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學(xué)校。
灰漉漉的天空,陰沉沉的空氣,枝頭一兩只麻雀在緊緊蜷縮擠在一起。
稀薄的空氣壓抑著內(nèi)臟,不緊不慢的跳動,死寂一樣的氣氛。
出門的人們不約而同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誰都知道,這片刻的寧靜、死寂,這是大雪即將到來的前兆。
“你們班是有一個叫做李明暉的同學(xué)么”
語氣很平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銀白色的窄棉襖配著流行的貴婦哈倫褲,看不清身材,但那雙肥大的暴龍眼鏡下,尖挺的鼻子和桃色的粉嫩臉蛋就已經(jīng)加分不少。
后跟著進入教室的未婚男老師,色咪咪的看著門口頂風(fēng)傲立的少婦,或者某同學(xué)姐姐。就憑剛才樓下那輛白色跑車,和唇角一直掛著的高傲,這樣的個性美女能夠得到她的芳心,此生無憾。
“恩,對,阿~姨,姐姐,”
同學(xué)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答,但在稱呼上猶豫不決。
“李明暉是嗎?小楠,快去叫他?!?p> 老師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一身西服裝自己很是自信,鏡子前練習(xí)過無數(shù)遍得笑容,亮出白靜健康到牙齒。
發(fā)愣的同學(xué)明顯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給你叫他,您等會哦!”
“明暉在學(xué)校表現(xiàn)實在出色,我特喜歡這小子,這小子在班里哪個老師不喜歡他?寫字倍棒,作業(yè)交的特別積極真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孩子…”
男老師樂呵呵的說起來,滔滔不絕。
“哦,是嗎?!?p> 少婦輕笑。
距學(xué)校不遠的地方,流行著的哥特式建筑,門口是天主雕塑,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流行,到處可見的天珠雕像,不管是賣什么的,循環(huán)噴出的泉水,隨風(fēng)帶來清涼。
剛建不久的書店,是以藏書齊全為宗旨,以售書權(quán)威為準(zhǔn)則開的店。
慕名而來的讀書也很是承認這一點,沒幾天,就在城里小有名氣。
三樓是供書友談心的地方。
星期二,人不是很多,只有靠陽臺那里有幾個青年人在大談古龍的風(fēng)流史。
店內(nèi)的,更多的人會多往櫥窗邊上多留一眼。
因為這個年輕富家小姐給店里增色不少。
“小朋友,你知道什么是愛嗎?”
揚起的嘴角似有若無的輕笑,高傲的眼鏡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恩…我…”
“直說吧!你們還小離開她,好好學(xué)習(xí),你們還是朋友!”
冰冷的語氣沒有拒絕的余地。少婦微微提高了嗓音。
“我喜歡她,對,喜歡她的清純可愛,喜歡她面帶笑容的樣子。但我們相互學(xué)習(xí),互助,互愛,互敬?!?p> 李明暉掘?qū)⒌男愿袷遣粫视谙聭训?,搶著一股腦把想說的說完。
“恩,好,好掘的男孩!”
隨手丟下100元算是茶錢吧。
“我會讓你們分開的!”
平靜的聲音傳入少年耳際。
升騰的白色霧氣在某一刻會凝成小水滴,順著櫥窗不成文的軌道流下。滲透在發(fā)香的檀木,滲出深沉的香味,就像下巴頂在董菲肩窩的那種甜膩的愛,膩人的發(fā)香。
課本里是游樂場里拍的大頭貼,一遍遍磨搓著,耳邊還依稀回蕩著快樂笑聲,一幕幕不自然的表情上映在視網(wǎng)膜上…
一副副和諧的畫面,令少女的手輕輕顫抖。
不禁自問,就這么放下?
不甘和掘?qū)厌j釀許久的一滴淚水穩(wěn)穩(wěn)困在眼框。
不應(yīng)該放棄,直到最后一刻。
“One two,one two,one two three four go”
灰白的天空偶爾一兩只說不清名字的鳥兒輕易飛過,似乎回過頭看了一眼,也似乎沒有。
歡快的兔子舞在草地上留下不深不淺的花底腳印。
踩著踩著,像是發(fā)泄似的,同一處地方落下無數(shù)的腳印,縱橫交錯,看不清楚哪里還有完整的腳印。
觀眾席上,歡快拍著手的李明暉還有笑呵呵地咧著嘴的雪人娃娃。
但誰也不清楚兩人此刻心中莫明的悲傷在升華著。
隨著雪花的降落,越來越劇烈,等待著爆發(fā)!
