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員外府算是整個富陽城里排得上名號的好所在,地方寬敞自不消得說,那五進的院里的庭院樓閣把個李秋白都看花了眼,聽府里的下人們講,這當初建房的時候還是專門請城里的工匠設計建造的,那房舍之間左勾右欄,中間還有圍墻隔斷。
老爺夫人一家住在正中間的主樓里,后面的空地建了個花園正挨著,前廳和那些配房都是傭人們住的,按說李秋白這身份也算是下人,應隨大眾住在此處,但是他和那少爺年紀相仿一見如故,再加上他謹記李大柱之言,每次玩耍都讓著,或者給那少爺出一些新奇的好點子,故而弄得那少爺只想每日都在書房里玩耍。
每天他一回房歇息了,那少爺感覺沒個玩伴不好度日,那員外老爺也是平民出身,沒那些官宦家的習氣,人較為和順,就讓他睡在少爺書房一角,在那屏風后面架上一個小鋪,既不失文雅也還撈個清靜,倒是便宜了他。
說來有趣得緊,只因那王老爺自捐了員外之后,和那些城中上層交往行走時,被人話里話外的擠兌,說他商賈出身算個小賬還行,詩詞歌賦等都搭不上話,奈何自個兒幼時家貧,科文所習甚少,故而花了不少金銀去求那些個名人字畫,又求人找來了各類古籍典藏。
本想自己得空時研讀一二,奈何這自幼就不喜讀書,這些個字畫嘛就掛在客房或前廳,等來個客人時也好充充門面,假裝一下高雅也算物盡其用,但那些找來的古籍典藏就真?zhèn)€是沒得去處,拿在手里看得眼暈,實在是無甚雅趣,又怕府里傭人知道后偷偷笑話他,后來靈機一動索性都堆到這少爺書房里來了,還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道,為父給你四處求來了些許孤本真跡,還替你請來了這城里最有名的先生,你須要認真學文,好好研讀這些古籍,若他日也能考取個功名,一來光宗耀祖,二來為父也能揚眉吐氣。
那少爺聽了自是懵懂點頭,后來一看到那些個典籍人就傻了,等翻開一二后倒跟他老子是一樣反應,還沒讀上兩頁就直翻白眼,他也想了個法子,交代李秋白老爺要是問起就直說看了,只是看得慢些,李秋白自是幫他隱瞞。
只是這少爺半本都看不完,這當書童的只好自個兒翻了翻,免得這老爺問起時不好回答書目,這不看不知道,原來這員外囫圇吞棗,求來的古籍頗為駁雜,除了書法字帖、傳記文獻等,連植樹制藥,冶金開礦,甚至兵書等都一概收來,李秋白無法,只得白天當值磨墨陪讀,夜里提燈整理書目,搞得日里頭陪讀時還直打盹,教課的先生就有如此懶惰厭學的書童把頭直搖,那少爺?shù)故侵览钋锇资峭砩险頃恐?,還幫他蒙混過去。
等到夜深人靜時李秋白望著那書房里堆著的幾百本寶貝雖然也有些頭大,也只得一一翻看,,但也從中識得許多文字,學到眾多雜藝。
這一日,好容易挨到先生授課完畢,那少爺早已讀得頭昏腦漲,正好老爺也不在府里,早就想偷偷遛出去玩,今日逮著這等機會便帶上李秋白這書童,兩人出來后走在街上,沒想著去哪兒好耍,只聽到十字街口敲鑼打鼓熱鬧非凡,二人湊過去一看原來是來了些跑江湖賣藝的手藝人。
那一個個打扮得稀奇古怪,或光頭紋身孔武有力,或長發(fā)披肩帶個眼罩,這邊一個光頭肩扛石頭大錘,那邊有個長發(fā)手上站著一個鸚鵡鳥,又有些男男女女也是個個穿紅帶綠的。
這兩小孩平時都待城里,極少出過遠門,眼看到這些異域特色頓時來了興趣,那王公子招呼李秋白跟上,合著人流擠了進去,那幫人等也停了鑼鼓,站在街口排開個場子,說了些場面話后就表演開來。
那光頭耍個開場,只見他把那石頭大錘舞了幾圈,眾人都以為是武打戲時,他把那大錘往地上一立,自個兒又拿頭倒立在那上面轉(zhuǎn)起圈來,后面又有兩人閃出來,一人蹲下做托手狀,另一人拿腳在同伴手上一借力,騰的飛上那光頭倒立的腳底,站在上面開始翻跟頭,這二人絕技把個圍觀的人都看呆了,半響齊聲叫好起來。
見眾人叫好,這邊就有同來的手藝人開始托盤子討銀子了,討到那少爺跟前,李秋白才看清是個女孩,跟他差不多的年紀,幫少爺掏銀子時李秋白忍不住問道,你們打哪里來,是怎會習得這等厲害功夫。
那女孩答道是開源城人氏,本來也是城里大族,因那邊戰(zhàn)亂導致流離失所,只好輾轉(zhuǎn)逃難到這邊來了。
李秋白一聽逃難二字想起自個兒到有些同病相憐,就望了望公子正看得起勁,從袖子里多掏出來一小塊銀子給那女孩,還想再問女孩倒走了,這時耍把戲班子里又出來那長發(fā)男子,他倒是不耍功夫,卻是指引鸚鵡學人說話,這在城里可是個稀奇事,只把大伙逗得嬉笑連連。
這會兒李秋白雖站在那看,但心里卻是在想那開源城也不知道在哪邊,居然有戰(zhàn)禍還讓居民逃難到此,看來這世道也不是如眼前的這般太平,那幫人看來也是有本事傍身,雖然是逃難卻個個龍精虎猛的,可自己又沒學得什么本事,不知道這富陽城又能太平多久。
這三年寄人籬下的生活倒讓李秋白的心性成熟了不少,只感覺眼前的把戲也不是那般有趣。不似來時那般看得津津有味,過了好半天那幫人終于耍完散了場,少爺又和他去到西街逛了逛才回府里。
回到員外府還沒進大門,好巧不巧正好撞見老爺從城主府回來,吳員外責問今日功課可學得通了?少爺?shù)故前颜n文書目講了出來,這員外又問往日里放你書房的那些古籍可曾翻讀,李秋白急忙上前說道少爺正在誦讀,又說了些書目出來,末了說今日授課之余,在外看江湖手藝人耍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