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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微

第三十三章 君埋泉下泥銷骨

探微 冥龍鬼醫(yī) 5973 2024-03-28 20:49:49

  深夜十二點,我和付源坐在醫(yī)院門口的水泥地上。外面下著瓢潑大雨,我們兩個誰也沒有說話,一臉麻木的看著雨簾。

  那是我二十幾年人生中第一次抽煙,顫抖著手從付源那里接過一根,笨拙的點燃。

  做夢也想不到,人生中第一次抽煙居然會是在這種場合。

  我也真的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1

  “再有不到兩個月就畢業(yè)了,你工作找的怎么樣了?”

  火鍋店里,付源從清湯鍋里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里。

  “沒想好,其實我想留在山東,不想回東北?!?p>  我喝了口飲料,順便從旁邊拿過一碗冰粉。

  今天晚上剛準備煮面,付源就提出了抗議,吃了好幾天面了,今天說什么也要吃肉。拗不過他,所以被他塞進了車里,拉到了我們在學校的時候常去的那家火鍋店。

  其實說來也巧,本來想叫著田哥日成一起出來,結果田哥明天要線上面試,日成犯了痔瘡,所以只有我和付源來過二人世界。

 ?。ㄌK婉:我和能能從來不當電燈泡。)

  “留在這里?為啥,有啥想不開的?!?p>  “因為……突然有點舍不得這里?!?p>  我一邊吸溜冰粉一邊說。

  一轉眼大學四年都已經走到了尾聲,初來乍到時對于這里還有些抵觸,但是四年之間經歷了這么多故事,我突然很舍不得這座充滿了回憶的城市。

  就連平時那些不起眼的細節(jié),最近都讓我十分不舍。就比如這家我們從前經常來的火鍋店,不得不說這家的牛油真的后勁,兩片肉進嘴里感覺立馬就上來了。

  就是那種吃辣一時爽,菊花火葬場的感覺。

  “你行不行啊,不行別吃了,吃清湯吧?!?p>  付源挑了下眉毛。

  “No no no,這你就不懂了吧,辣味是痛覺,吃辣可以刺激分泌多巴胺,會快樂?!?p>  說完,我又從里面撈出兩根茼蒿。

  “自虐很有快感么?!?p>  付源翻了個白眼,繼續(xù)吃他的清湯。

  “如果沈辭在就好了,還能陪我吃辣的。你手術完就別吃辣了,還是吃清湯吧?!?p>  “等畢業(yè)了你可以叫著菲菲老師,她當年可是在重慶上學?!?p>  付源往鍋里下了一盤土豆。近視手術摘下眼鏡之后,我們兩個都適應了好幾天。其實主要是我,畢竟看習慣了他帶眼鏡,突然摘下還真有些不適應。

  “按照她的話講,重慶火鍋那叫一個巴適得板?!?p>  付源模仿不出重慶話的精髓。上次我們和菲菲老師在科室里聊天,她當場給我們秀了一段重慶話,聽得我們一愣一愣的。

  “話說回來,沈辭今天也該回來了吧,也不知道他那邊事業(yè)編考的怎么樣了?!?p>  三天前沈辭請假回家考試,我們問他還要不要考慮再沖一年研究生,他說沖不動了,現(xiàn)在只想搞錢。

  我突然有些后悔,畢竟付源前些天剛和沈辭發(fā)生了點矛盾,兩個人跟兩頭倔驢一樣誰都不愿意先低頭。

  “其實也對,今年檢驗的就業(yè)形勢那么好,可不能浪費了?!?p>  付源沒有在意,反而對沈辭的想法表示贊同。雖然付公子有位慈祥的院長舅舅,但是他總說還是要靠自己。

  然而我總覺得他在扯淡。

  “下午的時候他跟我說想在家再待一天,畢竟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應該是明天回來吧。等他回來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付源點了點頭。憑我對付源的了解,他這就是求和的表現(xiàn)。作為一個夾在他倆中間的人,我自然是希望他們兩個能和好如初。

  起碼在畢業(yè)之前不要再讓我受這夾板氣了。

  “等他回來了咱們去試試新開的牛排自助吧?!?p>  我提議到。

  “他不是不愛吃自助?”

