的軟劍如一條死去的銀蛇般躺在那頭滿地的綠色落葉里。
“好了,他就交給你了?!?p> 拍拍綠岫的肩膀,蘭塵轉(zhuǎn)身離開。
蕭澤看一眼冷漠地立在綠岫身后的漣叔,勾起唇角笑笑,跟著蘭塵而去,蕭寂筠也隨之回去。
綠岫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深處,她側頭看看仍頹然地坐在地上的劉若風,抬步去拾起軟劍,走到劉若風面前,蹲下,目光炯然地直視著這個會成為她第一位屬下的男子。
迫人的力度使得劉若風終于肯抬起頭來好好看著綠岫。
不可否認,即使穿著男裝,也無損“美麗”這個詞在她身上的使用,但不同于劉若風所見過的那些明明習武卻依然表現(xiàn)出嬌弱的美麗少女,她的眉宇間有著冷徹的英氣。
“我姓沈,沈盈川,你可以叫我沈公子?!?p> 清朗的聲音很悅耳,卻字字鏗鏘,不會讓人想到女人的嬌弱。
劉若風不說話,力盡冷漠地看著綠岫。
毫不回避劉若風的視線,綠岫所表現(xiàn)出來的沉穩(wěn)與冷靜在她纖美的臉龐上鐫刻下似乎渾然天成的威儀。
“如果,你的表現(xiàn)證明你具有成為我的屬下的能力,我會給你足夠優(yōu)厚的獎賞,你以為如何?”
“獎賞?哼,金銀財寶嗎?”
“如果你要的話,我當然會給你。不過對你來說,那應該不是什么重要東西,我可以給你更好的,比如說,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與榮耀;再比如說,漣叔一身的武功。”
“……他會同意么?”
“你應該問,你能學會多少。”
看見劉若風眼中的好勝,綠岫輕輕一笑。
不是嫵媚得傾國傾城,也不是冰寒得讓人想顫抖,穿著一身簡單白色男裝的綠岫所綻放出來的笑容,有著如火焰般的魄力。不能用紅色的艷來形容,更不能用張揚跳躍來描述,她這時有如凝聚火焰的太陽,照入眼底的只有刺目的白,一時竟讓劉若風看呆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還不能告訴你我的目的,因為你并沒有給予我足夠的忠誠。不過,我可以保證,如果我失敗了,就算你從我這里得不到榮耀,至少可以擁有頂尖高手的武功?!?p> 猶豫了半晌,劉若風決然起身,屈下左膝,對著站起來的綠岫深深俯首。
“……我會為你效勞——公子?!?p> 這里已是昭國繁榮的邊界,越過這杞州的州城往西,就再也尋不到一座像樣的城市,有的只是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村鎮(zhèn)點綴在莽莽群山之中。若往更西南方向去,那就是芫族人的天下了。這個在昭國武林人眼中頗為神秘的民族,近半年來因為蕪州楚家的少夫人紅榴而聲名大振。
不過,楚家怎么樣不是韋清會關心的,他所以千里迢迢趕來這里,是為了他的寶貝外孫。因為終于查到了,在距離杞州最近,卻也是最險峻的玉龍山里,棲息著一群以黑夜為生的人,“暗”正是他們的名字。
真是個莫名執(zhí)著的殺手組織,而且很是不知天高地厚,連他韋清的外孫都敢列入暗殺名單。這幫見錢眼開的家伙,不知道有些銀子,是賺不得的嗎?
“老爺子,有您的信。”
出外探視杞州狀況一番,回到客棧,蕭遠山和蕭遠海兄弟已等在客房內(nèi),他們帶來了女兒和外孫的信。
大同小異的內(nèi)容,母子兩個都說些不許他輕舉妄動的話,惹得韋清不顧江湖晚輩還在跟前,就吹胡子瞪眼起來,怒氣當然還是發(fā)泄在那個至今還不知兒子遭遇此等危機的蕭岳身上。
“夫人最多再過四天就到了,一再吩咐我們說不要讓老爺子您單獨闖入玉龍山涉險的,還請老爺子您一定再等等夫人他們。”
“多此一舉。”
韋清把手中的信移入燈火中,看著它們燒成灰燼。
“有許遲他們來就行了,做什么連月城都要趕過來,小小一個‘暗’,我們還對付不了嗎?”
