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童以五為六,小公子依圖對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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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四周,那賣花女童貼著簪花少年,還瞪著尖頭消失的方向,南生引過女童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妹妹幾歲?”
女童伸出五個手指,晃了晃,南生就說,“五歲啦!”
女童分辯,“這是六歲!”
南生道,“哥哥告訴你,這是五歲,”說著自己舉起雙手,一掌全舒,一掌僅伸出食指,靠攏一起,“這是六歲?!?p> 女童瞅了瞅,端著小手疑惑道,“這是六,再加一個不是七嗎?”
南生無語,耐心解釋,“一個手就是五,人手五指,再加一個才是六?!?p> 女童想了想,“可是爸爸就伸出這個手,告訴我這是六,”南生還想糾正,簪花少年附耳中年男人嘀咕了幾句,中年男人聽了笑著贊賞道,“就你機靈!”
南生一旁見了,就想起有人胼指,畫了一個六指手掌的樣子,拿著給賣花女童看,“爸爸的手是不是這個樣?”女童點點頭,“是這樣,爸爸說這就是六?!?p> 原來如此,南生道,“爸爸說得對,在爸爸那這就是六,可是爸爸是爸爸,囡囡是囡囡,在囡囡和別人這里,伸開一個手,就是五,以后記住了嗎?”
女童問,“為啥爸爸的這是六,囡囡的就是五呢?”
南生想了想,“因為爸爸是神仙呀,囡囡只是個小女孩,對不對?”
女孩高興道,“對,爸爸是神仙,囡囡和哥哥一樣,是小孩子?!?p> 南生道,“就是,咱倆都是小孩,小孩的都是五,以后記住了?”
“記住了!”
南生看了看一籃子的破碎沾塵杏花,又問,“妹妹的花多少錢一枝?”
女童伸出兩個手指頭,奶聲奶氣道,“兩文?!?p> “好,妹妹的花,哥哥全買了?!?p> “真的,”原本緊緊擠在一處的小臉瞬間開朗,皺在一處的眉頭也頓時展開,想了一想,隨即又低下頭,“可是好多花——壞了?!?p> 南生摸摸她的小抓髻,“壞的哥哥也要,哥哥插著養(yǎng)蜜蜂?!?p> 女童望著南生,“真的,這下媽媽可以買米給囡囡煮粥吃了。哥哥養(yǎng)蜜蜂做什么?咬人呢?!?p> 聽著女童幼稚的話語,中年男人雙目泛紅,“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p> 女童拖曳著花籃,小手揀著杏花,一枝一枝擺在南生的案上。
南生拿了五兩銀子,塞在女童的夾兜里,“媽媽在哪?快回去給媽媽吧,小心別丟了,讓媽媽買米給囡囡做米飯,咱們吃飯,不吃粥,好不好?”
“不遠,就在那邊?!?p> 女童蹦蹦跳跳走開,跳了幾步,轉(zhuǎn)過身來,大眼睛里忽然浸滿淚水,大顆大顆順著她的小臉滾落下來。
“囡囡沒有哥哥,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囡囡來找哥哥玩?!?p> 幾個人目送著女童慢慢地尋到媽媽,這才放心。
簪花少年看著女童的背影,偷偷掏出手帕,擦著眼睛。
“讀萬卷書,還要行萬里路,若不親身體恤,終究是紙塑山河,灰涂仁義,這也是今天帶你出來見識的初衷,以后長大成人,當思人間疾苦?!?p> 少年低低應(yīng)了聲是。
男人看了看攤子上的其他字畫,“畫術(shù)不錯,已可稱為畫師,別成一派,至于那女子圖畫,出類拔萃之流也,京都中老夫未見能及者,孺子何能而至此術(shù)?可為老夫言一二否?”