昏黃的路燈依舊那么委靡,很快就會暗下去吧。
路兩旁是爺爺輩兒的大松柏,此刻正蓋上了白色的棉被冬眠。
安靜的夜,腳步聲顯的那么刺耳,兩個人安靜漫步,或許有人講話了,但沒有應(yīng),留下腳印,從戊龍街向河濱那里延伸…
任誰也不曾想到,他們外表平靜,內(nèi)心卻掙扎地發(fā)燙。
月光依舊那么委靡,若有若無的樣子,其實也只是倒影。
好奇心最強的星星此刻也閉上了眼睛,享受著冬天特有的靜謐。
柏林深處,突然鉆出幾個身影。
熟悉的校服和熟悉的身姿再次擋住了前方漆黑的路,同樣的,在逆光里也看不清他們的臉。
恐懼已經(jīng)提到了喉口,發(fā)白的瞳孔已經(jīng)沒了血色。
董菲死死抓著李明暉的衣角,劇烈的顫抖著。
“小子,滾開,
這?;闼闶峭鎵蛄税?,識相的話就趕緊滾,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p> 一個明顯是他們老大的人,發(fā)了話。
“就是他,就是他…”
董菲的神態(tài)此刻更是害怕的恐怖。
瞪大的眼睛,眼神飄乎不定,纖白的手,指骨森白。
“滾開!”
李明暉把受驚的少女護在身后,輕輕的抓著微微顫抖發(fā)涼的手。
可以想象,那天晚上,這群渾獸給董菲帶來多大的傷害。
“不自量力,就是你們這些小白臉,拐個妞卻不能護好她,還要逞能?難道臨死還要像武俠里邊那樣,卿卿我我?呵呵,笑話!”
那個老大輕笑著說道。
“哼,就是死要面子!今天我們哥兒幾個就給他上一課!”
小個子尖細的聲音響起,三人輕哼,以示不屑。
李明暉把董菲推到柏樹旁,退去了身上的圍脖和絆手絆腳的羽絨服。
第一個沖上來的便是剛才說話很是張狂的小個子,個子比他矮一頭,身材也叫瘦弱。但下手卻不失狠辣,冰冷的木棍狠狠的砸在他結(jié)實的胳膊上。
“喀嚓”的撕裂聲音在夜里顯的那么清脆。
董菲看著他以一敵三,孤身搏斗,咬著牙尖叫著,手腕是滲入皮膚的指甲,染紅的白色指甲,委屈、自怨、不甘和害怕。
重重的一拳揮在了小個子臉上,劇烈的沖擊力,揮灑出部分口水,小個子一個踉蹌就摔進了雪地。
迎面而來的校服男個子和他差不多,但明顯是個新手,掄起的磚塊在空中遲疑了一會被李明暉一腳踢開。
李明暉伸手抓起地上的小個子。
“我不會放棄…”
眼眸散發(fā)著冰涼,就像要把熱氣冰封,一張薄唇在寒日里越發(fā)顯的薄情。
是自己和她爭吵過,是自己的掘?qū)⒉琶銖娺^后熱氣看到她的臉。
她說,你不配。
還記得她臨走前的輕笑,還記得她甩給自己100元錢。
她說,你會忘記她的。
“阿姨,你錯了,我不會放棄的…”
一拳接著一拳…
再次伸出去想要踢他的小腹,卻被那個老大猥瑣男一棍子掄了上去。
骨頭折斷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讓咬著牙堅持許久的少年放聲大叫,高大的身子,一只腳沒撐多久就滾到了地上。
董菲想要去扶一把,虛脫的小腿卻怎么也站不起來,只能狠狠的揉掐著自己的手。
狠辣的小個子穿著釘子鞋毫不留情的朝著少年的小腹狠狠踢去,拳腳狠辣,以報斷牙之恨。
劇烈的疼痛感,和喉嚨里甜膩的味道令人做嘔。
校服男站在一邊很有架勢的樣子卻始終沒有再動手。
猥瑣男和小個子不停的踢打著,絲毫不會因為少年難受的表情而軟手的樣子。刺耳的唾罵聲,低沉的擊打聲。得意、狂傲、猙獰,像魔獸,在夜里掌控自己的地盤。
直到最后累了,一行人消失在黑牙牙的松柏林,就是不屑的野獸也累了。
董菲的小腿早已經(jīng)失去力氣,兩雙發(fā)麻的腳也不聽使喚,攤在地上,用沙啞的喉腔使勁地哭著。
哭紅的雙眼腫的不成樣子,地上李明暉也慢慢挪著身子。
“好爽…呵呵”
幾天以來糾緊的神經(jīng),在一次次痛楚過后,卻滿是放松。
終于忍不住一口甜膩吐在雪地里。
在慵懶的燈光下越發(fā)顯的深紅。
“呵~沒~沒事”
慢慢的爬到董菲的身邊,發(fā)紅的手腕,淡淡的血痕還泛著紅暈。
雪花顯的那么無辜,那么純真,不知不覺間,就為那無邊的大地鋪上一層棉被。
董菲攙扶著少年消失在燈光暗下去的一處拐角。
留下深紅的手套安靜的躺在雪地,逐漸的被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