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錢爺爺走了
鄭年坐在錢老旁邊的時候，錢好多已經(jīng)磨刀霍霍，環(huán)顧了一圈新來的尸體，明媚的眸下那只可愛的塌鼻子抽動了兩下，好奇道，“頭兒，你炸來著？”
“沒來得及炸我就撈出來了?！编嵞晖妻o錢老遞來的茶水，對著錢好多說道，“這幾具尸體搞明白了，晚上我請你吃好吃的?！?p> “頭兒不是騙我吧？”錢好多喜上眉梢，兩只血乎拉擦的手舉在天上。
“你頭兒我一向一言九鼎?！编嵞甑?。
“老爺也這么說過。那頓燒鵝等了三年，如今都快嫁人了還沒請我，他也說他一言九鼎來著?！卞X好多皺著眉。
鄭年憨憨一笑，“那頭兒我就一言九十九鼎?！?p> “好！”錢好多干勁十足，連忙開始擺弄案臺上的幾個頭顱。
“好多命苦，唉，頭兒你能照顧一些，算是老頭子的福分，多謝您了?！卞X老嘆息了一聲。
“好多的父母過世得早，就給我留下了這么一個苦命丫頭，我倆相依為命好在有個照應(yīng)，這丫頭懂事兒，以后能跟著頭兒做事，我也放心了?！?p> 鄭年呢喃著，“我看您身子骨挺好的啊，怎么說這種話?！?p> “頭兒你想歪了，是這樣的?！卞X老說道，“前些日子江南來了幾個老友相會，沈家老婆她家老頭死了，現(xiàn)在孤苦一個人，我尋思照料照料，已經(jīng)決定動身去江南了?！?p> “錢老，您這是黃昏戀？”鄭年一愣。
“頭兒，你這說法可有趣些。”錢老大笑，“我尋思沈家老婆家財萬貫，我辛苦了一輩子，也不能終了不享受點兒榮華富貴，這丫頭就交給你了，我晚些便離開了?！?p> 鄭年肅然起敬，點點頭，“你這么老不著調(diào)的，我也是頭一次見。”
“頭兒你也別自卑，見識短小這種事情，等年紀大了自然也就見得多了，不必驚訝。”錢老捋了捋胡須感嘆道。
“我夸你呢？”鄭年滿頭黑線，“那好多以后住在哪兒？”
“老頭子照顧了她爹大半輩子，又照顧了她十六年，仁至義盡。如今已經(jīng)說了一戶好人家，讓她嫁過去，明日就來娶親?！?p> 錢老喜道，“我已經(jīng)將房子賣了，聘禮也收了，滿打滿算二十五兩銀子，給她留了三兩，我去江南也?！?p> 鄭年震驚，“老爺子好魄力啊?！?p> “頭兒你年僅二十，不懂很正常，這相思之苦，需要些經(jīng)歷才能明白?！?p> 錢老的眼神里閃爍著愛情的光芒，“那一日她顫巍巍坐在我面前之時，我就明白了，這是老頭子窮極一生，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得到她?！?p> 鄭年拍手，“再來個人生第二春，保不齊還能再當回爹?！?p> “借您吉言。”錢老作禮，這就要走。
鄭年連忙站起身來，肅然起敬，恭送錢老。
“我身邊兒就沒個靠譜的。”看到錢老走之后，錢好多一邊擺弄尸體一邊淡然，“老頭兒教我弄尸體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你前兩天剛決定帶著我，他色心就起了?！?p> “你不在乎？”鄭年問道。
“頭兒，換做是你你該如何？”錢好多立刻戲精附體，眼淚汪汪雙手供在下顎，抬頭看著虛空之中的某處，用極為嗲的語氣道，“爺爺，不要走，好多舍不得你~你走了好多該怎么辦呀！嗚嗚嗚嗚嗚……”
鄭年饒有興趣地看著，翹著二郎腿。
