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節(jié) 相遇
倒不等她進(jìn)去,旁邊視線被遮掩住的樹下就走出一個(gè)人影來,正是被橘香形容為天下第一毒辣之人江鶴。
畫樓原先本還有些擔(dān)憂,不想碰見他。
現(xiàn)下看到了他,反倒沒了此前害怕的情緒。
畫樓立穩(wěn)了身子,她決定不要笑臉相迎,反正也得不到什么好臉。
他已經(jīng)等候多時(shí),指不定要做什么侮辱她的事。
江鶴冷冷地看著仇人的親妹妹,心下掀起了微微漣漪,他的聲名他自然知曉,不就是什么毒辣陰暗么,最好全天下的人都害怕他。
只是這慕容畫樓的反應(yīng)是不是太平靜了些?
他腦海里不由閃過好多年前,與慕容畫樓第一次相遇的光景。
當(dāng)年嫡姐上青云寺求佛,他年少貪玩,纏著要去,嫡姐素來疼愛他,自是答應(yīng)。
只是他到了寺院,嫡姐與住持相談甚歡,他自覺被涼一邊,就偷偷出去亂竄,爬上了后山上的一顆古樹上,能將整個(gè)青云寺大片光景都看遍。
他贊嘆美麗風(fēng)景,恨不得昂首吟上幾首好詩,不料卻被一個(gè)嗚咽的哭聲打斷。
真真是掃興!
他垂下頭去欲要怒喝幾聲,就看見了彼年尚且年幼的慕容畫樓,她捂著臉很沒形象地哭,身上名貴的衣裳都沾上了泥垢,秀發(fā)上也是變得蓬松,顯然被人拉扯過的布娃娃。
他就皺著眉頭不耐地在樹上動(dòng)了一下。
沒想到那女童極為敏感,當(dāng)下就抬起頭看向他。
只那抬頭一顧盼,便足以在多年后人人都道毒辣的江鶴夢中頻現(xiàn),那一雙熱淚盈眶又嫵媚初具的大眼睛,以及臟兮兮的帶有巴掌的臉,驚嚇又防備地盯著他。
江鶴彼時(shí)還純潔善良,不敢大意地抱著樹干爬了下去。
他感受到對方松了一口氣,大概是他沒有修煉資質(zhì)的緣故。
他看著她那雙大眼睛,她也回看他。
直到女童質(zhì)問:“你是什么人?”
江鶴有些愣頭青,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從樹上下來做什么,他原不是要吟詩作對的么?
他就冷哼一聲,挺直了小腰板,道:“你又是誰,不知道青云寺是何等地方么,怎的還到此處來哭哭啼啼,叫人看見了,還以為佛祖欺負(fù)你呢!”
女童就抹干了眼淚,哈哈一笑:“你說的不錯(cuò),就是佛祖欺負(fù)的我,那你還讓不讓我哭?”大大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
江鶴覺得有些頭痛,無奈道:“那你繼續(xù)哭吧?!?p> 誰知女童怒喝一聲:“人家本來哭得正起勁,誰叫你打亂了,現(xiàn)在我哭不出來了,你得賠我!”
江鶴破口大笑,道:“還有你這樣的理?”哭不出來就哭不出來吧。
“就有這樣的理,碰上我慕容畫樓算你倒八輩子血霉,趕緊的,你說賠不賠,不賠的是狗!”話說著,她卻已經(jīng)展開雙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江鶴就問:“那你說,要我賠你什么好?”
女童走過來,道:“我瞧著你這衣裳不錯(cuò),本小姐就收了!”
江鶴后退幾步,護(hù)著胸口道:“這可不行,本少爺今日出門就帶了這一件衣裳,給你了,我穿什么?”
卻不料,女童不由分說,強(qiáng)勢壓了過來,三兩下就脫了他的衣裳。
不多時(shí),女童從樹后走出來,身上已經(jīng)披上了原本屬于他的衣服,她的身材那么嬌小,衣服顯得很寬松。
她將她的那身衣服扔在他身上,道:“吶,這是本小姐賞你的,你最好謹(jǐn)記,以后見到女人哭的時(shí)候最好繞開,不然倒霉的是你自己,懂了嗎?”