蕭遠山給韋清斟上一杯茶,笑道。
“老爺子,您多慮了,夫人怎會擔心武功上的比試呢?您知道的,這杞州地近西南邊陲,有很多我們未知的毒與藥,倘若暗掌握有中原未曾見過的毒,那可如何是好?夫人擔心的是這個,許遲雖說長年跟在夫人身邊,但到底沒有夫人那樣的醫(yī)藥造詣,要是我們被陷在這里,這不是分散了擊潰暗的兵力嗎?”
韋清不雅地咂咂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就等月城來了再說吧。”
“是,老爺子。正好我們也可以先在杞州把附近的情況探清楚。雖說知道暗在玉龍山,可他們在這整個玉龍山乃至杞州里的勢力分布,我們都還沒完全掌握。另外,除了我們,別的調(diào)查暗的門派有沒有查到這杞州來,他們又有何打算?這也是要注意的。弄好了,等夫人來,一起直搗蛇穴就萬事大吉啦!”
“嗯,說的也對。我今天在城里就轉(zhuǎn)了一圈,奇怪的人沒發(fā)現(xiàn),不過,倒是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線索。”
“哦?老爺子,是什么線索?”
韋清示意兄弟倆坐下,又側耳傾聽半晌,才悠然道。
“黑衣?!?p> “——什么意思?”
“這杞州地處西南,邊疆民族多喜色彩絢麗的服飾,基本上沒有人,尤其是女子,愿意整天裹一身黑烏鴉般的喪氣顏色;至于此處的普通百姓,雖然灰、深藍顏色較多,黑色也有,但極少,人們通常還是比較喜歡鮮亮的色彩。如此一排除,杞州城里穿著同一種黑色服裝的人,應該很好找出來了吧!更何況那種服裝的樣子,你們也見過,不管是在杞州,還是在這昭國所有暗曾出現(xiàn)過的地方,都是一樣的,想必,玉龍山里也不例外?。『呛呛牵媸莻€好標簽!”
韋清笑得十分譏誚,蕭氏兄弟對視一眼。
“這就叫所謂的過猶不及么?”
“應該是欲蓋彌彰吧。”
“也許該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會更好。”
“……”
且不管這在任何時間與任何地點都能極度自然地演起雙簧的兩兄弟此次能唱到啥時候,反正韋清想休息的時候,自然會把他們拎出去。
四天很快過去,戴一頂垂有面紗的斗笠、穿著簡單白衣進入杞州的韋月城并未引起路人們多大的關注。畢竟,這是一座艷麗多彩的南國州城,風情各異是對杞州的最好注解。尤其是在香花寶樹爭奇斗艷的這初夏,杞州美得像天上倒映在人間的花園。
韋清沒有在客棧的房間里焦急地等待著女兒,以他的風格,既然暗潛伏在杞州的勢力已被他們嚴密監(jiān)視,并順著藤把那瓜摸了個七八分地熟了,就更沒必要整日如臨大敵。所以,韋月城在客棧只是稍作休息,就到城外與玉龍山遙相呼應的七子湖去找在此閑品茗的父親商議來日的行動。
漂亮的芭蕉葉上猶帶著透碧的水珠,一小堆水果就擺在這葉子上,看來十分地瑩潤可愛。示意女兒隨意享用這些北方少見的水果后,韋清的注意力仍放在水面那根細細的魚竿上。韋月城拿起一顆果子,習慣性地看了好一會兒,才放入嘴中品嘗,同時彈指遞了一顆給站在身后的那名健壯男子。這個名叫許遲的人,則是剛好把他摘下的最好的那片芭蕉葉完美地鋪在旁邊較為平整且高矮亦適中的石頭上,以作韋月城的臨時座椅。
“爹,您已經(jīng)往玉龍山中去探過了嗎?”
