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蘇母前來，侍從們紛紛行禮避讓，心中不免緩和了些。
蘇母看了看，便坐在堂中?！跋朊靼琢藛幔俊?p> 蘇三白跪著向前移了移，眉頭一蹙，發(fā)出一聲悶哼。
疼痛并未改變他目中堅毅，反問道：“母親，又是否改變了主意？”
甄鈺瞬間變了臉色，原本心底身為母親的本能，對兒子的那些心疼頃刻消散。
“不孝子！”甄鈺捧心，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舒緩了片刻對著雨中人道：“各退一步?？扇⑺秊殒??！?p> 與母親針鋒相對，原本讓蘇三白眼中帶著一絲懊悔。聞聲，本欲無力支撐的身子再次挺直了腰身。
“孩兒不可能讓她為妾！”蘇三白憤然道：“孩子力求一生一人，娶來必是正妻！”
甄鈺柳眉倒豎，肅然甩袖起身?！澳悄憔徒又虬?！”
侍從們大失所望，有望緩和的氣氛再一次變得僵硬極端。
小翠兒憂戚地看著繼續(xù)在雨中罰跪的少爺，心里惴惴不安。
甄鈺回到佛堂，心中的怒氣一時無法消除。難忍，便有史以來第一次在靜怡的佛堂凈地大聲斥道：“與那姑娘接觸了沒幾日，就學會忤逆長輩了！氣死我了！”
小翠兒在旁不語，可是也感覺得出來，少爺返回來以后，多少有些變化。
“誰跟他去的？”蘇母問。
“好像是南家公子。”
“南潮生？”
小翠兒點頭。
“南家那位公子向來依著阿白，看來不是旁人的影響。他是真喜歡那李家姑娘。”
蘇母思忖片刻，“去打聽。看看少爺在明城李家什么情況，就被那小姑娘迷住了？”
“嗯?！?p> 上天不作美，秋雨下了一白日，夜風一吹，蘇三白寒縮，頭就開始暈暈沉沉的。
翌日晴天，他抬頭看了一眼上空的光暈，整個身子便無力地倒下了。但他尚有意識，堅毅的決心迫使他再次撐起身來。
甄鈺照舊走過，眼看自己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跪了整整兩日，飽受風雨的摧殘。
那本能的母性再次勝出。
“又一日了，想得怎么樣？為妾，也并不會虧待她。”
“母親……”蘇三白低聲道，“不妨聽聽孩兒的話。”
甄鈺坐下，“你說?！?
蘇三白欲上前，雙腿卻痛得難受，便雙手撐著身子，協(xié)助自己爬到堂中，身后拖出一條濕漉漉的水痕。
他與母親對視，繼而道：“母親，孩兒知錯?？墒呛阂琅f不會放棄。孩兒喜歡她。她是一位好姑娘，她從沒有放棄過希望。見到她，我便也覺得一切都有希望?！?p> 蘇三白的眼里再次放出光亮，“母親，她無形中給了孩兒一股力量，她讓孩兒活過來了。為自己而活的勇氣和信心?！?p> 蘇母怔然，看著自己兒子的笑，不言。
這就是小翠兒說的破繭成蝶——重獲新生。
有什么哽住了喉，蘇母那些以家族為重的大道理，此時就在口中卻道不出來。
“母親讓孩兒娶她為妾，已經(jīng)做出了讓步?！碧K三白咬咬牙，目中無半點妥協(xié)，“可是這個讓步，孩子不依?！?p> 他頓了頓，“孩兒還記得，孩兒尚小時，祖父曾與孩兒玩笑。孩兒那時小，不懂。可我記得祖父說的一句話——若遇到了真心喜歡的姑娘，就娶她回家。一生一人，足矣。”
蘇三白看著母親臉色，哂笑。
“祖父想必也是這樣教導父親的，所以父親從不曾納過什么妾室。倘若母親覺得孩兒娶她為正妻不妥，無法利于蘇家。那又該如何評判父親呢?！?p> 小翠兒在旁聽著，倒吸一口涼氣，悄悄看著蘇母臉色。
蘇三白叩首，“求母親成全。”
甄鈺看著手中的佛珠，面無表情。她思忖一陣，偏頭向一旁的小翠兒道：“讓后廚熬碗熱姜湯給少爺喝下，再準備些吃食?！?p> 她繼而重新看向堂下，輕嘆了一聲?！拔視钊烁嬷愀赣H，若是順利，就選個吉日吧。”
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處于驚愕的狀態(tài)。還是小翠兒反應(yīng)過來，歡喜地說道：“太好了，太好了！”
隨著小翠兒的歡喜聲，院中圍看的侍從們才異口同聲地歡呼起來。
“府上要辦喜事了。少爺要成親了?！?p> 蘇三白欣喜，再次叩首?！爸x母親成全?！?p> 甄鈺并未表現(xiàn)出多少歡喜，面不改色，獨自向佛堂走去。
佛前青煙裊裊，她跪拜，繼續(xù)喃喃念著哪段佛經(jīng)。片刻，口中梵音停滯，閉合的眼睛睜開，眼角閃動起零星的淚花。
嘴角微微上揚，喃喃：“吾兒……我的小阿白，真的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