南生道,“無他,微心弱力,制心一處爾。圣人大心,江山入畫圖,袖籠三千里,吾輩擅描不過三尺,尚需心心一藝,稚子敢不盡心乎?其余不過熟能生巧,常練習(xí)之。我觀窗上月色,枝葉婆娑,以心畫之,賞晝中日影,顏色千百,以筆涂之,如此而已?!?p> 說著南生欲再給男人斟茶,男人擺擺手,“茶就不必了,后生我且問你,你真的不再畫凝香圖了?”
南生嘻嘻一笑,“晚生怕畫了,他們痛惜二十兩銀子,再生齟齬?!?p> 男人頓下茶盅,“你這滑頭,刁鉆古怪竟是沒有說錯,這也是老夫方才沒管賣花童的原因,你一幅墨蘭,平日可賣得五兩銀子?可見慣會借機使詐,那小廝縱然可惡,也沒白冤枉了你,好在賈璉公子多金,不甚在意?!鄙酝?,“今日之事,老夫調(diào)停,你可是心中仍有不平?”
南生心道不過中年,左一個老夫右一個老夫!聽了話趕忙躬身,“菩薩好處,小鬼難纏,全借先生仗義,晚生還未不通如此。”
男人點點頭,“技弱而任重,力微而擔沉,未救他人,怕先身消道隕?!庇智弥仙痔摹罢弊帜菍懫频囊粰M,“后生養(yǎng)氣的功夫還不夠啊,今日之事,也算讓你動心忍性,以后當記取?!?p> 南生低頭,“晚生慚愧,多謝先生指點,只是當時情迫,只思及當為不當為,未量可為不可為,若天下人人遇事退后,無人向前,則百姓何以為依,世間何以安立?!?p> 男人聽后目光炯炯,豁然起身,“未料后生可畏,逢此佳節(jié),得吹夷曠之風,花神必已獲安慰矣。是我老了,只得人心惟危,不解初生牛犢,閑游已久,也該回去了,赤子以后當志初心,善自護持?!?p> “敢問先生名諱,晚生好感念恩公?!?p> 男人頓一片時,“我嘛,三千金?!?p> 南生一愣,忽然爽朗,振衣再拜,“得國子監(jiān)祭酒加庇,晚生何德何能,銘感五內(nèi)?!?p> 男人正是國子監(jiān)祭酒王懷仁?!澳阋膊槐刂x我,我的愛徒楚由捧著你的仁字,大談特談一字千金,一飽學(xué)儒生師學(xué)賣字小童,由不得讓老夫一探究竟。今日幸是那賈璉也在國子監(jiān)捐了貢,由我?guī)追智槊?。少年人以后亦當善護口業(yè),說什么風涼扇扇風涼?一時暢意,惱怒多人,可償所失?”
南生訕訕不止,心內(nèi)一動,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有一趣事,可當效法,“今日得遇先生,如不求取墨寶,如過寶山空手而回,終成遺憾,我欲出一上聯(lián),先生留一下聯(lián),權(quán)當一樂,不知可否?!?p> 王懷仁瞅了瞅南生字攤的““百家姓……千家詩”對聯(lián),有意成全這孺子,笑呵呵道,“老夫怕對不上來啊,哈哈……”簪花少年卻瞪著南生,心想因這“一字千金”現(xiàn)在滿京城都在傳著祭酒的別號,憑這小兒也配?當下不服氣,“對付你一個豁牙子還用祭酒出手?有我就夠了!你來!我往!”
你來,我往,這就是一聯(lián)了。
南生見這個大不了幾歲的少年張口豁牙子,也不能服輸,“畫上畫花花化畫,”說完眼神賤賤地看著少年頭上簪的花——你一個男孩子簪什么花,不可笑嗎?
簪花少年見南生不良地盯著自己頭上,心中惱怒,“嘿,豁牙子,你出這么個對聯(lián),是看不起祭酒這兩個字嗎?沒得惹人笑話!”