韋清抖一抖釣竿,漫不經(jīng)心道。
“沒怎么打探,往山里走了一走而已。那些家伙隱蔽得還算不錯,可惜手腳還嫩了些。怎么樣?明天你好好休息,我們后天就直搗暗的巢穴,如何?”
“您是潛入到暗的總壇里去了么?”
“沒有,爹只在外圍晃了晃。要進去倒也不難,不過月城你長途跋涉,還是歇一天再去吧。無需急這一時,蕭兒不會有事的?!?p>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爹,對方畢竟是如今江湖上聞之使人色變的殺手組織,我們不可輕敵,況且處在這杞州,更是有其危險之處,您還是靜下心來,待我們多調(diào)查幾日才好。”
“放心放心,暗的底也就那么多,沒江湖上傳的那么邪乎。況且你爹我是什么人,豈是那等橫沖直撞的莽夫!”
韋清頗自得地說完,便悻悻地想收起釣竿。整個下午都沒釣到半條魚,即使是夸稱“釣魚的樂趣就是坐在水邊等”的他,也未免減了興致。
湖光山色,這里也是江南,卻不同于南陵煙波縹緲中漁歌菱舟的唱晚,杞州茫茫的高山把澄碧的七子湖襯得更遼遠,已經(jīng)西斜的夏陽給湖面鋪出的金色錦緞使之益加顯得流光溢彩。
二十多年過去,這里一切依舊,山水仍如那時般清俊,花木也仍如那日一樣芳美,不同的是她身邊已沒有他,他的生命亦早與她無干。果然,世事原來總要物是人非的。
也許是重回舊地的緣故,也許是這些日子以來太過紛擾了,她竟不禁輕輕嘆息了一聲,那樣的輕微,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倒是如雕像般立在她身邊的許遲感覺到了。他低頭,道。
“夫人,要不要我先派人與冼夫人聯(lián)系一下?”
“……不,我去找她。還有幾天,你們趕緊熟悉杞州的情況,暗的武功皆不低,而且也有擅毒的人。既是殺手,便不會在乎用什么手段取人性命,且保持隱秘是暗一貫的行為,大家務必謹慎?!?p> “是,夫人,那就讓蕭遠山兄弟帶大家探訪杞州及玉龍山,我隨您去找冼夫人?,F(xiàn)在天色已晚,明日再走,可以嗎?”
“好,明天走?!?p> 韋月城說著站起身,對父親道。
“爹,我們這半年來都在追蹤暗,既然我們能找到這里來,不代表對方?jīng)]有察覺到我們的形跡。所以,您還是千萬小心?!?p> “好了,好了,爹闖江湖都多少年了,還會栽在這么個地方嗎?你先回去吧,今晚注意休息,明天好出發(fā)?!?p> 看父親擺著手,將魚竿又不死心地伸向湖面,韋月城極淺地笑了一笑,轉(zhuǎn)身離開七子湖,許遲在她身后兩尺遠處跟著離去。
第二天的下午,韋月城在一塊刻有“半月樓”字樣的巨石前勒住馬。這里已是她設下的地界,再往里去,便需經(jīng)過主人家的同意才行。許遲驅(qū)使馬匹往前走上幾步,掃視著周圍,大聲道。
“麟趾山韋夫人來訪,請問冼夫人在否?”
他只問一遍,聲音在群山間如鐘罄般回響不絕,然后便聽得一個爽朗的女聲從山間傳來。
“稀客啊,月城。雖是多年未見,你應該不需要我來帶路的吧,請!”
微微一笑,韋月城驅(qū)馬而入,許遲則緊跟在后面,往那條看似無異常的山路上疾馳而去。
沒多時,兩騎已來到一間竹樓前,廊下早站了一名綠衣的女子,高挑的身材十分出眾,但臉上一道刺目的傷痕破壞了她嬌美的容貌。看見韋月城下馬,女子粲然笑了出來。
“月城,十年不見,你還是沒變呢。蕭兒已經(jīng)二十四歲了吧,你真不像一個已經(jīng)可以做祖母的人!”
