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運城離錦城很遠(yuǎn),遠(yuǎn)到哪怕騎了馬兒他們也依舊走了一個月才到堪堪能見那座時隔兩年未見的大城市。
在這里,他們“丟下”了袁青。
而也就是到了新運城元三才知道,原來江穗禾和袁青一直有書信上的往來,但令人遺憾的是她們每次都只能與一兩個月前的對方“對話”。
不止袁青,還有江渙渙也是以這種情況和自家妹妹聯(lián)系。據(jù)江穗禾說,江渙渙在大山中與他們分別了之后,除了再去過一趟云盡城救了袁青外,就直接趕往了逃亡之前定下的落腳地——一個名叫落灣的小鎮(zhèn)。那是劉青羽的老家。
本來江穗禾也打算去看看姐姐的,然而不同于袁青的順路,落灣鎮(zhèn)靠近的是鶴城,再加上道路不通,一個來回將要花費太多時間。
并且,江穗禾心有預(yù)感,自己將在不久后不得不去一趟這個名叫落灣的小鎮(zhèn)。不要多久,很快,不會超過一個月。
說回袁青這邊。袁青所嫁的也是一個大戶人家,其夫婿名叫溫言,是溫家這一輩中極為出色之人,年僅十九歲時便成為了舉人。雖然他在后續(xù)的會試榜上無名,但也足夠引人艷羨的了。
沒有去往袁家。他們與袁家的聯(lián)系本就是因袁青而起,如今袁青已嫁往他家,他們再去已然不合適。
而在門衛(wèi)通報了之后,三人得以進(jìn)入這座古色古香的大院。傳聞,溫家四世為官,幾代的積累下來已成為了本地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家。
幾經(jīng)波折,元三被攔了下來。對此沒人意外,規(guī)矩就是這般多且復(fù)雜。
不過好在沒有讓元三等太多的時間便看到熟系的江穗禾身邊多了一個妝容非凡的“婦人”,正是袁青,也是袁清淮。
與江穗禾一樣,初見之心元三也是驚訝不已。以前的袁青算得上漂亮但并不出眾,或許是因為平時不太打理的緣故,甚至放在人群中還會被人忽視,然而如今一看,不僅皮膚白皙了不少,甚至?xí)驗槠渥齑铰哉木壒士雌饋砻婺墼S多,乍一看還會以為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呢。
“元公子好久不見?!痹嘈Φ?。
……
晚上,元三和江穗禾首次與那位的俊杰相談。
溫言與他的名字一樣,溫言細(xì)語,說話永遠(yuǎn)是一副不急不緩的模樣,但又時常帶著笑容,很容易給人好感。
而再看夫婦二人的模樣也是溫情脈脈,足以羨煞旁人。
這晚,江穗禾和袁青夜談。
而至于聊的是什么就沒有必要細(xì)說了,無非是一些閨房蜜語。房中暗淡的燈光,不時的嬉笑……這些都是歡樂的時光。
忽然,燈滅了。兩人這才恍惚發(fā)現(xiàn)原來夜已經(jīng)這么深了,于是皆不由得感慨:夜深人靜,正是促膝長談時。
有人說,夜晚是一個人最感性的時候。對這句話江穗禾如今可以說是真的深有體會:原來當(dāng)別人看不清自己的時候,是可以不需要面子的。
這也是談心的過程中江穗禾和對方分享了許多心底的小秘密后發(fā)出的感慨。因為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丟人。
于是她心中有了一個想法……
袁青得知她的想法后難掩驚訝,道:“需要這么麻煩嗎?”
而江穗禾只是笑笑不說話。
于是在第二天,元三受約出來。
約定的地方是新運城南邊的一個湖邊,距溫家不過一炷香的腳程,在這里仿佛夏日也不舍離開一般,還有南風(fēng)過境,螢火飛舞。
是一個極美的地方。
說實話,元三也有些疑惑,不知江穗禾突然約他出來作甚,要知道溫家并不小氣,也有獨立的客房,究竟是什么不能在房間里說?
