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家的藥鋪還是那個老樣子，鋪子里昏暗得緊，云娘不在，店中也看不到顧客。
大約是生意不太好，只岳老頭靠在柜臺上假寐，一副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的樣子。也不知道這老家伙夢見了什么，嘴角還掛著一絲清亮的口水。
周行德看老頭子睡相實在難看，忍住笑，走進店中，使勁地拍了一下柜臺，大聲叫道：“老板，退貨！”
岳老頭一個激靈從夢中醒過來，慌亂地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貨物出門，概不退換?！?p> 話剛一說出口，他這才想起藥鋪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開張。鳥毛都沒賣出去一根，又怎么可能有人退貨？
睜開朦朧的眼睛，定睛看過去，卻見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不是周行德又是誰。
老岳慌忙站起來，連連作揖：“原來是周大人，小老兒拜見大人。”
周行德哈哈大笑：“老岳你做生意可不地道，怎么可能不給人退貨，云娘呢？”
“大人，這藥品和吃食按照規(guī)矩出門都是不能退的。否則，碰上壞人，隨意在里面加點東西，豈不要害死人，我們鋪子也要擔莫大干系?！崩显啦蛔∪嘀劬Γ骸霸颇镎笤鹤酉匆律?，我這就去喚她過來見大人。”
“好，有勞岳老丈。”周行德來這里有兩個目的，一是照顧一下藥鋪的生意；二是看能不能想個法子讓關在牢房里的顧徹永遠開不了口。
生意嘛，云娘是個好心人。當初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得過她的幫助，也是時候回報。
且，云娘好象深通藥性，這事情正好向她咨詢。
周行德扯過一條椅子坐定。
岳老頭扭頭朝后院子喊了一聲：“東家，周大人來了，快來拜見大人。”
里面?zhèn)鱽碓颇餃赝竦穆曇簦骸霸览险?，是哪個周大人？”
“還有哪個周大人，自然是周行德周大人。”
“?。 焙笤簜鱽砟九杪涞氐穆曇?，接著就是一個美貌婦人快步走了過來，盈盈一福：“見過周大人。”
她低垂著眼瞼，眼角有若有若無的喜色閃過，臉上浮起兩朵紅暈。
“云娘免禮?！敝苄械绿撎撘环?，說：“云娘，說起來你我也不是外人，就不用那么多虛禮了，旁邊坐著說話?！?p> “謝大人?！痹颇镏x了一聲，低眉順眼地坐在椅子上：“云娘聽說周大人在刑部東城大獄高就，在這里先恭喜大人了。周大人今日來此，不知有何吩咐?！?p> 周行德微微皺了皺眉頭：“云娘，真不用這么拘束，如此就見外了?！?p> 他四下看了看，很隨意地說：“看來你這里生意不太好?。俊?p> “是，已經(jīng)好幾日沒開張了，生意是有些清淡。不過還好，再過幾日天氣就該冷下去，到時候生病的人也多了起來，應該會有所氣色?！?p> “聽云娘你口中之言，好象很高興看到人生病一樣?！敝苄械?lián)溥暌宦暎骸斑@開藥鋪的人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得病，開棺材鋪的希望天天有死人，本大人現(xiàn)在是希望滿城都是罪犯??！”
云娘也笑了起來。
二人笑了半天，氣氛終于隨便起來，云娘和岳老頭也沒干脆那么拘束。
又說了幾句話，云娘這才問：“大人這次來小店所為何事？”
“還能為了什么，不就是我這嗓子嗎？”周行德有些苦惱地擺了擺頭：“我這嗓子自受涼變沙之后，都快一個月了，還沒好?！?p> “可去找郎中看過？”
周行德心道，前幾日老子窮得厲害，哪里有錢去看醫(yī)生。現(xiàn)代社會中去醫(yī)院本就是一件費錢的事，在古代，郎中更是高技術人才，找醫(yī)生開個方子，比現(xiàn)代大醫(yī)院還貴。
