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求賢若渴
……延熹八年，三月，朱蓋、胡蘭作亂。七月，段潁克西羌，斬敵萬余…永康元年，四月，先零羌攻三輔。七月，先零羌再攻三輔…建寧元年，段潁克東羌，斬敵萬余…建寧三年，五月鮮卑攻擾幽、并二州…熹平元年，三月，許生作亂，八月，鮮卑攻擾幽、并二州，九月，鮮卑攻北地…
劉備仔細的看著荀爽遞給他的這份抄紀(jì)，上面所寫的每一條都讓劉備心驚肉跳。十年來，大漢朝是如此的飄搖動蕩，沒有一年能夠擺脫戰(zhàn)事，國力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迅速的被消磨著。
“陛下今年又興建裸游館，又兩次召選宮女，耗資何止千萬?！避魉L嘆道，“盧中郎赴任之后，飛馬急報京城，道標(biāo)下所列兵士計十萬六千四百余人，然兵士之實數(shù)不過三萬七千余人，且半數(shù)老弱之軀，不堪為用?！?p> 劉備驚駭?shù)目粗魉?p> 這兩個數(shù)字相差的實在太大，大到讓人無法接受。十萬對三萬，也就是說，上一任的北中郎將在這個任上連續(xù)吃了朝廷幾年的空餉，這樣的蛀蟲居然沒有被發(fā)現(xiàn)？
“京畿駐軍之況亦差相仿佛?！蓖踉书_始補充，“此數(shù)者尚不足患，我等兩月之前開始計點刀甲諸物，查出兵士所用兵器鎧甲多半不全，甚多兵士竟已將所用兵器鎧甲悉數(shù)變賣，上官檢視之時，取輪休士兵所用混充?！?p> 冷汗緩緩的從劉備的脊背上流了下來。忽然，他想到一點，“二位大人，既然如此，當(dāng)日何不早言，也免張?zhí)蠐p兵折將，更使窘?jīng)r雪上加霜？”
“陽亭侯有所不知啊，”王允擺擺手，剛要說話，劉備打斷他的話說道，“二位大人如此稱呼劉備，備實坐立難安，還請二位大人稱呼劉備依如從前?！?p> 王允和荀爽相互看看，不覺都笑了起來，車內(nèi)的壓抑頓時緩解了不少。
“既然玄德執(zhí)意如此，老夫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蓖踉屎呛且恍?，“玄德有所不知，張?zhí)纤鶐еm有八萬之眾，然實際只有六萬。除張?zhí)嫌H自帶領(lǐng)的三萬人外，其余兵士皆在南皮盧中郎處。當(dāng)日玄德以百戶破他數(shù)萬兵馬，橋太尉又怎能放心張?zhí)县Q子帶兵？”
劉備沒有想到玉feng山一戰(zhàn)連王允和橋玄他們都知道，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眼下物資或可倉促就備，而我等向陛下求請三個月的期限，其因還在于急練新兵，以充北地之用。我朝新敗，三軍已然奪氣，非數(shù)月不能恢復(fù)，如今還有一可慮者，唯軍餉而已?！避魉欀碱^看向王允。
“說到此事，老夫也已計窮?！蓖踉蔬B連搖頭。
車內(nèi)一片默然。
從招募新兵到訓(xùn)練，加上數(shù)萬大軍的軍餉，這筆錢在大漢朝的鼎盛時期自然不在話下，但是現(xiàn)在，朝廷的三公居然都要為之頭疼。
“也罷，我等各自回去，此事還得從長計議”。良久，荀爽拍了拍手，“反正這仗是打定了?！?p> 劉備和王允三人坐在車?yán)餅榇鬂h朝想辦法找軍餉，可是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在深宮之中，年輕的皇帝也在為錢的事情發(fā)愁，只不過靈帝想的是鮮卑使者提出三十億錢的價。為了這件事，靈帝和他的母親董太后有了一段流傳后世的對話。
“皇帝名義上富有四海，可與其讓那些錢財散落民間，畢竟不如把它們攥在手里實在。若能如此，皇兒何須為區(qū)區(qū)三十億錢費心？”
“母后言之有理。百魚在淵，不如一魚在網(wǎng)。只是此刻魚兒還小，兒臣捕之何益？”靈帝還有些猶豫。
“皇兒，你可曾記得那個漁夫的故事？那漁夫在黃河里拉網(wǎng)，捕到一條小魚。小魚兒哀求道‘你看看我，長得這樣小，請你暫且放了我吧！等到明年你再來抓我，你就可以得到一條大魚?。 瘽O夫答道‘讓我把到手的小利益放走，去指望沒有到手的大利益，那才真是傻瓜呢！’
董太后的這一番話讓靈帝恍然大悟，于是趕緊去找張讓，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妙不可言”的點子。
靈帝的點子在宦官張讓、曹節(jié)和王甫的操作下，很快在西園開始運作，那就是以朝廷的名義公開賣官鬻爵。
按照張讓初步定下的價格，年俸六百石的官職值六百萬錢，年俸兩千石的官職兩千萬錢，依此類推，按官定價。即使是國家選拔的特殊人才，也要交一半或三分之一的費用。當(dāng)然，如果是肥缺或者重要職位，還得另外加錢。
?。?p> “簡直是胡鬧！”荀爽重重的一拍幾案，“年俸六百石的官職值六百萬錢，年俸兩千石的官職兩千萬錢。依這么算，我等之職不過1億錢而已?！?p> “三公全部算上，恰好三億錢?！蓖踉市σ饕鞯恼f道。