  “哎呀總得試試新鮮事物嘛?!?p>  我從清湯鍋里撈出一塊土豆,放進盤子里用筷子碾碎成泥。

  “我們東北飯包就是米飯拌上土豆泥和大醬,特別香?!?p>  我一邊用筷子蘸著蘸料往土豆上滴一邊說。

  “等今年冬天如果有空我一定要去你們那試試,我還沒試過零下四十度是什么感覺呢?!?p>  大學期間我曾經很多次邀請付源來東北,可是他總是慫得不敢過來。我說要帶他打雪仗,帶他去泡室外溫泉??墒撬傆X得我會把他凍成冰雕。

  小小年紀猜的還挺準,不然你以為冰雕是怎么來的。

  “好啊,再叫著沈辭,我?guī)銈兒煤猛嫱??!?p>  “不過參加工作了的話,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空了?!?p>  我們陷入了沉默。其實大家都很清楚,馬上要走出校園,步入工作崗位了。我們也馬上不再是學生,而是一名真正的醫(yī)生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提起,只是因為還沒有做好準備去接受這樣的轉變。

  吃飽喝足之后,我們準備啟程回家。付源晚上喝了點酒,這車照例是我來開。。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傾盆大雨,我和付源好不容易才跑到車上,被淋了個透心涼。

  “敬威,是不是你手機響?!?p>  付源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fā)上的水一邊說。

  “不知道啊,你幫我看看?!?p>  在家的時候養(yǎng)成了個習慣,上車先把手機塞進置物倉中。我在專心開車,順手把手機遞給了付源。

  “喂?沈辭?怎么了?啊,您好您好阿姨。不好意思哈,我還以為是沈辭呢。我?我是付源,敬威他開車呢?!?p>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位女士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沈辭的媽媽。說起來我與她只在大一有過一面之緣,當時還是剛開學沒多久,阿姨給我們送來了車厘子,真是破費了。

  “您別急,怎么回事?慢慢說?!?p>  付源的聲音突然緊張了起來,半晌,掛斷了電話,一聲不吭。

  “怎么了?是沈辭媽媽么?阿姨說什么了?”

  我瞟了一眼付源,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好像有些不對。我挑了個沒人的地方靠邊停車,打開了雙閃。

  “怎么了,你什么表情?!?p>  “敬威你……你打我一巴掌?!?p>  付源抓起我的手放在臉上,我被他嚇了一跳。

  “你干嘛,發(fā)什么神經?!?p>  “你打我一巴掌,我不是在做夢吧?!?p>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被他嚇到了,隱隱覺得出事了。

  “剛才……剛才是沈辭他媽媽打電話,說沈辭……”

  “沈辭怎么了?你別急,好好說?!?p>  “沈辭被車撞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搶救……”

   2

  深夜里,我們疾馳在城際高速上。天邊時不時傳來轟轟的雷聲,偶爾劃過幾道閃電。夏天的雨格外的急驟,仿佛要將天地間的一切洗刷干凈。

  雨刷器飛快的滑動,車子里是令人窒息的安靜,我猛踩油門,只想趕緊趕到沈辭家。

  “你慢點,別急?!?p>  付源的聲音在打顫。我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腳下的力氣絲毫不敢放輕松。

  “你說,會不會是咱們理解錯了……”

  付源試圖想出一個理由欺騙自己,只是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輕。

  車子一路來到了縣醫(yī)院。上一次向急診科狂奔還是為了素昧平生的病人,今天卻是為了我們的好兄弟。

  我不敢多想,也容不得我多想。

  當我們趕到的時候,搶救室外的走廊里擠滿了人。警察,醫(yī)護,還有圍觀群眾。他們帶著口罩,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是好奇還是麻木。

  我們用力的撥開人群,擠進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姨……”

  我伸出手,卻不敢觸碰她。她的眼神是呆滯的,看上去像是突然被抽離了靈魂。

  搶救室的門被打開了,醫(yī)生走了出來。沈辭媽媽猛地推開我,踉蹌著撲過去。

  “我們盡力了……”

  我和付源盡量扶起沈辭媽媽,可是那一剎那她還是無力的癱軟下去。耳邊的聲音變得好像格外空洞,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呼喊。

  “患者被送來的時候已經幾乎失去了生命體征?!?p>  這是我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病床被推了出來,上面蓋著白布。沈辭媽媽用了很大力氣才抓著床沿直起身子,顫抖著手掀開白布。

  那是沈辭的臉。

  一張破碎的,慘白的臉。

  沈辭的頭上有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臉上滿是結痂的血污。一只眼睛已經沒了眼皮,幾近要脫離出眼眶。白布退到鎖骨,隱約看到他的胸腔凹陷下去,和肋骨斷掉的凸起。

  沈辭媽媽像是瘋了一樣,用手抱起沈辭的頭,將他摟在懷里,不顧被血沾滿了衣服。

  “我的兒子,他沒死,他只是……睡著了……”

  說完這句話,沈辭媽媽暈了過去。我和付源趕緊幫醫(yī)生將她抬上床,我陪著去搶救室,付源負責留下來應付警察。

  一夜未眠。

  沈辭媽媽在搶救后很快的脫離了危險。她蘇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沈辭在哪。

  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拼盡了全力才抑制住眼淚。哽咽的說:

  “阿姨,您節(jié)哀。沈辭……他已經不在了?!?p>  話音未落,我的眼淚也像是決了堤一樣奪眶而出。沈辭媽媽閉上眼睛,痛苦的躺回了床上。

  失子之痛,痛入骨髓。

  過了很久,沈辭媽媽睜開了眼睛,拉著我的手說:

  “大晚上的把你們叫過來,真是麻煩你們了?!?p>  我搖著頭,張嘴想說不麻煩,可是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其實我知道沈辭肯定是回不來的?!?p>  沈辭媽媽的聲音十分微弱。

  “沈辭總說,你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想如果沈辭能最后看你們一眼,是不是也能安心了?!?p>  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已經泣不成聲。

  “可是最后還是沒能……還是沒能……”

  她已經說不下去了。我抱住了她,任由眼淚打濕我的衣服。

  付源回來了,帶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進來。

  “肇事者逃逸了,雨太大看不清車牌……警察現(xiàn)在正在全力追捕?!?p>  我是一個醫(yī)生,所以我希望能把每一個生命從死神手里搶回來。

  可是這一次,我去點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好兄弟在我的面前離開。

  這也是我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希望。

  我希望肇事者死。

  我只有一個念頭,去他媽的醫(yī)者仁心,去他媽的鬼手佛心。如果這個人被我抓到,我要將他剝皮抽筋。

  安頓好了沈辭媽媽,我和付源走出房間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后半夜了。

  雨一直下,時不時有閃電劈下。我多希望這閃電能把有罪之人劈得灰飛煙滅。

  我和付源蹲坐在醫(yī)院門口,我點燃了人生中第一支香煙。我看著落下的雨滴,腦子里一片混沌。付源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fā),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過我猜大概和前段時間他和沈辭吵架有關。

  與沈辭的相識,大概是軍訓期間,他負責班里的一些瑣事開始吧。

  瘦瘦的少年,愛玩愛鬧的少年,笑起來很陽光的少年。

  四年中我們吵過打過,也鬧過絕交。

  可是也在最需要的時候相互陪伴過。

  想到這里,我又忍不住想哭。我抬起頭望著天,試圖讓眼淚倒流回去,只是這并不管用。

  不知流下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警察說沈辭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像一塊破爛的抹布一樣倒在地上。雨水混合著血在地上匯聚成一條猩紅色的溪流?!?p>  “什么?”

  付源用沙啞的聲音自言自語。

  “他的眼睛……是一直睜著的?!?p>  付源轉過頭看著我,他的雙眼血紅,表情猙獰。

  我閉上眼睛,不忍心去想這些。我不敢想象沈辭在離開之前經歷了什么,見過了什么。

  他疼不疼,冷不冷。

  他有沒有原諒付源,有沒有原諒我。

  他有沒有想起我們。

  一切的一切我不敢去想。

  我們兩個就這樣蹲在醫(yī)院門口,一根一根的抽煙,直到肺像是被點著了一樣的疼。

  原來有些人的肝腸寸斷沒有號啕大哭,只是一邊懷念一邊作踐自己。

   3

  沈辭的葬禮定在了三天之后。

  在前一天的晚上,肇事者頂不住壓力選擇了自首。醉駕,逃逸,致人死亡,他會用后半生的自由來懺悔那個雨夜的罪惡。

  或許這樣能告慰沈辭的在天之靈,和那雙不閉緊的眼。

  葬禮那一天的清晨沒有下雨,只是天沉的可怕。

  我和付源一大早就來到了殯儀館。昨天晚上付源喝多了,所以早上是我來開的。蘇婉,能能,日成,田哥沒有過來,一來是這種場合大家不方便出面,二來也是怕付源會有太大的心理壓力。他們托我們倆代表大家,盡一份哀思。

  我在在停車場停好了車,我們卻沒有馬上下去。

  車里開著空調,我感受到了透骨的寒冷。我們誰也沒有講話,只是默默的坐在車里,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

  “咱們……要不要上去看看沈辭?”