南生本意結(jié)交王懷仁,求取墨寶,并未存心難為誰,所以出的對聯(lián)雖然是同音聯(lián),卻寥寥數(shù)字,是讀書人玩爛的。眼下“看不起祭酒”這話可嚴重了,自己承擔不起啊,應(yīng)對不當,怕是有損王懷仁心中的印象,想了一下,“我還沒說完呢!這只是開頭!”
簪花少年笑嘻嘻說,“怎么,豁牙子漏風,說話不清,還管說話慢?”
想激怒我?激將法?南生思考道,“畫上畫花花化畫,畫上花畫,花傷化畫!”因為換牙,缺了牙齒,南生說起同音聯(lián)來,在旁人耳中聽起來口風嗤嗤,頗為費力,也頗為有趣,但他自己日久習(xí)慣,并不知道。
少年不屑揚頭,“就這?敢不敢出點六歲的!”說著伸出五個手指,看南生正在收拾墜落的“月中玉兔”圖,這是出售的,卻并沒有賣掉,張口就來,“圖自涂兔兔涂圖,圖自兔圖,兔呲涂圖”。
南生心道一而再了,真不厚道,借著王懷仁欺負我,忍耐忍耐,“我的聯(lián)還可變化!”
簪花少年道,揮著手掌,“變??!看你能變到哪里去。分得清五六嗎?”
如此挑釁,大肆跋扈!
南生道,“畫上畫花畫花畫,畫上畫畫,畫上花畫!”
少年開口就接,“圖自圖兔圖兔圖,圖自涂涂,圖自兔圖!”
再而三,是不可忍,南生忍耐不住了,這般品行,想必是哪個風流公子,待我嘲諷一番,“畫上畫花畫花畫,畫上畫畫,花上花花?!惫室饫L最后兩個字——花花,意說簪花少年你很花花啊,頭上簪花,花花公子一個。
簪花少年沖南生一吐大舌頭,豁牙漏齒吐字不清,還出同音聯(lián),自找麻煩,自取其辱乎?說我花花少年,說得再多你也是兔子一個!
“圖自圖兔圖兔圖,圖自圖圖,兔子涂涂!”
南生氣得跳了起來,來不及多想,“畫上畫花花化畫,畫上花畫,花上花花,畫上生花,畫非花生!話……非話聲!”
你這花花公子,我豁牙怎么了,我會畫生花好畫,你不會說話,肆意取笑,里面還包藏一個干果食物,“花生”。
簪花少年稍加思索,“圖自涂兔兔涂圖,圖自兔圖,吐字突突,徒費兔子,吐……廢徒字!”
南生面紅耳赤,“我的還能變化!”
簪花少年禿嚕著舌頭,“撲嚕嚕嚕……來哇來哇,兔子還能變成鷹不成?”
“畫上畫花花化畫,畫上花畫,畫上畫花,花上花花,畫非花生!話……非話聲!”
意即你說的是什么?說的不是話,“話——非話!”
少年反唇還擊,說我說的不是話,你說話都漏風還好意思說我?你說的是什么話?說誰花花?
“圖自涂兔兔途圖,圖自兔圖,圖自圖兔,兔子突突,圖非兔子,吐……匪徒字!
符合對偶,合乎規(guī)矩,對得還挺厲害!馬上送回,你說的是匪徒之語,張牙舞爪,拔了你的牙,剪了你的爪,看你厲害什么?還不是被我阻擋,左沖右突困于我方陣營之中團團亂轉(zhuǎn),心里惶恐不安,看你那跳跳噠噠地樣子,兔子哄哄。
南生怒火已經(jīng)燒到頭發(fā)根了,還想再說,這“畫花”組合變化多端,就是說一個時辰也說不完,簪花少年也不怕他,“圖涂兔徒……”一大排的同音字等你來戰(zhàn),何懼之有?”