“司徒大人，你怎么還能安之若素呢？”荀爽急得火燒心。他早起知道靈帝這個瘋狂的做法之后，立刻直奔司徒府，同時讓人去請橋玄、皇甫嵩、劉陶和劉備。結(jié)果到了王允府上一看，才知道所有人都比他到的早，尤其是劉陶，這位諫議大夫甚至已經(jīng)去叩過宮闕，可是只吃了一個閉門羹。
“不然還能怎樣？我等縱以多年來宦海積蓄傾囊而出，也不過杯水車薪?，F(xiàn)在朝廷最缺的就是錢，你沒有看見水衡都尉，只要銅從他眼前一過，眼睛都能綠了?！睒蛐谜韵镜暮攘丝诓杷朴频恼f。
“行，你們不急，我急什么？”荀爽氣呼呼的坐下來，旁邊的仆從趕緊給他遞上一個短氈子，讓他坐的舒服點。
“慈明不必動怒，”王允笑瞇瞇的站起來，“以慈明看來，陛下此舉可得成功否？”
“都已經(jīng)開始做了，還有什么成功不成功的？”說完，荀爽哼了一聲。
“以王允看來，陛下之舉無疑于飲鴆止渴，雖得利于一時，卻播無窮后患于后世?！蓖踉授s緊安慰一下荀爽，同時向橋玄連使眼色，讓他也勸勸荀爽。
“慈明聽我一言。”橋玄苦笑著接過話頭，“我朝唯今之患有三，慈明可知？”
王允、荀爽聽了都是一愣，不知道橋玄這個時候怎么想起來說這些?；矢︶浴涞热齻€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人也都詫異的看著橋玄，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玄機。
“我朝患之一，在于中涓與外戚之亂不絕，朝堂之令朝不保夕，民之生計無以為續(xù)?！焙攘丝谒瑯蛐櫇櫤韲担^續(xù)說道：“其患二者，邊之不靖，兵事頻仍，國力不斷消耗?！?p> “這其三，乃是我朝吏治不清，上官每多不知下臣，橋公祖，汝道我之所言可對否？”隨著話音，一個青袍的年輕儒者走了進來。
“老黃，怎么也到洛陽來？”橋玄一臉驚喜的站起身來，連王允臉上的表情也是驚喜交集。
劉備被橋玄這一聲“老黃”叫的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何以橋玄的年紀(jì)反要稱這個最多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為“老黃”，更使他驚駭?shù)氖沁B王允都已經(jīng)起身相迎，可見這個“老黃”有多大的名氣。
“司徒、司空兩位大人，諸位大人，在下來的唐突，恕罪恕罪?！蹦悄贻p人拱拱手，向堂上眾人做了個團稽。
“老黃不必多禮，快來上坐?！边@次是荀爽來招呼了。
“老黃莫到他們那邊去，就坐我旁邊。”皇甫嵩笑呵呵的讓開身旁的席位。
“也好，我就坐在義真兄旁。”年輕人也不謙讓，大馬金刀的坐在皇甫嵩之旁。
劉備越看越是心驚，不知道這年輕人是何來頭，居然能與大漢朝中樞神經(jīng)內(nèi)最重要的幾個人都如此熟捻，而自己偏偏就是不知道他是誰。
“老黃，今日此席上，尚有一位是你所不識?！闭f完，王允向劉備一指，“此乃中山靖王之后，前日陛下封陽亭侯，佩金印紫綬，掌節(jié)，劉備劉玄德。”
那“老黃”含笑上下打量劉備一番，“果然儀表非凡，日后定是絕頂人物?！?p> 按照劉備的身份，這翻話便是王允現(xiàn)在也是不能說出口的，可是這個“老黃”卻說得自然之極，而劉備也是不以為意，這讓一旁的王允等人嘖嘖稱奇。
“玄德，這位乃是天下奇才黃承彥，原是皇甫規(guī)大人之門生，義真中郎是他師兄，朝中重臣也多半與他有故交?，F(xiàn)居荊州沔南?！?
劉備聽完，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fā)麻，他千算萬算，居然就是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會是黃承彥，也就是諸葛孔明的岳父大人。難怪能和王允他們這么熟，先不論才學(xué)，根據(jù)歷史記載，黃承彥的妻子是蔡諷的大女兒，而蔡諷的姐姐嫁的是前任太尉張溫，蔡諷的小女兒嫁的是劉表，蔡諷還有個兒子，就是荊州水軍的指揮官荊州蔡瑁。如此就可見黃承彥的家世和名氣有多大，更何況黃承彥自己的才學(xué)已經(jīng)是名播四海，只有龐德公等少數(shù)幾個人能與他唱答。
忽然碰到這樣一個著名的智者，劉備覺得怦然心動。他想起歷史上的自己，顛沛流離了整整二十五個年頭，直到曹操死了郭嘉而自己得了諸葛亮，才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這當(dāng)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曹操得了天時與人和。不能想像，失去謀士的曹操能不能有那么大的成就，但是可以知道，沒有謀士的他自己，就只能投靠一個又一個諸侯。
黃承彥是諸葛亮的岳父，那能不能請他幫助自己呢？“在女婿出山之前，先請女婿的岳父幫忙”，這個看上去是如此的順理成章的想法，以至于劉備腦海里立刻出現(xiàn)了幾個念頭，是直接拜師好，還是請王允他們牽線好，或者是自己交朋友......到底怎么樣才能讓黃承彥輔佐自己呢？
劉備一時間傷透了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