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靠著刀尖和手指頭，夏爾將一整個夾層掃蕩干凈，把“日記”全掏了出來。
那是厚厚的一疊信紙，每一張開頭都沒有具體日期，但都嚴(yán)格地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并工工整整地對折放好，足以看出作者的細(xì)心與耐心。
剛剛從洞口掉落的，正是最開頭的第一張。
夏爾立馬想到了樓下的那個“貼身護衛(wèi)”費爾南。
傻子都能看得出，費爾南看向卡莉斯塔小姐的眼神里帶著一股火熱，這份表述愛意的日記說不定出自他手。
但費爾南沒有理由把這種東西藏在寵物房的書架里，此外，他也不至于說自己“不知道幾月”。
夏爾將第一頁放到最下邊，從第二頁開始往下讀。
「今天是新歷1732年，不知道幾月?？赐饷娴奶鞖猓爝€未過去?！?p> 「我應(yīng)當(dāng)追求卡莉斯塔小姐?！?p> 「我無比清楚，我的存在對她來說是一個奇跡。這是吸引她的好辦法?！?p> ……
「或許還是新歷1732年，也或許1733年已經(jīng)來到?！?p> 「“暗戀”這種東西，向我揭示了人類的痛苦與幸福是如何同時存在的?！?p> 「卡莉斯塔小姐已經(jīng)愛上了我。當(dāng)我展示超凡力量的時候，她的眼里能容納萬千星辰。她愛我，毫無疑問?！?p> ……
「我無比痛恨一個人類，別人都叫他騎士費爾南。那蟲豸的目光證明了他對卡莉斯塔小姐圖謀不軌。」
「我要殺了他。但以一只貓的力量遠遠不夠，我需要一個落單的機會，親自出來動手?！?p> 看到這里，夏爾倒吸一口涼氣。
這玩意，居然是伊始之獸寫的……
一只伊始之獸，會暗戀人類，會寫日記，甚至還會用修辭手法！這合理嗎？
合不合理不說，以它融于物體表面的能力，要掏空書架的木板做夾層肯定不是難事。這一點是說得通的。
看著工整得不像話的字體，夏爾內(nèi)心愈發(fā)驚奇。
何止是字跡工整，無論在哪個世界，夏爾都沒見過書寫這么認(rèn)真的“人”。偶爾有寫錯的單詞，都按照克洛維王國的標(biāo)準(zhǔn)格式圈起來，劃掉然后改正。
這種標(biāo)準(zhǔn)反倒證明了其不是出自正常人之手，一般人寫東西要隨意得多，反而不會遵循這些書寫規(guī)定。
他繼續(xù)往下讀。
「今天出了一點意外。我沒等到殺死費爾南的機會，反而殺死了另一個人。」
「小姐的身體被女仆瑪格麗特看到了，她破壞了小姐的完美無瑕，這種罪過不可饒恕?！?p> 「我將她的眼睛抓瞎了。但還沒完，她尖叫個不停，恐怕會惹來大麻煩?！?p> 「因此，我跳上她的肩頭，咬斷了她的喉嚨?！?p> 一陣夜風(fēng)在窗外敲打，只剩半面的窗簾微微顫抖，毛骨悚然的感覺隨風(fēng)聲涌上夏爾心頭。
這家伙果然殺了人！
它用最平常的、毫無感情的字句，大方地記錄下了殘忍的事實。
「卡莉斯塔小姐幫我悄悄處理掉了尸體。我知道，這是她為愛情作出的奉獻?！?p> 「我決心不能再這么干了，如果牽連到小姐，那就是對她愛意的辜負(fù)。」
夏爾想起了卡莉斯塔小姐當(dāng)時那個陰晴不定的表情。這就是這個矛盾的富家小姐，向夏爾拙劣掩蓋的事實么。
不過，這只單相思的伊始之獸顯然會錯了意。卡莉斯塔小姐自然不會愛上一只貓。她只是癡迷于一只貓身上的力量，與愛情是兩碼事。
她隱秘地處理尸體，也只是恐懼事情敗露而已。
后面的內(nèi)容基本上都是表達暗戀的情詩。
時間逐漸來到深夜，夏爾終于翻完了全部日記。但是，最后一張的日期依舊停留在去年。
這就沒有了？
夏爾立馬站起來，拿著刀柄在書架上敲敲打打，他覺得伊始之獸的日記一定不止這么點。
對于一個包藏心事無處可說的人來說，寫日記這種事情是會上癮的。
