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大地震發(fā)生之時,有許多人曾面臨著他們的選擇,先救誰?親人還是與自己沒有親緣關系的旁人?
這種兩難選擇在現實面前,其實是根本容不得細細考量,甚至于,容不得考慮。
當大難真的來臨,在那地動山搖,震后,幾乎所有的廢墟上都有人喊:“救命啊,救救我!”
在這時,很多人都是依著本能反應地作出了同樣的選擇,大家都是先救埋得淺容易救的,救離自己近的,救有聲音的,無論他是不是自己的親人。
有的人已經聽到了自己親人的呼喚,并且對上了話。
但是自己的親人的確是距自己有些距離,真要刨挖到親人面前,在這段距離上,還有其他活著的人。
你要怎么去選擇和去做呢?
總不能真的只奔自己的親人去,而對別的人見死不救,裝看不見聽不見吧?
于是,就這樣大多數時間,就在奔親人所在處一路刨挖,同時救出其他人的時候,自己的親人沒有了聲息。
無論是當事人作出什么樣的選擇,災難都判定了他會在今后的日子里追悔莫及:救出親人的,后悔自己沒有救出更多人;沒救出親人的,更是終生悔恨,沒有在大難臨頭之際,向親人伸出該伸的手。
于是這種復雜的心理,被震后的一些宣傳簡化了。有的宣傳中說,某某人心中只有他人,沒有自己的孩子,他或她一心只撲在他人身上,對埋葬自己孩子的廢墟,看都不看一眼,或者只看了一眼,就決絕而去.......這種近乎殘忍的片面的解讀讓讀者反感,也更加讓當事者痛上加痛。
他們怎么能心中不想到親人呢?心里沒有親人的人,還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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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們一般很難直觀的理解人類的感情?,F實中,它們之所以能很迅速地感知人類的心理變化,是因為它們善于對人類的肢體行為進行解讀,特別是那些熟悉的人。
孫良民看著身邊的那條威猛高大的搜救犬,在舔掉它的訓導員的眼淚,并把爪子放在他的膝頭,還用鼻子觸碰了這個蹲在地上流淚的大小伙子。
孫良民的心情也不怎么樣,處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中,特別是做為一個人類的靈魂,來直接面對這種大災之后的沖擊...
所以,這些天,他的飲食量一直不正常。體重也在下降著,訓導員也沒什么辦法。整個救援隊從人到狗都是這個樣子,畢竟,很多時候,心情影響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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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勇參加的,是建軍歷史上最大的直升機行動而且是非軍事救援行動。
這次地震災區(qū)面積大,并且多為山區(qū),氣象條件是相當差的,很多時間完全不具備飛行條件。但是,在災區(qū)道路交通被完全阻斷,一個個縣城或鄉(xiāng)鎮(zhèn)成為孤島之時,災民無衣無食無藥,空投就是最直接最見效的補給方式。
地震發(fā)生2小時07分鐘后,離災區(qū)最近的軍區(qū)兩架察看災情的直升機就已經冒雨起飛。
5月13日,23架軍用運輸機和12架民用客機,不間斷飛行78架次,將在附近城市的集結的1萬多名官兵及救災裝備運抵災區(qū)省會地區(qū)4個機場。
就在這一天,我國航空史和我軍歷史上,單日空運兵力最高紀錄被改寫。
后來,有參加行動的軍人評價,這場所特大地震雖然并不是戰(zhàn)爭,但是,它的慘烈嚴酷,一點不亞于戰(zhàn)爭,有時甚至已經超過了戰(zhàn)爭。
僅5月14日一天,林光勇所在的陸航團,就飛行了112架次,向受災嚴重的幾個縣城空投了近64噸物資,在救災期間,每個飛行員每天飛行達十幾個小時。
對于身價貴如黃金的飛行員來說,這個數字已超極限,他們平時一般每天飛行不會超過6個小時。陸地上的汽車疲勞駕駛尚不被許可,更何況飛行呢?
林光勇,是陸航團經驗最豐富、技術最好的飛行員之一。20多年前,就是他把第一批米-xxx直升機從國外開回來的。
但是,直升機在飛機家族中屬于低空飛行器,其安全性在飛機家族中一直排名最低,一股突襲的氣流,一根高壓線,一根枯樹枝,都可能給直升機帶來致命一擊。
在這場救災行動中,犧牲的飛行員一般都是在低空的時候出現的意外...
孫良民他們的最后一次轉移行動,就是乘坐的運送物資的軍用物資直升飛機。
說實話,他真的挺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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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肢,對于在廢墟里埋壓的幸存者,是一個真正的巨大的考驗,有的人挺了過來,有的人在手術剛剛完成或正在手術時,離開了人世。面對這樣的生死,人們會發(fā)現,那些在我們平日里在乎的很多東西,精心愛護,為之奮斗甚至爭斗的很多很多,都一錢不值。只不過,我們不知道,這種在特殊時期對生命的大徹大悟能持續(xù)多久?
