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開了四個小時,到了晚上九點鐘才到達瑞麗。
我從車站出來,按照導航去了最著名的賭石圣地——姐高一條街。
這個地方號稱賭石的天堂,除了賭石店就只有賭石店,都快深夜了照樣熱鬧非凡,滿街的燈火通明,各巷川流不息。
我在附近轉了一圈,最后進了一家叫‘阿泰’的賭石店,老板就叫阿泰,是個中緬混血,很胖,皮膚也黑,我說我來應聘切石頭的師傅,他上下打量我,就說:“計件還是包月???”
賭石店的切石師傅分兩種,一種是領月薪的長期工,一種就是計件的臨時工,像我在蘭姐店里就是干長期的,包月工資兩千七。
“十斤以下的石頭五元,十斤以上的八元,能現(xiàn)在上手不?”
我看老板好像挺急的,他店里生意確實好,到處都是客人,好幾個師傅都被圍著,忙得不可開交。
我說行,反正我缺錢,干通宵都沒問題。
阿泰老板點點頭,扔給我一條擦汗的毛巾,就指了個角落的位置,讓我過去等。
我心里很高興,真的,工價雖然不算高,但是切石頭的人很多,只要手腳麻利點,一天下來少說也能切個四五十塊,好幾百塊錢就到手了。
只要努力干個兩三天,賭石的本錢就有了。
店鋪面積很大,分四個區(qū),闊得跟籃球場似的,周圍擺滿了貨架子,全是大小不一的翡翠原石。
我熟悉了一下工具,很快就有生意來了,不過都是三五斤的小料子,切起來很快,客人也基本是外地來的游客,啥也不懂,估計就是娛樂的。
切了有兩三個小時,到了晚上十二點多,我又累又困,這時候外面進來了五六個人,派頭都挺大的,全是西裝革履的男人。
“新來的,我這有塊石頭,花二十萬淘來的,色不錯,給我磨個皮,沿著癬的地方磨。”
說話的是領頭的一個西裝男,四十多歲,長得很壯,滿臉橫肉的,脖子掛一根大金鏈子,跟個暴發(fā)戶一樣。
我接過他的石頭一看,好家伙,十幾斤的那莫料子,黃沙皮殼,用手摸上去很干,旁邊被開了個窗,能看到淡藍色的玉質。
那莫是緬甸語,即雷打的意思,這個場區(qū)還有個延伸場口叫勐蘭邦,兩個地方出產(chǎn)的原礦,都叫雷打石。
雷打石大部分暴露在土面表層,裂多、硬度低是它的特色,這種石頭大多是低端料子,行里很少有人賭的,因為不好出貨,能打手鐲的基本沒有,只能做一些牌子珠子等毛料。
我把石頭放在切割機底下,開口說:“老板,你這料子有裂,尤其是中間這條,特別大,擦皮沒必要,我覺得最好是對準大裂直接剖一刀。”
那個暴發(fā)戶撇了我一眼,很不爽的說:“我當然知道有大裂,但問題是癬的地方有色啊,要是把手鐲的位置切壞了怎么辦?”
我禮貌的說:“老板,你這塊料子出自雷打場口,雷打石內裂很多,取不了手鐲的。我還是幫你從大裂剖開吧,這樣能省事很多,最主要還能避開你的癬,就算切垮了,也能保留癬這一塊的賭性?!?p> 暴發(fā)戶瞪著我,說:“你這意思就是從中間切,可以回點本唄?”
我看著他沒說話,暴發(fā)戶就說:“行,那你看著切……”
我點了點頭,把切割機插上電,直接沿著石頭中間的大裂切了一刀,將石頭一分為二。
“草,這種水也太嫩了,連糯化都達不到,血虧啊……”
旁邊有個客人叫了起來,暴發(fā)戶皺了下眉,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盯著石頭看了半天,半響才說了句:“罵了隔壁……”
“曹老板,你今天手氣不太行啊,別玩了,去我的舞廳喝酒去……”
跟暴發(fā)戶一起來的,有個長得很高的男人,估計有一米九,長得很結實,白西裝加領帶,看上去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申字臉,大反背,留了個四方胡,說不上多英俊,但給人一種十分和善的感覺,具體年齡看不出,不過至少得有三十歲了。
“喝個雞八啊,馬哥,你來看看這石頭,這么大一條癬,打燈顏色也好看,為什么里面就沒有肉呢?”暴發(fā)戶重重的敲著桌子,氣得暴跳如雷。
“消消氣,賭石哪有這么容易啊,下次一定可以贏回來。”白西裝馬哥耐心的勸說。
“媽的真晦氣……”暴發(fā)戶生氣的說。
我盯著切成兩半的石頭,心里松了一口氣,爸爸教我的果然沒錯,這石頭就是種不行。
我對那個暴發(fā)戶說:“老板,你這條癬還能賭,有色的地方一般都有肉,沒準還能回點本?!?p> 暴發(fā)戶曹老板愣了一下,看著我,表情變得很生氣,但是他一句話都不說,轉身就去旁邊貨架上挑石頭,嘴上罵罵咧咧,說什么就不信今天出不了貨啥啥的。
我看著曹老板不要的石頭,說實話,那條癬確實還可以賭,雖然只有巴掌長的面積,但是色不錯,而且打燈看的話,周圍也沒有內裂,要是種水老,起碼能博個糯冰的品質。
過了十多分鐘,那個曹老板又回來了,手里捧著一塊碗口粗的石頭,扔到我面前說:“十五萬買的,給我在中間切一刀?!?p> 我把石頭接過來,發(fā)現(xiàn)這是后江的料子,后江石頭皮殼薄,透光性強,內裂很少,品質一般都不錯。
不過由于大部分后江料體積都很小,極少可以取大件翡翠的,像這塊碗口粗的石頭,已經(jīng)可以賭手鐲了。
“老板,你這石頭可以賭手鐲,不需要切,最好是磨皮之后看種水……”我還是很禮貌地對那個曹老板說。
“你麻痹,老子忍你很久了?!辈芾习逯钢遥桓币匀说臉幼?,說你雞八毛長齊沒啊,在這里裝什么賭石專家?
我有點害怕,真的,這個曹老板一看就不是好人,兇神惡煞的,我緊張的說:“老板,你這料子真的可以賭手鐲,我是為你好,切兩半損失太大了……”
“草你嗎!”
曹老板重重往我臉上抽了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嗡作響,整個頭都麻了,他惡狠狠的說:“你他媽切不切?阿泰,你這人怎么回事,能干干,不能干讓他滾?!?p> 周圍的人都在看戲,沒人幫我,阿泰老板走過來對我說:“小張,你這第一天來就得罪客人,要不是看你手腳麻利,我會要你?趕緊給曹老板切石頭啊?!?p> 我捂著腫起來的臉,心里憋屈、不甘、憤怒,全都涌了上來。我尋思我也沒做錯什么,好心還辦壞事了?真他媽的……
我把曹老板的石頭放上切割機,從中間直接剖了一刀,這料子不大,幾分鐘就切完了,曹老板把石頭搶過去,拿手電筒一照。
“乖乖,糯冰的黃加綠,三花??!”
“剛好可以打手鐲的料子,對半切,這他嗎不得虧死?”
“這么透,得冰種以上了吧?要是不切五十萬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