然而不容他疑惑,江穗禾的“強勢”一向讓他難以招架,因此他還是來了。
又過了幾個人影,離黃昏后已有些時刻。他們約好的就是黃昏后于此相遇,但是他卻依然不見江穗禾的身影。
元三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還在溫家這邊的江穗禾也是苦惱無比。
她想讓元三娶自己。
可是隨著時間的接近,她卻越發(fā)“害怕”邁出大門的這一步。為何?今天注定是一個值得紀(jì)念的日子,所以她破天荒地坐在了梳妝鏡前,欲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有多少年沒有看過鏡中的自己了呢?江穗禾清晰地記得十二歲那年她收到的禮物是一副金釵??墒请S著日后的蕭條衰落,她在一年之后將那副金釵取下,并在兩年之前置換成錢財分發(fā)給了下人。
至此,她再沒有任何飾品,往往只是用尋常絲帶將頭發(fā)束起便已算做了打扮。
別說他人,就連袁青也快忘記江穗禾打扮后的模樣了。當(dāng)初看到江穗禾摘下金釵后她其實內(nèi)心還是有些高興的,她覺得對方并不適合梳妝打扮,只因鏡中人影太瘦……
再說江穗禾內(nèi)心所想,她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這種感覺,就是當(dāng)別人突然改變了穿衣風(fēng)格或者破天荒地?fù)Q了另一副妝容之后要去見故人是否會怯場。
她是有的。畢竟從兩人初次見面時開始,江穗禾就一直很“平庸”,如今要換一副模樣去見“情郎”,這叫她如何不多想?
然而夕陽不等人,“黃昏后”更是不停催促。終于,銀牙一咬,她拿起半透明質(zhì)地的布料上襦等衣服走入了房中。
因為這套與她平時穿的很像,除了質(zhì)地更加柔軟,領(lǐng)口等處多繡了繡花等外并無太大區(qū)別。
而或許是加上了偏長的直筒袖的緣故,江穗禾穿上整體看起來很是淡雅,但細(xì)看之下又能引人回味,仿佛是她成就了衣服一般。
于是就這樣她出門了。
不一會兒,就著月色,元三的身影浮現(xiàn)在了她如水的眸子里。
她輕笑,走上了前去。
……
倩影在側(cè),元三回以笑容,道:“也不知道你找我出來有什么事?”
江穗禾頓步,微不可查地靠近了對方一點,不滿道:“沒事就不能叫你出來了嗎?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新運城,若不抓緊時間再看一眼,也不知道下一次要到什么時候了呢。”
元三點了點頭:“也是,逛逛也不錯,我都待在房間里一天了。”
這真不是他的問題。在溫家,吃的睡的都有人伺候,他就算想找點事情做也沒辦法。同時他也深深察覺到了江穗禾等人的不易,能在這種家庭里還能出淤泥而不染。
當(dāng)然,江穗禾能成為今天這幅模樣,家道中落確實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還是自己的原因,使得她形成了與同齡人不符的成熟。
成熟好嗎?因人而異吧。若是自己,寧愿不要成熟……元三設(shè)身處地地想著。
而也就是在他思考的時間里,江穗禾離他又近了一點。但是,這次與之前的刻意不同,她是無意識的,因為她也在思考,思考該如何創(chuàng)造氣氛……
良久的靜默,沉默并不會使他們尷尬。江穗禾突然抬頭向元三看去,對方的輪廓確實已經(jīng)模糊……
不知何時,元三已經(jīng)比自己高了呢。最開始的二人相差不大,如今自己卻已經(jīng)落后了對方一個拳頭的高度。
“關(guān)雎,你是不是換衣服了?”
江穗禾大驚:“你……是啊,怎么了?”
元三聞言內(nèi)心奇怪,于是搖了搖頭后道:“并沒有什么,只是覺得很好看?!?p> 這是他上次吃虧后反思的結(jié)果,他一向擅長反思。
……
江穗禾低頭了,臉上的燥熱瞬間蔓延至了眼眶……
“你喜歡就好?!?p> 她重新抬頭,繼續(xù)笑道:“元三,你往前走,我跟著?!?p> 元三不解,但見江穗禾對他搖了搖頭后便不再多說,向前走了去,而借著月光,他發(fā)現(xiàn)她真的就在自己身旁。很是美好。
元三不解風(fēng)情。為什么星空暗淡,月光不顯。若是再亮一點,想必他和她的影子挨的也會更近一點吧?