“這樣么？”錢好多擦去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淚水，又轉(zhuǎn)而笑嘻嘻道，“管他那些作甚？老爺子就盡管去追求愛情，他說的也對，照顧我十六年，他也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的?！?p> ‘這些丫頭真是又早熟又特別，這個和家里那個差不多，都讓人看不透?！嵞耆粲兴嫉?，“那你……之后怎么辦？”
“能怎么辦？給我安排的已經(jīng)算很好了，一個長樂縣的木匠家，給了幾兩銀子爺爺就高興地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家人明日就過來娶，今兒個就在此將就一晚吧?！?p> 錢好多無奈道，“嫁了便嫁了，聽人勸吃飽飯，好好做些女紅，平日里幫著砍砍柴做做活，估計也不能怎么欺負我，若實在欺負得不行，三尺紅綾梁上一掛，嚇還不嚇他們個三五年？只求到時候頭兒你親自來給我收尸，訛詐他們九兩銀子，那便算是我的嫁妝了?！?p> “沒想著跑？”鄭年有點不解。
“跑什么？姑娘大了肯定要嫁人，不守婦道跑出去的野丫頭能做什兒？不是青樓陪酒就是街上散賣，我可不想出門打個醬油的功夫碰上八十個相公?！?p> 錢好多咯咯一笑，“再不濟就是偷搶，搶我肯定不行，面黃肌瘦，估計同行都打不過。偷的話被抓住了，少了是一頓打，多了誰知道做什么？”
鄭年深吸了口氣，面色黯淡了些，還要說什么的時候，錢好多忽然道，“頭兒，我知道了?！?p> “什么？”鄭年立馬站起身來湊到一旁。
姑娘做事很細致，已經(jīng)將兩顆頭處理的光滑圓潤，能夠看清楚嘴臉面容，尸體也能看到一些細致的地方。
“張裁縫家發(fā)現(xiàn)的兩具尸體，男尸是張裁縫的，女尸卻不是他家婆娘，據(jù)你給我的推算，他家婆娘的年紀在二十往上，而這具尸體只有十七歲。”
錢好多指了指骨骼突起的地方，隨后又將頭顱放在了兩具尸體旁邊，“這兩顆分別是張裁縫和他婆娘的，而你今日帶回來的尸體，就是他婆娘的尸體?！?p> “另一個女子是誰？”鄭年疑惑道。
“不知道，另一個女子身上十八刀，有仇殺的嫌疑，而這一次發(fā)現(xiàn)張裁縫婆娘的尸體是背心一刀斃命，而且衣物上也有刀痕，再來……”
錢好多指著兩顆頭顱斷裂的地方說道，“張裁縫和無名女子的頭是同一把刀切下來的，干凈利落，而切下張裁縫婆娘的頭是一把鈍刀，卡刀好幾次，你看這里有重新下刀四次的痕跡?！?p> 說了一大堆，錢好多抬頭瞥了一眼鄭年，“頭兒？”
鄭年的目光放在錢好多的身上，遲疑著說道，“有沒有可能，是張家媳婦殺了這對正在偷情的奸夫淫婦之后……”
“被另外一個人殺了！”錢好多立刻接上。
“所以周東才會說，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并沒有那些血跡，說明那個時候……張家媳婦應(yīng)該還沒有死，所以才沒有血。”鄭年思索道。
“頭兒！是的！這樣才能解釋那十八刀是仇殺，那小娘子定然是和張裁縫有染，才會被他家婆娘亂刀砍死，死了之后不放心，又將頭切下來?！卞X好多道。
“那為什么張裁縫媳婦的頭也被切了？”鄭年遲疑道。
“混淆視聽？還是為了晚點發(fā)現(xiàn)？”錢好多推測道。
鄭年的目光停留在了錢好多身上。
“頭兒！你干嘛！”錢好多一愣，“不是我殺的！”
“你好聰明，不太想讓你嫁人了，留在我手下干活就好了。”鄭年笑道。
錢好多撇嘴，眉心閃過一絲遺憾，“頭兒來晚了喲，已經(jīng)要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