  我小心翼翼的問,可是話說出口就后悔了。昨天晚上付源喝的大醉,抱著我痛哭,說他從來沒有怨過沈辭,更遑論去恨他。

  “敬威,你說如果我為什么沒有早一點跟他低頭道個歉,你說我是不是很對不起他?!?p>  我摟住他的肩膀,像大一我失戀時他安慰我的那樣輕輕的拍著他的背。

  其實付源只是看上去堅強,骨子里只是個小孩子。他會對外人表現(xiàn)出強大的氣場,而在親近的人面前會卸下所有偽裝。

  付源戴著墨鏡,沒有說話。因為昨天晚上大哭一場后腫了眼睛,不知道對他的手術恢復會不會有影響,所以等下還要帶他回醫(yī)院檢查。

  “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p>  付源皺著眉頭,側過頭看向我。

  “他可能不想見我吧?!?p>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從旁邊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

  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每天在醫(yī)院里見過了那么多生離死別,我早已經從從前的多愁善感,變得習以為常。甚至有時候我會自我懷疑,是不是早已經麻木了。

  可當逝去的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家人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理性。

  “走吧,上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p>  在我的記憶里,我?guī)缀鯖]去過殯儀館。穿過幽暗的樓梯一路走到二樓,還沒踏入大門就聽到里面?zhèn)鱽肀吹目藓奥暋?p>  我和付源站在門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面前這個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LED燈滾動著沈辭的名字,血一樣的紅色是那樣刺眼。

  “阿姨,您節(jié)哀。沈辭……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您這么傷心?!?p>  我蹲下身子,用哽咽的聲音笨拙的安慰著沈辭的母親。她比我大一時候見到蒼老了許多,不知是因為這幾年的操勞,還是因為中年失子的痛。

  付源沒有說話,默默的把她扶到座位上。

  我坐在沈辭媽媽的身邊,她拉著我的手,眼神呆滯,一邊撫摸一邊輕輕的說:

  “沈辭總跟我們提起你倆,說他在班級里沒什么朋友,只有你們兩個一直陪著他?!?p>  她的手很粗糙,上面布滿了細密的傷痕和老繭。沈辭總和我們說他媽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不容易,現(xiàn)在終于要畢業(yè)了。他要努力賺錢,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只是現(xiàn)在,一切都成為了奢望。

  吊唁大廳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和隔壁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隔壁是一位八十幾歲壽終正寢的老人,子孫后人,親朋好友擠滿了整個大廳。我無心去關注他人,在司儀悲痛且枯燥的聲音中看著躺在大廳中間水晶棺中的沈辭。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裝作為壽衣,像是大一我們一起面試學生會時那般筆挺。沈辭的身材很好,所以當時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我盯著沈辭額頭上那道長長的傷口,雖然看得出來被認真的處理過,可是仍然觸目驚心。一瞬間我有些恍惚,好像他只是睡著了,睡醒之后又會站在我的床邊,拉著我和付源問中午吃什么。

  想到這里,我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一切像是發(fā)生在昨天,我甚至還記得某天晚上的臥談會,我們在一起討論以后誰做誰的伴郎。

  “我告訴你們,等你們結婚的時候不給我伺候好了,你們別想洞房?!?p>  沈辭興奮的說。

  “君埋泉下泥銷骨?!?p>  “什么?”

  我轉過頭看著付源。兩行眼淚從墨鏡后面緩緩流下。他站的筆直,亦如他在外人面前不肯放下的自尊。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p>  眼淚像決了堤一樣,甚至感到了一陣目眩,還好付源及時拉住了我,我才沒有倒下去。

  到了最后瞻仰遺容的環(huán)節(jié)。我和付源繞著水晶棺慢慢的走著,我多希望有奇跡出現(xiàn),沈辭推開水晶棺,笑話我們哭得像鬼一樣。

  我沒有像旁人一樣送上菊花,而是把一束白百合放在他的棺槨前。

  只因為有一次付源在泡菊花茶的時候,沈辭說過他不喜歡菊花的味道。

  中午的時候,沈辭家里按照山東的習俗擺好了謝賓席。我和付源沒有到場,跟沈辭的媽媽道了個別后就離開了現(xiàn)場。

  回去的路上,我們像那天晚上一樣誰也沒有說話。陰沉了一個上午的天放晴了,陽光透過烏云照在了前面的路上。

  我輕笑了一聲。

  付源不解,問我笑什么。

  “陰了一上午了,終于有陽光了。”

  我看著車前的路,說

  “你說是不是沈辭在天上看咱們哭得這么慘,在笑話咱們呢。”

  付源也笑了,兩個人像瘋子一樣,又哭又笑。

  “敬威,如果有一天我也沒了,你會哭得這么慘么?”

  付源問我。

  我沒有正面回答。付源自言自語道:

  “你可別哭,你哭起來太丑了?!?p>  車行駛在路上,沿途的風景不斷的變換。

  那些沈辭沒見過的風景,就由我們替他去看。

  那些沈辭沒了結的遺憾,就由我們替他了結。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我承認,我們很想念他。

  可是我也知道,沈辭一定不希望我們一直想念他。

  生死,身為醫(yī)者的必修課。如今看來,我們真的沒有想象中那樣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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