江穗禾已經(jīng)很努力了,但元三還沒有。
所以,他在前面輕輕笑道:“天太黑,你可要跟緊了。”
江穗禾點頭……而也就是這一點頭,額頭已然靠在了元三肩上。
元三一怔,低頭感受到抱住自己腰間的雙手,笑了。
往事隨香而來,他終于想通了。明白了當(dāng)初她熬藥暗藏的小細(xì)節(jié),明白了雨后她腿上覆泥的深意……
太多了,兩年可以回憶的太多,但歸根結(jié)底為一句話便是:“很慶幸,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
……
兩天后,三人告別了袁青,正式迎來了下一個秋天。
長亭接短亭,袁青望著遠(yuǎn)去的三人,笑了笑。她不知道那晚結(jié)果如何,但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臉上的紅暈不會說謊。
而最重要的是,江穗禾兩人離開之前給了她一封信。
他們決定要結(jié)婚了。
沒有媒妁之言,只有寥寥數(shù)人。但江穗禾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的,她不在乎那些。若不是顧及名正言順,她甚至可以連婚都不結(jié)。
“這樣好嗎?會不會太簡單了些?!?p> 自那晚之后,兩人既是未來的新人,又擔(dān)當(dāng)了“父母方”的角色商量事宜。
沒辦法,江穗禾那邊唯一可以勉強擔(dān)任長輩的只有江渙渙,但對方遠(yuǎn)在鶴城那邊,而元三這邊的祖父更是深處大山之中不問世事。因此許多事情都需要他們自己處理。
古溪旁,江穗禾坐在石頭上皺起了秀美的眉頭,雙腳懸空晃悠。
元三見狀一笑,躡手躡腳地行至她身后,就要伸手去抱她。然而江穗禾卻如受驚的兔子一般避到了一旁,驚訝道:“你要做什么?”
“……”元三不解,小聲道:“我想抱抱你啊。”
語氣委屈。
聞言,江穗禾先是噗嗤一笑,然后面頰微紅道:“公子還請自重,本姑娘尚未嫁做你婦,還沒到如此親近的地步?!?p> “可是為什么你就可以隨便抱我?”
江穗禾還是搖頭,伸手抵住元三胸口,反駁道:“沒有,你記錯了?!?p> 然而話剛說完,江穗禾卻驚訝地咦了一聲:“你胸口藏什么了?是私房錢嗎?”
可是話剛一出口,江穗禾卻又紅霞再現(xiàn),什么叫私房錢……
“喔,你說這個啊,這是我之前撿到的一個娃娃,也不知是誰丟的。”
說著,元三將那個巴掌大小的娃娃掏了出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jīng)攜帶了兩年。而這兩年,他也習(xí)慣了胸口處有這娃娃的存在,很暖和。
而隨著娃娃全部樣貌露出,江穗禾卻整個人怔住了。她感到難以置信,然而事實卻就擺在了她面前。
這是她的。
于是,江穗禾激動地抓住了元三的手:“你從哪里撿到的?”
她想做最后的確認(rèn),然而元三的輕聲細(xì)語卻徹底將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浮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這個娃娃究竟有什么用呢?她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自己每次觸摸它的時候皆會不由得內(nèi)心一顫,而這種感覺現(xiàn)在沒有了。
或許,它本就是一個詛咒。一個替自己“擋災(zāi)”的詛咒,擋的是什么呢?是天災(zāi),是十多年的風(fēng)吹日曬。
或者也可能是“納?!??納的是有余蔭庇護(hù)的福,納的是有人保護(hù)的福。
當(dāng)然,這些隨著靈均的出現(xiàn)其實已經(jīng)不再那么重要了。
因而在告知元三事情的完整始末后,她笑道:“它雖然是我的,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了,你留著吧!”
原來,有些事情真的是早已注定的了,誰讓那晚的小巷剛好迎來了客人呢。

原來喜歡貓
三千八百字,元三他們盡力了,我也盡力寫了,我對這一章期望很高,然而失望也很大。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