雖說眼下的這位作者并不能算“人”。
果不其然，夏爾又發(fā)現(xiàn)了一處中空的木板。他也不客氣，反手一刀把，直接砸出一個窟窿。
夏爾將提燈拎到高處，里邊意料之中地塞著一沓信紙。一樣的工整，一樣的折疊方式，區(qū)別只是比之前那一沓薄了很多。
此外，夏爾還在夾層里翻出了十幾支磨損的鵝毛筆，甚至還找到一瓶墨水。
他將新的信紙攤開，依舊是熟悉的工整字跡。
「1733年或許也已經(jīng)過去了，但那不重要?！?p> 「那孩子近日逃離了監(jiān)獄。」
第一頁只有短短兩句話，卻讓夏爾產(chǎn)生了新的疑問：“那孩子”指的是誰？
「關(guān)他回去的鑰匙已被折斷，這座城市要被那孩子毀滅了?！?p> 「但是，我會保護好小姐的?！?p> 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東西從某個地方越獄了，聽上去像是橫空出世毀滅一切的那種套路啊。
夏爾皺著眉頭，根據(jù)這兩頁的大概日期推算，距離“孩子”獲得自由已經(jīng)過去了三四個月，這座城市并沒有被“毀滅”。
日記里說假話？應(yīng)該不會吧。
只有一種說“日記”會說假話，但那是專門給別人看的，可不會藏這么深。
夏爾一路翻到底，也沒有再找到任何關(guān)于“那孩子”的內(nèi)容，他又翻上來反復(fù)揣摩前兩頁，依舊沒找到任何端倪。
夏爾并不甘心，又開始敲打書架，可惜一無所獲。他還檢查了地板與墻壁，甚至頭頂?shù)奶旎ò宥紱]放過，都沒有再發(fā)現(xiàn)夾層。
這些陳舊的紙張與筆墨，就是它的全部遺產(chǎn)。
謎團的線索似乎斷掉了。
幾分鐘后，夏爾走進臥室門內(nèi)，臉上掛滿了疲憊。雖然困意還不是很濃，但他依然缺乏足夠的休息。
神諭者擁有超強的精力與耐力，普通的熬夜幾乎沒有影響。但夏爾畢竟只是修習(xí)者，又剛剛經(jīng)歷了精神力與神力大量消耗的戰(zhàn)斗，不累是不可能的。
何況這短短一晚上，夏爾就接受了相當(dāng)龐大的信息量。
夏爾鎖好門，在松軟的大床上和衣而臥。
他沒有閉眼，而是伸出手掌，朝向黑暗中的天花板。
夏爾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幾天時間，就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兩場戰(zhàn)斗。
這兩場戰(zhàn)斗都不算太艱難，但對于夏爾來說，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了自己面前。
自己的能力呢？
不論是安托萬那些人類，還是遇到的兩只伊始之獸，都有著自己的特殊能力。
可自己明明也是個如假包換的神諭者，卻至今沒開發(fā)出什么能力來。
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有接受信仰之力？
這個問題只有下次見到冬之女神再說了。
想到這里，夏爾內(nèi)心不禁有些發(fā)愁。要是沒有特殊能力，前期倒還好，后期高階位之間的戰(zhàn)斗，估計要吃不小的虧。
“不打緊不打緊，到時候再說?！?p> 夏爾搖搖頭，不去想這個問題。
對于夏爾來說，暫時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應(yīng)該無視掉，等到能解決的時候再拿出來也不遲。
原世界時，夏爾就是這幅生活態(tài)度。雖然依舊過得辛苦，至少心態(tài)要好很多。
于是，他脫下外套，枕著柔軟的天鵝絨枕頭，進入深沉的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