“是嗎?你這里倒越發(fā)驚人了,冼。”
“哈哈哈,你果然注意到了?!?p> 冼夫人挽著韋月城的手走進室內(nèi),屋子里的陳設這么些年來無多變化。兩人在窗邊的竹椅上坐下,冼夫人斟上香茶。系好馬匹的許遲走進來,依舊門神般在韋月城身后站定,冼夫人抬頭瞥一眼,道。
“許遲,我這兒怎么著也還不缺你的椅子,別杵在月城后邊了,礙眼!你坐那邊去,自己倒茶喝?!?p> 聽到冼夫人的抱怨,許遲紋絲未動,月城側過頭來。
“騎了一天的馬,你也累了,去坐著吧?!?p> 許遲這才轉(zhuǎn)身往旁邊的竹椅上坐下,身體依然挺得筆直。冼夫人收回目光,抬手撐住下巴,毫不避諱本人地說道。
“這家伙,果然也還是沒變呢,只聽你的。”
韋月城沒有接話,她端起茶杯,平靜地啜飲著冼這里獨有的香茶。片刻后,她放下茶杯,問道。
“冼,玉龍山里的那個殺手組織——暗,你有什么特別的消息嗎?”
“暗?怎么,暗做了什么事?”
“他們狙擊蕭兒?!?p> 冼在稍稍的訝異后,臉色一沉。
“這些家伙,好大的膽子!蕭兒沒受傷吧?”
“沒有,蕭兒的武術修為很高,我倒不必那么擔心。可是暗的宗旨似乎是務必達成委托人的要求,這對蕭兒來說,是個麻煩。”
“嗯,的確。那么你們是來給予警告,還是要除掉暗呢?”
“除掉暗,這對那個想取蕭兒性命的委托人,即使我們最終仍查不到此人身份,卻多少是個警告?!?p> 點點頭,冼饒有興味地問。
“除了有關暗使用毒的消息,你還需要我提供些新制的藥物嗎?”
“那倒不用了,暗在玉龍山的總部似乎是連接著洞穴的。在那里面用毒,稍有不慎,便可能波及自身。”
“不會啦,你們可以先吃下解藥呀。正好我新近調(diào)制出了一種毒,呵呵呵,這可不是給人的喲,六月香,蜜蜂的最愛?!?p> “蜜蜂?”
韋月城微蹙眉尖。
“是吸附到人身上,就會被蜜蜂當花朵來采蜜的毒么?”
“對呀對呀,不過這種毒會滲入皮膚,只在水里泡一泡可沒法洗掉它。還有,絕對無色無味無毒害作用的,只有蜜蜂知道誰中毒了。呵呵呵!”
“……冼,你的藥真的越來越奇怪了?!?p> “哎呀呀,無事可做,總得有點消遣才好度過長日漫漫嘛。再說我又不像你,還有個兒子可以玩玩。唔,趕明兒有閑心了,我也出山去找個男人來生兒子玩好了,如果能找到一個長得像他的家伙就更好了,呵呵,就當作是他的兒子,把他氣得在黃泉底下也怨氣沖天最好!”
冼抱怨似的叨叨著,笑彎了那雙美麗的眼睛。
夏光從西方的山梢閃耀著斜過來,把坐在窗邊的這兩人籠在淡淡的塵輝里。映著窗外青翠如云的碧樹,白衣的韋月城一如既往地淡遠,冼則有著芫族女子的明麗,即使她的臉上橫著一道長長的傷痕。
芫族是神秘的,芫族里一個被稱作冼夫人的女子更是神秘,杞州境內(nèi)只是傳說有個叫半月樓的地方是不能亂闖的,卻極少有人知道半月樓正是冼的居所。
在這座玉龍山里,沒有什么毒能避得開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