一旁王懷仁看不下去了,這還了得,哪是對對聯(lián),這是對命呢!眼見南生怒氣沖沖,簪花少年聯(lián)中帶辱,再說一會兩個人要打起來了,本是文人樂事,搞不好要樂極生悲了,反而不美,“你們兩個小家伙,都在吐……“廢徒”字!天也不冷,誰吃辣椒了?你也是,既學(xué)雅士,怎么說話不干不凈,夾槍帶棒的!”
說著責怪少年,少年趕忙住口,也不禿嚕舌頭了。南生見王懷仁說話為自己責備了,也就打住。
兩少年這才罷戰(zhàn),仍舊互相不服,趁著王懷仁不注意,相對瞪眼鼓腮,彼此伸舌頭做鬼臉。
王懷仁看著他二人,面上洋溢笑容,“年輕真好啊,斗志滿懷,英氣朝朝,只是斗志要用在正地方,而不是磨牙斗嘴逞能上,心力有限,心智要是用偏了,就是不務(wù)正業(yè),走入歧途,荒廢正路,徒自消耗寶貴人生旅途,花費花花年少于閑話閑花,老大一事無成,悔之晚矣!你們兩個都好好記著!”兩個少年聞言尷尬,才收斂起來,莊嚴神情。
王懷仁又道,“可惜老夫年紀大了,要不也想畫想要畫的畫,涂想要涂的圖啊,歲月不饒人啊,年歲一大把嘍!”說著捫摸短髭,“老夫就給你們講和吧,也對一聯(lián),讓你們鼓舞士氣,用心正道,以示激勵!”說著他留下墨寶,邊寫邊念,“詩里詩史史里詩,詩又詩詩,詩又詩史,史由仕子,史……非自事!”這“仕子”又可諧音“柿子”,也是水果,對正南生的“花生”,又可解釋為“獅子”、“釋子”,也是變化萬千,不可盡寫,只則其一爾。復(fù)又附寫了簪花少年的下聯(lián),修正了各自其中的對罵。
三個人湊在案前,但見工整肅穆的蠅頭小楷滿滿當當寫滿了一頁紙。不得不用蠅頭小楷,否則字數(shù)太多,不夠大,不這么著容不下。南生的紙張本來是寫寫書信用的,質(zhì)差量劣,頁幅狹窄,王懷仁心下思想,就算要寫龍飛鳳舞的書法筆墨,用作畫的卷軸揮毫肆意,如此稠密的字怕是也難周全安排,會毫無間距,筆畫相接,結(jié)構(gòu)局促,通幅擁擠,若是寫得不好,自己老夫子反而不美,故而直接就寫在信紙之上。
“畫上畫花花化畫,畫上花畫,畫上畫花,畫上生花,畫非花生!花……非花聲!
圖自涂兔兔途圖,圖自兔圖,圖自圖兔,圖自作兔,圖非兔子,途……非徒自!
詩又詩史史里詩,詩又詩史,詩又詩詩,史由仕子,史……非逝事!”
通篇看罷,又讀念一番,查看見無差錯,王懷仁放下墨筆。
南生對簪花少年做一鬼臉,“看看人家,這才是先生,還得是老夫子,對的也叫對聯(lián),哪像你,出口成臟,一大堆——兔子,難道兔子也吃辣椒?要是有人吃辣椒,那你早上肯定沒少吃!”
簪花少年禿嚕著舌頭,“為兄就喜歡吃辣椒,吃豁牙漏齒的小辣椒,怎么著,怎么著,誒誒誒……”
氣得南生還要反擊,王懷仁一拍桌子,“剛說用心正道,又頑皮嬉鬧,成什么話,我的話是耳邊風嗎?”
兩人只得住了,心有不甘。
這時候順子聽這邊說了半天,甚是熱鬧,又想來看看事情怎么樣了,過來就聽幾個人一頓連排話,也聽不清說了啥,反正三個人都鼓唇動舌,話語連珠,還拍桌子瞪眼的,難道又要打起來?這可不行,我得幫南生弟,就過來,“你們?nèi)齻€在說什么呢,難不成是說俺娘哄我的小時候?俺娘抱著我拉屎,把著俺尿尿?嘩嘩嘩嘩嘩嘩嘩……突突突突突突突……濕濕濕濕濕濕濕……”
王懷仁、南生、簪花少年三個人聽了面面相覷,相對目瞪口呆,半天沒有言語,合著我們對了半天的婦抱嬰兒“拉屎把尿”?