周行德：“找人看過，其中也有不錯的郎中，可惜都沒有什么效果。云娘你的醫(yī)術也不錯，我是病急亂投醫(yī)，死馬當成活馬醫(yī)，看你能不能把我這匹死馬給救活了?！?p> 云娘一笑：“大人自然是千里馬，要不我?guī)湍憧纯础＿€請大人張開嘴讓云娘看看你的舌苔和喉嚨。”
“啊！”周行德張開了嘴。
云娘看了半天，這才點了點頭。
周行德對自己的病也比較擔憂，忍不住問：“可是熱毒上來了，是否要開幾劑量清熱去火的湯藥？”
云娘笑了笑：“我明白了，大人以前一定是吃了許多清火去熱的藥。其實，你是受了風寒，越吃，病情越重?！?p> 說著話，她站起來，給周行德抓了幾味藥，包成一個小包：“一劑就好?！?p> 周行德大喜：“如此就多謝云娘了，對了，我還有一事想請教一下?！?p> 云娘點頭：“大人你請說。”
周行德照實現(xiàn)編好的理由問道：“云娘，你也知道我現(xiàn)在去做了牢頭，我們監(jiān)獄有個人犯非常要緊，上頭一直催要他的口供。可這人在被捕之被人下了啞藥，變成了啞巴。我想問問你，這世界上真有啞藥嗎？”
云娘低頭想了想，回答道：“或許有，不過云娘卻沒聽說過?！?p> 周行德心中大為失望：難道真要指示小婁去弄壞顧老頭的嗓子，那么干也太沒技術含量了。
不過，云娘接下了一句話讓周行德眼睛一亮。
“大人，或許你那個人犯以前亂吃藥，吃傷了腦子，以至變成了啞巴?！?p> 周行德心中大動：對啊，我怎么忘記了這一出。也不用管那么多，弄了十幾味虎狼藥下下去，那顧老頭就算是一頭牛也能放倒。
可惜這家伙奸猾得很，讓他吃藥只怕有些困難。
哎，怕就怕這廝吃藥吃到挺尸。平白害他一條命，還真有些下不了手。
周行德擺了擺，把這個念頭拋之腦后。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他還做不到視人命如芥子。
管他呢，且將這事放到一邊，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看天色，又想起自己已經(jīng)一日一夜沒有回家。也不知道父母會擔心成什么樣子，還是早點回去才好。
于是周行德站起身來，將一個信封遞給云娘：“云娘，刑部東城大獄馬上要進一批藥，這是清單和定金，你幫我辦一下。還有，你醫(yī)術不錯，順便去給犯人們做個體檢?！?p> “體檢？”云娘一臉的迷惑。
“咳，咳，就是給犯人們瞧瞧，看有沒有什么疾患什么的?！敝苄械逻@才想起云娘聽不懂體檢這種現(xiàn)代醫(yī)學術語：“走了。”
就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恭送大人?！痹颇稂c點頭，起身和老岳一道將周行德送出門去。
“啊！“等周行德去得遠了，云娘這才打開信封，只看了一眼，就驚得差點摔倒在地。
岳老頭接過單子也大聲叫起來：“好多。”信封里是一張清單和一張兩貫錢的寶鈔。
清單上的藥物數(shù)量極大，合全藥鋪的庫存，也只能湊夠三成。
不但如此，周行德給的價格也極為優(yōu)厚，比市面上還貴上一倍。
岳老頭大喜：“云娘，我們這是遇到貴人了！”
云娘眼圈一紅：“周大人如此扶持，叫我如何過意得去？”
“不過……”老岳有些遲疑：“這么大的量，我們可沒那么多錢采購，這事卻有些麻煩。要不，云娘你再去求周大人，看能不能預先支付貨款？”
云娘搖頭：“周大人如此扶持，我等若還不曉事去給他添麻煩，反顯得不懂得做人。”
老岳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后突然一拍大腿：“有了，小老兒前幾日恰好認識了一個河北藥材商人。此人看起來是個江湖人物，可性格卻也豪爽，要不去找他賒點?！?p> 云娘想了想，點頭：“勞煩岳老?！?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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