說完她就離去了,留下江鶴咬著衣裳久久無語,直到女童消失了他才哈哈一笑,從儲物袋中掏出衣裳,換了一身回到嫡姐身邊。
嫡姐還問他怎么出門一會子就換了衣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隨便一句謊話就扯了過去,眼前卻劃過她那雙含淚的大眼睛。
越想忘記的事情越發(fā)清晰,他猛地咬了一下舌頭,吞了血味,蒼白的臉上就出現(xiàn)了諷刺的冷笑:“慕容畫樓,多年不見,看來你日子過得十分舒暢啊?!?p> 畫樓微微愣怔,很快釋然,江鶴想來曾經(jīng)是來找過她算賬,不過她沒有那份記憶,如今也不知和他說什么好,就道:“還行?!庇址路鹉X袋短路地冒出一句,“你呢?”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抬頭望去,果然就看到一抹錯(cuò)愕和凌厲在江鶴眼中一閃而過。
她才明了這時(shí)候多說多錯(cuò),就不再多言了。
江鶴深吸一口氣,半餉才道:“慕容畫云害死我嫡姐的事情,原本我不該算到你的頭上,可惜他至今下落不明,而你居然沒有半點(diǎn)良心不安,既然如此,也該到你賠我的時(shí)候了?!?p> 也就是說,還是要找她麻煩啊,畫樓心里暗暗叫苦,面色不變,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你也說了畫云下落不明,也許他也死在那里,下場可能比你姐姐還慘,當(dāng)初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出了事,也怨不得人?!?p> “你在裝傻!”江鶴的聲音剎那間變得有些尖銳,他極度壓低聲音,但憤怒的情緒很清晰就傳了過來,“你別想裝傻,當(dāng)年的事情全世界都不知道,你會不知道?我姐姐怎么可能和慕容畫云一個(gè)區(qū)區(qū)庶子之前互通情意,慕容世家別說區(qū)區(qū)庶子,就是旁系的嫡子也配不得我姐姐,分明是你哥哥下套,引我姐姐前去,使她白白丟了性命!”
畫樓猛然抬起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心里卻掀起千萬層漣漪,所有人討論的都是誰先勾引的誰和最后慕容畫云到底有沒有逃跑,這說明他們私相授受是確鑿的事實(shí),而江鶴卻告訴她,那兩人不是情人關(guān)系?
她嘴唇有些發(fā)白,到底哪個(gè)是真相?:“你是說,慕容畫云與馬賊暗中勾結(jié),取你嫡姐性命?”她欺上前幾步,幾乎就要與江鶴貼在一起,壓低聲音道:“若你沒有證據(jù),最好不好胡說的好。”
其實(shí)她心里已有動(dòng)搖,只是如今的她已經(jīng)換了一個(gè)靈魂,那些與原主之間的牽扯就不要拉上她了吧。
話音剛落,忽然一個(gè)大力撞上她,猛然纏住她的脖頸,使她背撞在圍墻上,而腳已經(jīng)微微離地。
咳咳--她恐懼地打著那雙要命的手。
江鶴掐住了她的脖子,惡狠狠地道:“慕容畫樓,你們慕容家盡是些賤胚子,你也是!”
畫樓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的眼前忽然一陣恍惚,仿佛記憶中的一角被打開--當(dāng)年夏意正濃,青云寺的后山,以及在樹上往下俯看的像仙童一般好看的少年……
她隱約想起了什么,屬于她又不真切的,令她屢屢想起就眼鼻發(fā)酸,又心情明朗的往事。
她忽然無聲地哭出來,眼淚簌簌直下。
江鶴看她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因恐懼而落下淚來,記憶中那雙大眼睛又再次浮現(xiàn),與此事景象不謀而合,他的心亦是仿佛被撞得一時(shí)失神。
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身側(cè)一個(gè)大力撞過來,他的身子猛然倒地,他忽然感受到一絲解脫,若不是此,他會不會把畫樓掐死?
畫樓順著墻滑了下來,跌落在地上,將臉蜷縮在膝蓋上,不至使人看清她的模樣。
過來的人是慕容宸歡。
和畫樓一般的年紀(jì),他已經(jīng)是煉氣六層,若是真用力,江鶴早就一命嗚呼了。
他皺著眉頭道:“江鶴,是你,你怎么在慕容府上惹事?”在別的地方也就算了,這里是江家依附的慕容世家,可不是能讓你橫行霸道的小地方。
江鶴瞥了他一眼,想起來來者是慕容世家長房的嫡子,就沒說什么,猶自站起來,對著仍舊抱膝掩面的畫樓道:“江家很快就會向慕容家主下聘?!绷粝逻@么一句話就走了。
畫樓因窒息意識還有些恍惚,剛緩過來一些就聽到他的話,身體不由一僵。
江家要向慕容府下聘娶她?
原先她仗著自己對老夫人還有些用處,可有勝算慕容府不會輕易嫁了她,可是老夫人如今是這樣曖昧不明的態(tài)度,暫不能成為她的靠山。
說不得慕容家主還真的會把她嫁過去,以平息江家在畫云那件事上的怒火……
慕容宸歡看著她這么可憐,嘆了口氣,當(dāng)年畫云大哥對他也是多加照拂,也有些交情,當(dāng)他知道發(fā)生那樣的事情時(shí)還道“不可能”了半日。
“你回去收拾下吧,這樣衣裳不整的,莫要壞了慕容府的清譽(yù)!”還有,“你要相信你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