三人怔了一會,忽然齊齊哈哈大笑,簪花少年笑得拍肚揉腹,不覺頭上的花都掉下來,落在南生的書案上,猶自指著南生發(fā)笑不止,南生也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連忙取紙擦揩,王懷仁笑著趕忙制止,“敬惜字紙,我輩怎可胡亂糟蹋紙張!”南生復(fù)取出手帕擦拭。
這時王嫂子走過來叫順子,“傻兒子,看會攤子,老娘內(nèi)急得方便方便,憋不住了。”順子就回去。
三人聽了王嫂子的話,不覺笑已氣短,再不能笑了,還是忍不住嗤嗤作聲,怪摸怪樣。
王嫂子生氣了,南生是熟人,這兩個聽老娘要方便一下就嗤笑老娘,算怎么回事?一邊走一邊不回頭的說,“今兒個也不知怎么了,老娘們拉屎放屁也成了笑話?誰家老娘們不這么著呢?”
簪花少年已成丟花少年,聽了這話,只咬著牙指著南生又氣又笑,拉著王懷仁,“快幫我罵他,這里的人都不是好人,我們快走吧,不然要挨罵了?!?p> 到底是老夫子,屏氣凝神,整頓容貌,豈能被他人說了閑話?自己可是尼山名士,領(lǐng)袖杏林,要教導(dǎo)弟子莊重持身,嚴謹做人的,今兒個吹了什么風,忽然少年之心,都是這兩個小東西帶壞的!嗯,一定是這樣,他自己開解自己道。
王懷仁分外興奮,審度一番“把屎把尿小兒聯(lián)”,復(fù)又朗笑,“可惜無酒,此聯(lián)值得浮一大白。今日頻頻意外之喜,從此文壇多一佳話也。今日游宴,耽擱了不少正事,也有些疲累了,不意遇到此聯(lián),竟神臺一震,靈光灌腹,倦氣頓消,通體舒泰。我可是好幾天沒有痛痛快快地笑一場了,今兒個多虧他,讓我好容易笑一笑,你不說讓著他,還讓我數(shù)量人家,我也是不忍的,”又道,“你這拉尿都需要人把著的小兒,以后不可再惹是生非了,老夫沒有時間日日把著你,給你揩屁股,你要好自為之,我也該回去了,我們走吧?!睂χ倌暌粨]手,語氣一轉(zhuǎn),“求入我門者踏破門庭,可造之才卻寥寥,不知老夫還有沒有機緣再遇良駒。”說著舉步而行,少年隨之。
臨別南生一笑,“這位小弟文思敏捷,高姓大名?”
少年遲疑了一下,又面露得意之色,心道剛剛你還不服不忿,嘩嘩嘩嘩,現(xiàn)在認輸了吧,主動前來問自己的名字,還不是兔子一枚,表面囂張,其實心里早怕得什么似的,兔爺本爺!念在你認罪服輸?shù)膽B(tài)度上,就饒過你這一回,下回再戰(zhàn)!今兒個自己也不好過分,又有仗勢,少不得兔子說自己恃強凌弱,以大打小,托詞借口不認輸。就看著豁牙子,停頓一下,又遲疑一下,“我叫木月。”
“木月?十分奇怪?!蹦仙偷妥哉Z,指了指王懷仁,遞給少年一小壇二丫頭家的水酒。
少年接了,會心一笑,抹身跟上王懷仁,又恨恨自思,“你才奇怪,你就是奇怪本怪!不對,是奇兔本兔!牙還沒長全,卻學(xué)會畫那樣女子,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