孫良民跟著救援隊經歷過幾次這樣的現場截肢...
那天那個幸存者是一個男性,應該有30多歲,搜救犬在外圍發(fā)現了生命跡象,于是搜救隊員們鉆進廢墟里一條僅容一人的狹長夾縫,發(fā)現了他,然而他的左腿,被壓在一塊巨大的水泥板下。
對他救援工作已經進行了一天一夜,但是這塊水泥板實在是太大了,而且上方堆積的瓦礫搖搖欲墜,除了截肢,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于是在歷時一個多小時的手術過程中,一個戴著安全帽的醫(yī)生鉆進鉆出了三次,因為里面的空間太小了,他的手發(fā)酸發(fā)抖,實在沒有力氣再繼續(xù)鋸,只能出來換口氣。
終于,這個醫(yī)生第四次鉆進了廢墟,10多分鐘后,消防隊員從廢墟里拉出了這個幸存者,手術成功了。
這個醫(yī)生說,在他第四次鉆進去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否完成這一次手術,里面的空間太狹窄,鋸子連挪動幾厘米都很困難。
當他的手臂正在發(fā)抖的時候,這個被埋在廢墟下已經近100個小時的幸存者突然說話了:“醫(yī)生,請你堅持住,我都能堅持得了,你有什么不行的?”
隨后,這個幸存者從實在無力堅持的醫(yī)生手中接到鋸子,只能無奈的自己鋸斷了左腿。
還有另一個版本是,這個醫(yī)生第四次進去時,驚駭地發(fā)現,這個幸存者,已經自己用力把腳從腿上扯了下來!
故事還有下半段。這位叫劉科的幸存者,還告訴醫(yī)生:“這樣快一點,省得耽誤時間。”
現場有很多的醫(yī)生說,救援時,他們做得最多的只是一件事:截肢。
有時候從這個洞口爬進去,截肢;然后,再從另一個洞口爬進去,截肢。
很時候手術器械不夠,麻藥更是不夠。
沒有辦法,為了活命,那只能就不用手術器械,不用麻藥。做醫(yī)生之初,這些大夫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用菜刀給不打麻藥的傷員截肢。
有的救援現場,扔了一地的殘肢...
孫良民和其它的搜救犬對著這種血腥的場面,已經麻木了,畢竟這也是為了活命。
不截不行。很多傷員被埋壓時間過長,肢體已經嚴重壞死。如果不及時截肢,即使被救出,會因為擠壓綜合征出現腎功能衰竭,迅速致死。
所以,截肢,也是斷尾求生,這都是沒辦法的辦法。
截肢,對于在廢墟里被埋壓的幸存者,更是一個巨大的考驗,有的人挺了過來,有的人在手術剛剛完成或正在手術時,就離開了人世。
在面對這樣的生死,人們會發(fā)現,我們平日里在乎的很多東西,精心愛護,為之奮斗甚至爭斗的很多很多,在生死關頭其實都是一錢不值的。
一場大災難,讓身處其中的人,充分的意識到了生命本身。
這種意識,從每個人的對話中就可以顯現出來:“只要人沒事就好!”
看到了嗎?
平日里面對財產的錙銖必較,對職位的孜孜以求,最后一切都讓位給了生命。
只是,我們不知道,這種在特殊時期對生命的大徹大悟,能持續(xù)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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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震災區(qū),孫良民還經歷了他和其它搜救犬們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幕,那是縣城之中失去了主人們的同類,這些狗瞪著紅紅的眼睛四處尋找食物。
它們目前的食物來源已經十分的可疑了,因為已經沒有人喂它們了,有人說它們是在以尸體為食物。
因此,地震后沒有幾天,當地的抗震救災指揮部就發(fā)布了滅犬的命令。
當時,有戰(zhàn)士們突然聽到廢墟中傳來聲音,所有的人都急忙沖上前去,他們挖啊,挖啊,結果挖出來一條狗。
從那以后,這條狗就與這一隊戰(zhàn)士們形影不離了,在糧食非常緊缺的時候,戰(zhàn)士們也沒忘記給這條狗一口吃的。
但是,最后因為防疫的需要,這條狗最后也被無奈的處理掉了。
這場地震帶來的不僅僅是直觀的自然現象,更是讓國人們經歷了一場情感上的大地震,人們從來沒有為陌生人流下過那么多的眼淚,也從來沒有體會過生命中竟然有那么多的撕心裂肺的痛,更是從來沒有如此深刻的體會到“平安是福”。
這場災難,也讓人們深刻的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不是金錢能買得到的,比如,生命,還有健康。
金錢能買到的東西,雖然可能美好,但一定不是最好的。
金錢也許能換來眼淚,但絕對不能換到那種發(fā)自內心的,為遇難同胞而生的悲痛。